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缈7

後面的男人百般無聊道:“還—有—多—久。”

無常:“.....不遠了。”

這已是他們在一個時辰內的第十次對話了,江榭不知道這屁大點的竹林竟要走他一個多時辰,這和尚也不是個多話的,一路真悶死他了。

江榭看着前面的僧人,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無意問道:“你們是如何知道我在宮中牢獄的?”

無常腳步一頓,江榭也跟着停了下來,下一秒便聽他淡淡道:“貧僧當時正與宋掌門探讨要事,便有人傳宮中牢獄向蒼梧派發了信號,于是便與宋掌門一同過來了。”

那日的響聲......江榭眼神一厲,竟是那個獄司....難道跟他翠花有關系?

無常見人變了臉色,認為他起了殺心,雙手合十道:“一步殺戮,便離堕入深淵更近,你本性善,不應繼續偏執于殺戮了。”

江榭見無常又一副凝重的臉色,只無可奈何原主這一形象暫時是很難改觀的了,于是他搖搖頭回答道:“說了你也不懂。”

又是這個。

無常心想:言不出口,何嘗談懂呢?

只見僧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繼續趕路,沒再說話。

我又...又怎麽了?江榭黑人問號臉。

他們果真離洛城很近了,莫約一刻鐘的路程,兩人便見到了城門。正當江榭朝無常抱怨自己的腿快廢掉時,兩人卻見洛城上空升起了滾滾濃煙,如黑紗似地蒙住了月亮。

江榭心裏一驚,城中失火了?他扭過頭看向無常,無常臉色凝重,看來也并不知情,兩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天色已晚,倒是少了遷入城門的流民,将士靠在城門上,打着盹,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腳步聲,便下意識地拿出八卦鏡來,嘀咕道:

“下...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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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榭見着鏡子便立馬提起了心膽:他不能照這八卦鏡!

正當他猶豫着要不要“軟硬兼施”時,無常已經先他一步走上了前,道:“阿彌陀佛。”

将士聽着聲音,正覺有些耳熟,待視野漸漸明晰,看清楚來人之後,便張大了嘴:

“大...大師!”

無常微微點頭:“貧僧和道友來貴城歇息,不知可否通融放行。”

将士點頭如搗蒜:“當然!晚上冷,您快請進!”

這和尚難道還挺出名的?江榭心想。

無常點了點頭,便踏進了城門。江榭連忙跟上,瞟了守門的将士一眼,便覺得奇怪。

這人好像都沒看他一眼吧。

兩人的身影漸漸模糊。将士望了一眼,見到身影完全沒蹤跡時,突然吹起了口哨,不時,一只白鴿從不遠處飛了過來,停在男人的肩膀上。

将士拿出一張紙來,咬破食指,滲出血來,只見他在上面寫了兩個字:

“姜”,“洛”。

将士卷好字張,綁在了白鴿的腿上,摸了摸它的頭,輕輕說:“速達。”

似乎通了靈性般,白鴿歪着頭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突然起飛,朝着月亮,不知飛向何處。

......

洛城,即使是晚上,也依舊繁華熱鬧,燈火通明。這時,街上的人卻趨之若鹜地聚集到了一處亮得燙眼的地方。

兩人趕到,只見這座大樓已經從裏至外地燒了起來,火焰如惡魔般貪婪地舔舐着,眼看就要擴散到四周。江榭見着火焰之中有幾位穿着白色道服的道士,施了什麽法子及時制止了其蔓延,卻沒能立刻熄滅火焰。

蒼梧派的人。

江榭看着一臉凝重,“躍躍欲試”想加入“滅火行動”的無常,正準備說些什麽,下一刻便聽到一個男人唏噓道:

“啧啧,看這煙花之地曾好生繁華,卻不過付之一炬。”

其中一個婦女嗤笑道:“你看,這虧心事做多了,遭老天爺治了吧,活該!”

聽到這裏,江榭一愣。

這...忘憂樓?!

