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蠱惑

? 翌日,雲淡風情,春花香濃。

嬴思君一身暗紅騎裝,雲紋黑線,就像是血液中的裂痕,手臂疊放在馬鞍前,坐騎的缰繩則掌控在烏有蘭的手中。

黑爾鹿穿着一身黑衣,陽光下暗紋流光異彩,有力的手掌牽着一匹高大矯健的黝黑駿馬,那匹馬見嬴思君一行走近,噴了噴鼻息,頗為不屑地扭轉了頭。

與嬴思君并排騎着馬的烏有蘭收回落到那匹黑馬身上的視線,兩只手掌控着兩匹馬,同時拉直缰繩,昂首笑道:“真是一匹好馬!”

別人誇他的馬,比誇他自己還令黑爾鹿開心,他爽朗大笑,喜愛得摸了摸漂亮的馬身。

“閣下很喜歡這匹馬吧?”聽到他的笑聲,嬴思君溫柔道。

黑爾鹿眼中喜愛之色更濃,“它可是我們泊蕤的馬中之王,我感謝它選擇了我。”

那匹馬似乎能夠聽懂他的話,也響亮地打了一個響鼻,大腦袋貼近黑爾鹿的臉龐,蹭了蹭。

烏有蘭欣然而笑,“馬有靈性會自己選擇适合的主人,沅芷感謝泊蕤王能夠讓我今日一見馬王風采。”

黑爾鹿洋洋得意地晃了晃,卻還是道:“雖然你這麽說讓本王很高興,不過接下來我與清河公主要談的事情,本王還是不希望有烏先生在場。”

氣量很好的烏有蘭神色不變地點點頭。

嬴思君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又對着黑爾鹿道:“那就麻煩閣下替我掌馬了。”

黑爾鹿驕傲一笑,“那公主可算是找對人了,雖然他這手禦馬之術在整個大秦看來幾乎無人能敵,但我們泊蕤可是馬背上的雄鷹,同時駕馭幾匹馬實在是小事一樁。”說着,他便夾緊馬肚,扯着缰繩朝嬴思君慢慢靠了過來。

風中夾裹着他的氣息——陽光、草地、馬、烈酒……

嬴思君深深吸了一口氣,等黑爾鹿上前來突然道:“泊蕤的景致一定很好。”

他哈哈大笑,豪氣萬丈道:“公主一定會喜歡我們那裏的,那裏有最烈的酒、最快的馬、最熱情的女人和最爽朗的漢子們!”

烏有蘭意味不明地看了思君一眼,随手将缰繩抛倒黑爾鹿的懷中,目光灼灼道:“麻煩泊蕤王殿下照顧好我的公主殿下了。”

黑爾鹿摸摸缰繩,與他對視一眼,野性的臉龐上流露出危險的神色。

烏有蘭毫不妥協,亦無懼色。

等他牽走清河公主殿下,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你也蠻像我泊蕤的漢子。”

烏有蘭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目送兩人離開,缰繩幾乎勒進肉裏。

兩人騎着馬走到稍遠的小山坡後,陽光暖濃,春風軟弱,讓人也無端端的疲憊下來。

嬴思君半垂着眼,突然道:“池先生今天怎麽沒有來?”

黑爾鹿一愣,接着笑嘻嘻道:“哈哈,只有咱們兩個不是更好嗎?這樣能更親密一點……”尾音壓得越發低了,滿滿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

嬴思君臉上暈開了一層胭脂,笑盈盈地望着他,“那……你是什麽意思呢?”

她的話語又軟又糯,似乎入口即化。

嬴思君雖然看不到,可是她心裏明白他已經蠢蠢欲動了。

“我的意思?”黑爾鹿發出低沉的笑聲,寬大的手掌順着缰繩摸到她的細軟柔荑上。

他的手掌有很多繭子,甚至有些粗糙,甚至還有一道貫穿了整個掌心的傷口。

嬴思君微微低下頭,羽睫顫動,溫柔地捧起了他的手。

“我早就聽說過您的英雄故事,雖然我看不到,可是僅僅靠碰觸這只手握就可以感覺到,您颠簸二十年整合泊蕤各部落的功績。”

她的手指像是撫摸上好的綢緞一般,劃過他那道早已經愈合的傷口,“這條傷口應該是千馬叛亂的時候留下的吧?聽說,你曾經憑這只手抓住了一根打算萬軍之中取你首級的利箭,當時所有人都驚住了,認為你是天神下凡朝你跪拜,可是……天神也是會受傷的……”

她宛如嘆息一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捧起他的手,微微俯下身。

黑爾鹿直覺的弦突然繃緊大響,這種野獸的直覺曾經在數次危難時拯救了他。

他猛地抽回了手。

嬴思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聲音中帶着些無辜,“黑爾鹿……”

