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仙缈6
江榭倒是不會禦劍飛行,不過卻可在空中“騰雲駕霧”,是這個世界的機制。慶幸自己沒有恐高症,不然他現在可能會暈死在空中。
021:【江大人,時間要到了。】
江榭嘴角溢出些血來,修為暴增“開挂”的時間快到了,內府已經提前做出了警告,靈力開始動蕩,反噬的效果已經凸顯出來。
【沒事。】江榭心不在焉地擦了擦嘴角,估摸着自己還能再撐一會兒。
以現在的狀态去洛城歇息未必太過引人耳目,江榭這時想起了三步竹林的寺廟,便速往此處而去。
顧名思義,三步竹林竹子茂盛繁多,可說三步不離竹子,竹林包圍了整個仙缈,與自在天,北荒劃成界限,相當于界河一般的存在,進來若是不會點法術,必會迷失其中。
不過他有地圖。
半刻,江榭在上空瞧見寺廟,便往那落了地。腳一沾地,身體便後知後覺地異痛起來,突然失去了平衡,膝蓋一軟,撲通地摔倒下來。
【江大人!】
靈力似乎更加暴-亂,如萬蟻噬心般折磨人,使他冷汗直冒,江榭沒想到反噬的效力這麽大。
固然,從金丹期的修為一躍提升到出竅,這個跨度更不是一點疼痛能彌補的。
江榭用手肘緩緩撐起身體,擡頭便看到廟門上挂着的題牌:
衆生皆苦。
江榭用手肘撐起身體,忍着痛苦站了起來,發着抖推門而入,看見了那尊熟悉的閉眼佛像。
這一瞬間,他突然什麽都明白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明白。
江榭苦笑,走向幾日前和尚鋪好的草席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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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似乎是到了,內府動蕩,頭疼的反噬效果愈發愈嚴重,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021:【江大人,中央系統出問題了,我得回去幫忙處理一趟,您請多加小心!】
也不管江榭答不答應,話音剛落腦海便沒有了聲音。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發覺021已經走了。
江榭這時感覺頭腦燒了起來,無力罵道:“真是只廢雞....”
他試着用原主調息內力的方法,盡量讓自己好受一些,但奈何靈力錯綜複雜,根本不是他頂着個廢物腦袋能做到的,嘗試多次無果後,江榭自暴自棄地放棄了。
一陣陣睡意如浪花拍打着神智,江榭搖搖頭,強行将這浪花擋了下來。他懷疑自己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踏..踏...踏...
腳步聲如雨滴打在泥土上,急促而不沉重,沒發出什麽聲音,卻吓得江榭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頭轉向門口,瞪大了眼睛。
月牙白的僧袍,淡漠的杏眼,略微皺眉的五官,這一幕何其熟悉。
看着來人光禿禿的頭頂,江榭終于忍不住一翻白眼,道:“你他媽...真是...陰魂不散....”
.....
“無妨,請宋掌門放心。”
無常道了聲佛號,見衆人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無常與各派掌門道過別,匆匆離開。他開啓神識發現一極強的靈力波動正朝着洛城方向快速移動。
若是平時,無常定是不會用法器代替雙腿而行的,在他看來,步行也是修行的一種。
方才,當他察覺到靈力波動越來越微弱後,便斷定這是姜邪的靈力波動。無常腦海中閃過嘴角溢出鮮血的畫面,于是便立刻拿出了金袈裟乘坐上去,只察覺靈力到了三步竹林內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常估摸着找到了那座寺廟。
剛踏入廟門,只見男人躺在草席之上,面色潮紅,氣息似乎很微弱,聲音嘶啞道:“你他媽...真是...陰魂不散....”
“阿彌陀佛,見過姜施主。”無常雙手合十道了佛號,朝着男人走了過去。
“算了.....你來...是替他們...取我命的?”無常腳步一頓。
男人帶着一雙濕漉的桃花眼瞪着他,無常只垂了眉目:“貧僧...不好殺戮。”
江榭輕笑了一聲,他前不久才說要血洗這和尚的老家,後一秒就倉促離開,這難道不是來看住他嗎?
于是他無奈道:“我現在靈力散盡,實是....無力血洗自在天,你大可放心....”
男人的聲音雖然微弱,但無常卻聽得一字不漏,皺眉道:“靈力散盡?你果真是用了禁術。”
他之前就懷疑,若這人有這出竅的修為,又如何會被那區區金鐘罩困住。
江榭無語道:“說了...你也不懂。”
無常靠近躺着的男人,對上他紅着的眼睛,他的臉燒得發紅,便想伸手試探一下額頭,看是不是已經發燒了。
無常伸出手,快要覆上男人的額頭時,不料卻被他輕輕打開了。
僧人看着自己的手,一雙眸說不出什麽情緒,只道歉道:“冒犯了。”
江榭看着他,搖搖頭:“你既然不是來取我命的,那...是想帶我回蒼梧山嗎?”
男人的聲音嘶啞模糊,讓無常想起了小時候,無量寺的菩提樹有幾只斑鸠。無常清楚地記得它将歸于天地時,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不像以前一般清脆。
“宋掌門對姜施主一事并不知情。”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
“那你為何會來...是怎麽找到我的....”