無常聞言皺了皺眉:“阿彌陀佛,施主為何出此言論,莫不是與這樓有過節?”

“誰?”婦女忍不住感到疑惑,專拐別人家男人的青樓還能忍了?便聞着聲音轉過頭去。

說話的人是個出家人,眉目如星,一雙淡琥珀眸子包括了這熊熊大火,令人驚心動魄,婦女竟看得呆在了原地。

江榭在旁感到兩個頭大,在婦人“花癡”的眼神下,将無常推着離開了這裏。

無常猝不及防被男人推着踉跄了一步,轉過頭疑惑道:“你...做甚?”

江榭無語,嘆口氣:“祖宗,你別在這兒丢人現眼了,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無常“......”

江榭回過頭看着火勢漸漸縮小的大樓,十幾年的繁華,也不過變成了焦土。他倒沒有這種一朝一夕物是人非的傷感,現在他最關心的是翠花的下落。

江榭皺眉,他看着任務欄左下方的“壽元散盡”的期限,覺得在任務的路上不會這麽簡單,倒是處處都有深坑等着他去跳。

“為何,剛剛你.....”

江榭帶着無常往歸夢館的方向走,聽見這人剛起了個頭,便立馬打斷了他,這種事難不成還沒完了?

這時江榭在街邊瞅見了賣野味的攤子,準備順路帶點回去吃,于是逮着無常的衣袖道:

“走,那邊有吃的。”

無常:“......”

攤主是個滿臉胡渣的大漢,見來了個玉樹臨風的公子,便笑道:

“客官,我這野味屬這烤鴨味道最好,外皮焦脆,肉嫩汁多。”

只見男人點點頭,聲音低沉:“嗯,給我裝只。”

“好嘞!”大漢爽快答應,麻利地裝好了烤鴨,遞給了男人:“客官,您的烤鴨。”

江榭接過袋子,從衣裏掏出兩根金條,“啪”地一聲放在了攤臺上。

大漢立刻睜大了眼,他一個做買-肉生意的,連銀子都很少見,哪見過什麽金條,連忙推脫道:“客....客官...小的實在是....找不起這麽大的啊。”

“誰要你找錢?”

“這...莫不是買..鴨子的錢?”漢子驚道,随即搖頭:“不行...這錢我不錢收,客官還是..拿走吧。”一分錢一分貨,他從來就是這樣做生意的。

江榭不耐煩啧了一聲:“錢是我最不值錢的東西了。”,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無常,突然靈機一動,指着他說道:

“你,做點生意也不容易,我就當做做善事,給他積點德行。”

無常:“......”

漢子:“......”

沒等漢子再說什麽,江榭便拉着無常離開了。

無常見男人扯着自己的衣袖,無奈道:“你又是作甚?”這人的脾性就如無量寺的雨天,何時,大小,都毫無預兆。

誰知下一秒男人攤開了手,故作無奈說道:“拿你當擋箭牌呗。”

無常搖了搖頭,不與他做争論。

兩人到了歸夢館,江榭讓無常在旁等着,走到了接待處,豪氣地拿出金條往桌上一放:“開兩間貴賓房。”

小鵝見到“金主”也不稀奇,來這裏的大多都修仙之人,都比較有錢,但好像房間不夠了,于是她滿懷歉意的說道:

“對不起,客官,貴賓間還剩一間了,您可以選擇兩個普通間。”

江榭一愣,只有一間?他轉過頭,與不遠處站着的和尚對上了眼。無常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江榭忍不住扶額:算了,将就吧,反正他實在是不想委屈自己住普通間的。

“好...就要這間。”

小鵝收好了錢,笑着說道:“您的房間在三樓,右數第三間。”

江榭點點頭,便轉身走去,不料卻被人拉住了衣袖。

“等一下,客官。”小鵝笑道,“房牌曰‘翻雲覆雨’.....那邊站着的俊俏和尚是同你一起的吧。”

