第25章 ☆、早朝
? 思君剛剛在乾元殿左邊的耳房中坐定,隔着一扇屏風,聽到衆臣吵吵嚷嚷的聲音,皇上猛地一拍桌子,聲音低沉道:“各位愛卿還要說嗎?”
大殿中頓時一靜,不知道是哪位大臣頂着來自嬴浦的巨大壓力,大聲道:“陛下,民間有一首即便是三歲小兒都會唱的歌謠。”
“哦?愛卿可知那是什麽歌謠?”
“玉京有個清河主,塞外有個泊蕤王。水中永遠風月住,草上滿是白骨枯。陛下,這清河公主既然能和我朝大患泊蕤王相提并論,可見其對江山社稷的危害。”那老臣的聲音甚至帶着微微顫抖,思君不禁自省難道自己的危害真就那麽大?
這時,林公公突然從前殿退了出來,進到這間耳房中。
思君挑挑眉,将疑問的視線投向他,他恭恭敬敬地請了一個安,又将宮女呈上來的茶水雙手捧起遞給思君。
“正在說話的是謝禦史。”
思君捧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公公,直将他看得額頭冒汗,才調轉視線,輕輕抿了一口茶。
林公公再不多言,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後。
“……荒淫暴虐,實在是讓百姓怨聲載道,陛下,不懲治不足以平民憤啊!”
咦?這真的說的是自己嗎?
“衆位愛卿既然對清河公主有這麽多的不滿,為何不親自去她府上勸她呢?”
大殿之中鴉群無聲。
“呵呵……”皇上似乎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發出低沉的笑聲,許久才道:“朕這裏有一份泊蕤王呈上來的表,也許對各位愛卿來說是一件好事兒呢!”
底下衆人皆等待着嬴浦将要抛下來的重要消息,思君卻悠閑地往身後一倚,想來皇上要說的定是那泊蕤王求親一事。
果然,只聽他道:“泊蕤王有意向我朝求親,求得正是清河公主,衆位愛卿以為如何?朕究竟應還是不應呢?”
“陛下!萬萬不可!”聲音熟悉,好像是蕭金縷的聲音,居然是他第一個跳出來?
思君手肘放在扶手上,手臂支着自己的臉頰,眼睛無神,不知道在考慮些什麽,好似他們的争論完全不關自己的事。
“清河公主輩分極高,若是小小一個番邦蠻夷娶了我們大秦的長公主,成了陛下和大皇子殿下的長輩,再提出無理要求那我們又要如何應對?還請陛下三思!”
也有大臣跟着附和:“是啊,小小一個蠻夷若是能娶我們大秦尊貴的長公主。”
“對對,随便找個宗室女嫁了便好。”
“老臣到不這樣認為。”荀公的聲音響起:“清河公主留在大秦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倒不如嫁于泊蕤王,憑借着清河公主的手腕,也許泊蕤不久之後就會成為我們大秦的一部分了。況且,清河公主年紀如此之大,陛下對長公主殿下再如何不舍也不能留他一輩子。”
“對啊對啊!”
“荀公所言甚是。”
……
“陛下,雖然我大秦地廣人多,可泊蕤也膘肥馬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那等蠻邦一言不和便要開打,我等禮儀大國不可跟他們作一般計較。”剛才的謝禦史站出來看似一本正經道,事實上不就是貪生怕死,擔心一旦兩國開戰影響自己的利益嗎?
思君搖了搖頭,暗暗嘲笑。
“河間王有何話說?”嬴浦突然出聲詢問。
那一貫桀骜的聲音響起:“區區一個泊蕤何須怕他們!倘若開戰,本王也必定派人參戰。不過……”他的聲音似乎帶着些憂慮道:“大秦堂堂大國應下和親一事也沒有什麽,許給他們一個宗室女,他們便要感恩戴德了。”
“那河間王是同意和親了?”
“為什麽不同意,只是犧牲區區一個女子,便能夠保大秦萬世基業不是很合得來嗎?但是,絕對不能讓清河公主和親,清河公主背後可是有三郡土地和一支軍隊,若是白白便宜了泊蕤王可不好。”
蕭涉水的話有理有據,看似很有道理。
呵呵,我呸,犧牲一個無辜女人就不叫犧牲?大秦兒郎若是只能依靠女人保平安,那還不如齊齊去帶孩子。
不論支持不支持和親,總歸都是受利益的驅使。
蕭涉水支持和親,是擔心兩國開戰,自己的軍隊會被抽調,消磨掉自己的力量;不支持清河公主和親,是因為一旦嬴思君和親,她的封地和軍隊必然會被皇上趁機收走,自己會更加勢單力薄,更何況他對清河公主虎視眈眈怎麽可能讓泊蕤王搶走勝利果實呢?
