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瀕死
? 嬴思君的手指輕輕劃過雙唇,微微一笑,夜空一樣的眸中劃過一道流星。
經過池先生幾天的調理,她的視力恢複了一些,雖然在看遠處東西的時候還是很模糊。
“蕭涉水他真的很嚴重?”她轉過頭問同一輛馬車中的董淮。
他神色肅然地點點頭。
“這樣的話……”她的手指微微彎曲抵在額頭上,“他如此急切地叫我上門是為了什麽?”
董淮攤手道:“這屬下就不知道了。”
嬴思君哀聲嘆氣,又向他求問:“一舟,你說我把烏有蘭帶進我們這局棋裏怎麽樣?”
董淮詫異地看着她,不解道:“依着您的算計,他不是已然在局中了嗎?”
她搖了搖頭,“不,我的意思是讓他加入到我們,把我的勢力暴露給他看。”
他不贊成地搖頭,“不行,主上,此人的危險您比我更為清楚,一旦我們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那是十足不利的。”
嬴思君倚着抱枕輕輕一笑,“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在心裏肯定說我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為了一個男人什麽大業都不顧了是不是?”
董淮故意誇張道:“哎呦,主上您可是冤枉死我了。”
“還有,你擔心烏有蘭的到來會動搖你現在的地位。”她一副“你可瞞不住我”的表情,讓董淮無聲嘆息。
“主上英明……”
嬴思君笑眯眯地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你也別跟我鬧別扭了,我既不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也不是要動搖你的地位,只是……越危險的動物越要養在身邊不是?”
董淮毫無形象地翻了一個白眼,“主上您瘋了吧?”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出聲,“不瘋可不成,不瘋我這一個公主敢去謀奪帝位?”
還沒有等董淮說些什麽,她就意味深長道:“我有預感蕭涉水會給我個驚喜。”
“哪怕他沒有幾日好活了?”
“他越是沒有幾日好活,我就越是要給他他想要的,但凡他有一點點不忍或憐惜,我這兒買賣就算是沒有賠。”
“難道主上就沒有一點點不忍或憐惜。”他目光沉沉,輕聲道。
“有啊……只要他死,我就給他愛,給他憐惜,畢竟我只相信死人。”
雖然臨近夏至,董淮卻感覺到全身冰涼,似乎有一盆冷水直接從頭頂澆了下來。
然而,他的所有神情好像盡在她的掌握之中,嬴思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輪子壓在地面上“骨碌骨碌”的聲音終于停下,嬴思君将董淮留在車中,自己一個人走近河間王府中,府中靜悄悄的,一片壓抑,匆忙往來的婢女侍從們一個個恍若驚弓之鳥。
嬴思君按了按眉宇間。
“拜見清河公主殿下。”小太監方硯匆忙行來,急切道:“小的帶公主殿下去見王爺。”
她高高在上的“嗯”了一聲。
等兩人轉過游廊拐角,到了人少的小路上後,方硯急切道:“主上,河間王殿下要不好了。”
見嬴思君仍是不為所動的模樣,方硯四下張望一周,忍不住襲行至她的腳下,整個人幾乎匍匐在她的腳旁。
“主上……要是王爺不行了,我們可怎麽辦?”
“那你可要去問你家王爺了,來問我有什麽用處。”
方硯震驚地望着宛若天神一般,居高臨下看着他的清河公主,心中的恐懼無以言說。
她知道了?
她怎麽會知道?
嬴思君調皮一笑,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膝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罷,她便自己朝前走去,河間王府的構造圖她早就弄到了手,王府也來過,根本不需要別人來領路。雖然看遠處還是有些模糊,不過,勉強還算夠用。
拐了幾拐便來到了芙蓉院門口。
沒錯,他受傷之後便一直住在芙蓉院裏,這裏的心意饒是她心硬如鐵,也忍不住唏噓嘆息。
好男人不長命啊,或者說,只有男人死了才會讓嬴思君體味到他的好。
越臨近門口,藥味就越濃,雖然此時的天氣已經很熱了,芙蓉院的主屋裏卻門窗緊閉。
嬴思君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幾下門,好像就有人等在門口似的,門立刻就被打開了。
“清河公主殿下。”傅君期冷淡地打着招呼。
她點點頭,就眼圈微紅地朝裏屋走去,傅君期立刻關上門,跟在她的身後,卻在裏屋門口停住了。
她疑惑地回頭。
“我想他現在只需要你。”他神情平靜,深邃的眸中卻含着迷茫與不解,他似乎遇到了一件怎麽也令他想不通的事情。
把他這點記下來,嬴思君便提着裙子急切地跑了進去。
“子青……”她顫抖着唇,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中滿滿的盡是悲傷。
金屋紅绡帳,原本應該是懷抱美人的绮麗的環境,此時,只有蕭涉水披散着頭發,虛弱地躺在那裏。
他蓋着厚被,臉色蒼白如紙,眼袋厚重,眼圈深黑,唇色微微發青,又幹又顫抖。
蕭涉水早已非昔日桀骜不馴的天之驕子了,現在這副樣子簡直就是半只腳踏進了棺材中。
嬴思君眼波一蕩,小心地靠近他。
蕭涉水癡癡地看着她,艱難道:“天命果然是天命,半點違抗不得……”
她皺起眉頭。
“我今日找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一個計劃。”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嬴思君坐在他的床邊,皺眉道:“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傅君期不是很厲害嗎?實在不行你找禦醫和國師呀!”