只見女子“不壞好意”地看着他,江榭只覺得別人似乎誤會了什麽。

他琢磨着“翻雲覆雨”這四個字,突然,一絲霞紅便撲在了臉上,掙開女子的手向無常走去。

“怎麽了?”無常見人不知為何紅透了臉,擔心道。

江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

看着當事人一臉無知,只覺得只有自己像跳梁小醜一樣,獨自在那窘迫,好不滑稽。

江榭只對無常說道:“走了....和尚。”

無常微微點頭,便跟着人上了樓。

“沒房間了,你不介意我們睡一間吧。”

無常一頓,随即搖搖頭:“無妨。”

江榭看着他,心中怒吼: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啊!

江榭故意忽視了門上的四個大字,推開門,便有一陣甜膩的香氣襲來。江榭眼神一厲,看見了雕花烏木桌上的香爐,立刻走上前去,掐滅了這個“不懷好意”的東西,并打開窗通了通風,心裏的石頭才暫時落下來。

一回頭,卻看見無常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剛感到疑惑,就聽到僧人聚精會神地盯着門牌,疑惑道:

“翻雲覆雨?為何要題這四個字?莫不是....”

還沒等人思考完,江榭立馬過去,把人拉扯了進來,順帶關上了門:“呵呵...今天的風甚是喧嚣。”

無常:“......”

屋內,寬闊的紅木床靠着牆,雕刻複雜龍鳳花紋,上面鋪着柔軟順滑的上等蠶絲被,妩媚的紅流蘇從天花板上吊下來,将其罩住。烏木桌上點着一盞精妙的木制煤油燈,旁配套着兩把椅子,房間比之前大了三倍左右。

江榭就着椅子坐了下來,将裝烤鴨的袋子放在桌上,朝僧人道:“...吃嗎?”

無常走過來,在江榭的對面坐下,輕輕搖頭:“忌酒肉。”

江榭也不強求,這些和尚一個比一個事多,連肉都忌,若是他怎麽能活?于是他打開袋子,撕下個鴨腿啃了起來。

牙齒咬破酥脆的鴨皮,便接觸到鮮嫩的肉,油汁沿着舌頭流淌入喉,一口之後,唇齒留香。

無常見着男人一臉餍足之色,便覺得像偷吃了香油的老鼠,有許些滑稽。

江榭享受着美食時,注意到無常正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正事:“對了,你還沒說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無常一愣,便回過神來,想了想說道:“貧僧...見得你靈力波動異常,于是...”

“你跟蹤我?”江榭咀嚼的嘴停了下來。

無常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江榭吞下口中嚼碎的鴨肉,不知從哪裏拿出手巾擦了擦嘴,随後慢悠悠道:“真是謝謝大師對在下如此上心.....”

江榭見他沒回應,便不再作祟,轉而問道:“我明日欲去皇中牢獄一趟,你呢?”

江榭觀察着無常的表情,這和尚怕他刀沾了人血,或許會繼續跟着看住他。

然而,無常卻依是一臉的淡漠,只微微點點頭:“貧僧明日去蒼梧山宋掌門一趟,詢問今日大火之事,是否是遇上了麻煩。”

不同他一路看?

江榭竟莫名生出種可惜的味道,不過卻只是一瞬而已,只見僧人拿出了佛珠,開始撥動着數念。江榭也不打擾,收拾好桌上的殘局,打包在個袋子中,然後起身推開門,放在了外面。

無常瞧見了,疑惑道:“為何要放外面?”

“什麽為什麽?”江榭問道,“這不是....”

江榭一愣,在原來的世界,每次家裏的垃圾都是一次性打包放外面,等清潔工收拾,現在倒成了他的習慣。

只見無常看着他,他只是搖了搖頭:“不...沒什麽...”