而所謂的擔心清河公主的勢力會便宜了泊蕤王只是借口罷了。
至于皇上嬴浦,就是要思君看清楚現在的情勢,他是在告訴嬴思君,現在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只有皇上能夠決定她的去留,即便清河公主手握重兵都沒有用,這就是正統,這就是她求而不得的天下的“勢”。
想的越清楚,思君就越是憤憤不平,那個位置為什麽我就不行?女人就不可以稱王稱帝嗎?當初自己一念之差,輔佐嬴浦登基,又使用各種手段搞壞名聲、拼命藏拙,結果該忌憚你的還是忌憚你,而你曾經想要的,現在也依然念念不忘。
她将手背貼到自己的額頭上,雙眼前似乎有一層薄薄的霧氣遮擋。
大殿中嘈雜的聲音不斷傳來,磨得人耳朵發癢。
突然一聲大喝——“陛下!”
幾乎整個乾元殿都為之一震,嬴浦聲音帶着親近道:“大将軍有何話說?”
他雄渾的聲音傳來:“陛下不必憂心,公主也不必和親,若是泊蕤來犯臣自願為士卒,将他們一個不剩全都打回北地!”
“好!”嬴浦拍案贊嘆:“我大秦正需要像封大将軍這樣的猛将,有将封童,朕複何求?”
真是令人肉麻的拉攏手段,思君百無聊賴地攏了攏頭發,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烏有蘭的一句話“封大将軍夫人邀我做入幕之賓。”
“可是封大将軍都這麽老了,真能打得動嗎?”有人陰陽怪氣地說。
“要知我老不老,你何不下來和我較量較量。”
“啊,我一介文官怎麽能比武力,倒是顧将軍可以擔此重任。”
“對啊,還有顧将軍。”
“嗯,有顧還君在,何懼小小泊蕤。”
“哼,老夫也不必他顧還君差!”
“啧啧,大将軍何必逞能,顧将軍可是您一手提拔的,他待您如師如父,連大将軍之位都不和你争,若您和他交手,他必定處處讓着您啊!”
“你!”
“咳咳……”嬴浦虛咳幾聲道:“你們的想法朕都知道了,此事還要從長計議,各位愛卿還有何事啓奏?”
“臣有本要奏!”蕭涉水忽然出聲道。
嬴浦的輕笑聲透過屏風傳來,思君手指撫摸着茶杯瓷壁,凝聽……
“昨日臣與清河公主同游小寒山被一夥賊人刺殺……”朝堂上頓時炸開了,蕭涉水頓了一下繼續道:“既然他們現在敢殺王爺公主,那麽不久之後便敢刺殺皇上您,這夥賊人絕對不能姑息,一面後患無窮!”
聽着蕭涉水義憤填膺的話語,皇上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些:“這的确是件大事,那河間王散朝後就先留下來讓太醫看看,免得讓朕擔心。至于刺殺一事,不如就交給董太尉調查如何?”
“多謝聖上。”蕭涉水的聲音帶着些不羁,而董太尉則遲疑了片刻才領命。
“好,既然無事那就退朝吧!”說罷,就聽到嬴浦的腳步聲漸漸接近這裏。
思君眨眨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又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剛好嬴浦一身龍袍從屏風後轉了進來。
“你身體可好些了?”他一邊轉身任由林公公替自己整理龍袍一邊朝思君詢問。
“睡了一覺,腦袋反倒更沉了。”思君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道。
“你呀,真不會照顧自己,就讓太醫在你府上多留幾日好好為你調理調理吧!”嬴浦随意道。
思君唇角勾起一個調皮的笑容,眨眨眼睛道:“那就麻煩流光侄兒啦!”
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卻沒有半點殺傷力。
思君卻也大致摸到了他的喜好,笑道:“多虧你為我開脫,否則那幫子大臣簡直都要把握抓起來浸豬籠了。”
“呵……哪個不要命的敢浸你豬籠?那些老臣就只敢在朕的面前說說你的壞話,在你面前可都乖得跟兔子似的。”他難受地拉了拉領口道。
思君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難道是在嫉妒我嗎?我可真不知道我何時變成了一個妖女、女魔頭啦!”
嬴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色終于徹底柔和下來,眼中滿是無奈,又帶着些看不懂的悲傷。
思君想了想,終于還是順從心意地伸出一根手指,正好點在他的眉心,嬴浦沒有動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她歪着頭,笑如桃花春風。
“不要為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