他無奈地笑了笑,眼神平靜,“沒用的,心脈已傷,現在我活着也不過是守之暫時用的回天之術,術滅,我死。”
他看她若有所思的低下頭,難受地咳嗽着,好不容易停下來才道:“而且,傅君期非常人,他遠比國師厲害。”
“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自從蕭涉水說了計劃之後,她不再表現出情感的流露,而是理性地思考着這一件件事。
他調皮地眨了一下眼,“因為我想送你一個禮物。”
嬴思君深深蹙眉,她最讨厭這種不在自己掌控中的狀态了。
“我想要娶你。”他突然吐出驚人之語,即便來時她曾有準備他會對她做些什麽,此刻也不盡有些愣神。
濃重的藥味與這件房中本來就有的熏香氣息雜糅在一起,熏得她陣陣發暈,嬴思君伸手扯住紅绡帳,手指一用力,便扯破了。
“成親之後我也活不了多久,也許我在成親之前就會死,但只要你答應了這事,昭告天下,即便我死了,我的所有也都會歸你,包括我的封地、我的財富以及我的軍隊。”
“你瘋了,你到底為了什麽?”嬴思君瞪大了眼睛,雖然這件事對她有莫大的好處,可她還是不明白原本精明的蕭涉水這是怎麽了?
他微笑道:“你不是只相信死人嗎?現在我要死了你還在懷疑我嗎?”
她咬了一下唇,長長嘆息一聲。
“別擔心,我只是想要膈應一下某些我看不慣的人。”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蒼白的笑容,就像是雪地裏的雪蓮,凄清而已。
我更要的是,即便我死,你在名分上也是我的人。
蕭涉水望着她,知道她是不會拒絕的。
嬴思君她确實不會拒絕,畢竟這比她要做的事情來說實在差太遠了,根本不算什麽大的犧牲,更何況她又不是沒有交易過愛情以及婚姻……
這麽一想來還真有點可悲。
她伸手捂住臉,尖銳的笑聲從手心傳來。
是的,嬴思君要得到她應得的位置,沒有什麽不可出賣的,這筆買賣還是她賺了。
笑了許久,直到蕭涉水又咳嗽起來,她才放下了手。
“咳咳……考慮好了?”
“嗯……”她淡淡地點點頭,“你又怎麽保證你死後這一切會名正言順的屬于我?”
他眼中透着狡猾的光芒,“我會寫信給我封地的下屬,我軍隊的兵符也交給你……傅君期也會幫你的。”
“他?”
蕭涉水一直在提傅君期,為什麽?
“該不會你将他也送給我了吧?”嬴思君試探道。
“畢竟我是他唯一的好友,我臨終的請求,他還是要聽的。”
“啧啧,那他還真夠可憐的。”
蕭涉水擡眼看着床帳頂,眼神蒼茫,似乎看到了記憶,也看到了未來。
他自言自語道:“你不知道……我要是不幫你弄他,你是絕對對付不了他的。”
親疏遠近,在他心裏她要比他唯一的朋友更重要。
怪不得總說見色忘友,人性總是那麽可悲。
嬴思君抿着唇羞澀一笑,手指探到他的臉上,輕聲道:“子青總是對我這麽好,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謊言。
蕭涉水阖上雙眸,不想再看到她欺騙的面具。
“希望你能實現你所願……”
他整個人窩在鴛鴦錦被裏,越發顯得孤單了。
我要你像記住姜離、荀有光一樣,永遠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