江榭也不再多愁善感,倒轉過身看着這花裏胡哨的雙人床,臉上有些抽搐。

只見江榭風雷厲行地脫了靴,拉開玫瑰紅的簾子,躺上了床,蹭到了最裏面,空出一大片位置,不知是不是給某人騰的。

其實江榭已經把無常當作自己的半個朋友,這一次他不想再考慮什麽N不NPC的,無論如何這人救了他兩次。

江榭提着心膽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聽見動靜。

睡個覺而已,我幹嘛要像個寡婦似的.....江榭無語地想道。

他撐起身隔着簾子看了一眼,發現無常坐得挺直,依舊念着佛珠。

“你不過來就寝在那坐着幹什麽?”話剛出口,江榭就後悔了,雖然他并無其他意思,但這話聽起來,不是像在請人暖床嗎?!

撥動佛珠的手停了下來,無常搖頭道:“貧僧守夜便好。”

這裏需要你來守夜?江榭無語,心中卻動了些逗弄的鬼念頭。

無常剛說完,便聽道男人戲笑道:“和尚,你莫不是因對在下其他想法,所以推拒?”可剛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他與無常的關系,還沒到開得起玩笑的地步。

無常聞言便是一愣,随即雙手合十,垂目道:“佛祖在上,貧僧絕無另意。”

自己是有些過了,但江榭依然感到無語,便轉過身對着牆,小聲嘀咕道:“睡個覺...有這麽艱難嗎?”

可當江榭以為無常不會過來時,卻聽他微不可聞地嘆口氣,随即便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江榭轉過頭,便看見無常拂開了紅簾,與他對四目相對,聽他說道:“冒犯了。”

江榭這時才知道什麽叫玩火***!他一彈手,将桌上的唯一光源熄滅,黑暗掩飾了他快繃不住的表情。

誰知無常只是将被子重新撫平,叮囑道:“你內府尚未完全恢複,切忌着涼。”說罷,便轉回身,坐在了木椅上。

江榭讪讪地躺了下來,月光透過窗戶撒了一地,還有屋裏未散盡的甜膩香味。

可這都沒有蓋住無常留下的令人心靜的木香。江榭看不清楚他的輪廓,只有他一雙映射着月亮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發亮。

很久沒有聲音,只有緩緩的行雲漸漸拉近了漫漫長夜,窗外的月亮,依舊白得如玉.....

陽光照進屋子,喚醒仍在沉睡的人。昨夜不知何時睡着的,江榭迷迷糊糊着睜開眼皮,下意識地伸手探向身旁,只觸摸到一片冰涼。

江榭起了身,看着窗外當空的太陽,似乎這覺已經睡到了正午。他嘗試在腦中呼喚021,意料之中地沒有任何回應。

江榭穿好靴子,伸了個懶腰,無常應該早就離開了,他現在也得去辦正事了。

這時,他晃眼看見了木桌上的紙張,江榭走過去,應是無常留給他的,便拿了起來。

入眼,便是字如其人般溫潤舒适的字體:

宋掌門一事,施主與貧僧道不相同,便在此告辭。

落名,無常。

似乎後面還有字,江榭将信紙翻轉過來,微微眯了眼: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若廣無岸,願己渡人。

這和尚....竟然想渡他。

當江榭回過神來時,手已經顫抖地拿不住信封,一低頭,看見了在陽光下亮得刺眼的七色珠手鏈。

江榭将其拿起來,輕輕摩挲着,珠子精美絕倫,随便拿出一顆便也稱得上是曠世之寶。

可也脆弱得輕輕一捏便化為齑粉。

“可我真的不需要....”江榭不禁苦笑,他或許已死在原來的世界中,未來尚不知通向哪裏,又何來的岸呢?

若他本不存在,又何嘗談個“渡”字?

江榭一揮手,頃刻,信紙便無火自燃,化為灰燼。手掌握住珠鏈,稍稍用力,再用力一點,便可捏碎.....

“....罷了,也是個值錢玩意。”江榭無奈地嘆口氣,終松開了手,放在了桌子上。

就當給個這家店一點小費吧,順便給自己攢點人品,他現在嚴重懷疑自己的人品出現了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江榭:“渡我什麽的,真的不需要QAQ”

無常:“那娶...”

江榭:“快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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