她都開始叫他的名字了,他本應該高興才是,這樣便證明了他的計劃快要實現了,可是,到這個時候,黑爾鹿才突然明白,自己雖然是泊蕤最強壯的勇士,是泊蕤最偉大的王,卻完全不是這位清河公主的對手。

黑爾鹿看了看自己的手,居然發現它在微微顫抖,他曾用它挽過最重弓,也曾用它持刀在亂賊中幾進幾出殺敵成千上萬。

怪不得都說:美人鄉,英雄冢……

他一瞬間心亂如麻,呆呆地看着嬴思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嬴思君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心下明白他這是退卻了。沒關系,反正能哄騙他固然好,哄騙不了她也不會損失什麽,不過,戲還是要做全套的。

她微微一笑,柔軟白玉般的手順了一下耳前青絲,聲音既矜持又溫柔,“泊蕤王手上這道傷口其形狀頗似安卓娜河。”

安卓娜河是泊蕤草原上的明珠,其名字的意義就是天神的眼,受泊蕤所有部落的尊崇。

天神的眼在他的掌心。

黑爾鹿低頭仔細看了看那道他幾乎忘記的傷痕,被她這麽一說,似乎真有些像。

他嘆了口氣,語氣莫名道:“既然清河公主這麽聰明,那本王想要跟你說的事,你也該猜到了吧?”

嬴思君朝他展露出如戀愛少女般的羞澀笑容,暧昧的氣氛蔓延開來,顯而易見她是知道他要說什麽的。

“如果清河公主能夠嫁給本王對你我的計劃都有好處,你可用我泊蕤人力,我可用你公主府下的人脈。”黑爾鹿眼神游移淡淡道。

嬴思君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撒嬌似的抱怨:“閣下把我當傻子耍就不好了,我下嫁給你這件事怎麽看好像都對你有利的多,你的勢力遠在泊蕤,雖然強大,可是遠水解決不了近渴。”

聽到她的拒絕,出人意料的黑爾鹿好像莫名松了一口氣。

“還有……”她原本小女兒姿态一下子消失的幹幹淨淨,就好像在頃刻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若說我們兩人剛剛見面的時候,你還是抱着這個想法想要極力說服我,但自從你抽回了手後,你顯然已經放棄了這個計劃。”

她坐在馬背上,雖然看不到,在兩人相對時看似處于劣勢,卻不知道她能料敵先機又擅預測人心,身體弱勢的她反倒成了贏家,讓他只能匍匐在她身影下的女王。

“公主實在太聰明了,真是太可怕了。”黑爾鹿苦笑道。

嬴思君像是已經習慣別人的誇獎、贊嘆,處之淡然。

“雖然沒有辦法和公主更進一步發展極為可惜,不過,我卻得到了清河公主這個摯交好友!”他掙紮了片刻,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祝君所求,得償所願。”

她卻首先放開了手,姿态凜然,眉眼疏離,淡淡道;“我知道閣下心意了,也接受你的好意,可是,我卻不敢同樣祝願閣下,畢竟,你的野心是連我這等狼子野心的人也不能容忍的。”

黑爾鹿聽了她的話,猛然仰頭大笑起來,猛烈的笑聲回蕩在整片草野之上。

終于,他漸漸收了笑聲,朝她眨了眨眼睛,才想到她看不見,不盡自失一笑。

“那就要看公主殿下以後的本事了。”

嬴思君沉默,撫摸着自己身下的馬。

黑爾鹿陪她吹了一會兒風,直到兩人走向返回的路時,他才說:“你要小心烏有蘭此人,與他商議時更要小心思量。”

嬴思君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她從來沒有信任過烏有蘭,只不過她了解他要背叛她絕不會是因為某些勢力,而是他自己想要這麽做。

他要是真的背叛一次也好,嬴思君真的很好奇,烏有蘭的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樣的底牌。

謎一樣的男子,謎一樣的背景,總有一日,都會解開的。

隔着還遠,她就嗅到了從烏有蘭衣服上飄來的熏香味道,是她喜歡的味道。

“殿下一切安好?”烏有蘭上前接過缰繩,俯身溫柔詢問。

“讓沅芷挂懷了。”嬴思君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句,臉上顯露出疲憊的神情。

善解人意的烏有蘭沒有再多問一個字。

三人告別後,烏有蘭帶着嬴思君朝一條從未走過的小道走去。

走了一段時間,隐隐覺得有些不對的思君問:“這是哪裏?”

烏有蘭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怎麽看也看不夠的樣子,低聲道:“殿下莫急,我要給殿下一個驚喜。”

急?

不,她一點都不急,反而有些興奮呢!

他到底是真的要給自己驚喜,還是狐貍尾巴終于要露出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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