“貧僧....”無常頓了一下,思考着措辭,“這事應貧僧而起,所以也必由貧僧負責,算是解了這個因果。”
“此話怎講?”江榭疑惑道。
“散魂儀式本應在昨日而行,而貧僧認為姜施主本性非惡,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各派掌門應懂得饒人處且饒人。”
散靈儀式,只是散盡修為。
散魂儀式,便是魂飛魄散。
江榭甚至不知道此刻該有什麽心情。他緩緩撐起身子,看着無常。原主的記憶中,毀壞的寺廟不計其數,其中或許也有僧人所信奉的一個。
可這人處處替他求情,一臉悲憫蒼生的模樣,毫無底線。哦不,應該是替“姜邪”求情,或許是腦子被燒壞了,他竟覺得這一幕在哪裏發生過似的,何其熟悉,都讓他心中無端燒出一把火來。
還有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一絲嫉妒。
男人突然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無常疑惑,向前傾了傾身子。
“唔!”
無常高男人半個頭,卻突然被他抓住了交領,用力往草席上一拉。他并沒有想到這人還有如此的大的力氣,沒有多加防備,只是踉跄地倒在了上面。
無常只覺視野一暗,男人壓了上來。
江榭手肘撐在無常的耳邊,左腿直直曲入雙腿之間,如瀑似的頭發洩了下來,如屏障般,擋住了外界的光芒。他直直地盯身下的人。
無常也看着他,竟一時沒在意他為何壓在自己身上,只是看着他通紅的臉和打在自己身上滾燙的鼻息,了然于胸地想到:
真的發燒了。
“別施主施主的叫,我施舍....你什麽了?再叫信不信老子....就在這幹了你....”
無常瞪大了眼睛,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他像見了稀奇,從來沒人對他說過這麽....不知廉恥的話。
“你...你...”無常聲音有些發抖,那近乎平靜的臉上竟有了些其它的情緒。“....請自重。”
或許是發燒更嚴重了,江榭感到臉燒得滾燙。
我這又是在幹什麽呢?江榭看着身下僧人臉上轉瞬即逝的緋色,他終嘆了口氣,收回了手腳,躺在了無常身邊,這下他是真的沒力氣了。
“我過了...抱歉...”
無常撐起身,整了整衣領,看了他一眼:“.....無妨。”
江榭見僧人未面露厭惡之色,突然鬼使神差道:“我有點不舒服。”
無常愣了一下,随即便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多有冒犯。”把了把脈,不由一驚。
內府的靈脈錯亂不堪,凝聚不起金丹的形狀,無常一運內力力,将靈力輸進了江榭體內。
江榭頓時感到內府一股溫和的靈流淌過,壓制了他其中的躁動靈力,使他好受了不少。
莫約半個時辰,江榭的靈脈幾乎全部理順,無常收起靈力,調整氣息:“切忌不可再用靈力,休息五六日便可痊愈。”
江榭道了謝,不再說話。無常起身,不知想起了什麽,拿出幾根香柱,走到佛像面前,用了法子點燃,插在了供臺上,拜了拜。
不久,廟裏便彌漫起焚香的氣味,困意便湧了上來,他看着無常的背影,喃喃道:“我睡會兒...有事叫我...”
只見僧人微微點了點頭,像是一種暗示,江榭很快睡了過去....
.....
夜漸深沉,明月玉盤似挂在上面,灑落下點點月光,為蒼梧山鍍上一層銀邊。
男人站在房門前,望着頭頂的一輪月,他面容清秀,細眉薄唇,這時微微皺起了眉。
這時,似乎有一點火光由遠而進,仔細一看,一位莫約七,八歲的道童提着燈籠,踏着石板走過來,朝男人提醒道:“宋遇師兄,天色已晚,是時候該歇息了。”
名叫“宋遇”的男子轉過頭,笑着說道:“知道了,你可去吧。”
道童狐疑地點點頭,宋遇師兄喜靜,不愛出門,這幾天卻頻繁下山,不知是因何事。
道童在離開途中頻頻回頭,直到看見他進了屋子,才匆匆離去。
片刻,男人推開門,只見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行頭,确認四周沒人後,關上門,迅速下了山。
.....
現在正是煙花之地最熱鬧之時,忘憂樓也不例外,白芙蓉正忙着招待客人,突然感覺衣袖被扯了扯,疑惑地回頭,便是翠花。
“哎~客官您可稍等一下。”白芙蓉谄媚道,拉着翠花去了一旁。
“你又怎麽了?”白芙蓉不耐煩道,“現在是生意很忙,你閑着沒事做?”
“姐姐....妹妹身體不适...”
白芙蓉瞥了一眼,冷笑道:“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翠花垂目,楚楚可憐:“姐姐...妹妹真的...”
白芙蓉擺了擺手,打斷了她:“沒有下次。”說完,便走了回去。
翠花看着女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喃喃道:“是...姐姐。”
.......
從忘憂樓的後門出去,便通向一個廢棄的巷口,男人倚在石牆上,看着姍姍來遲的女人,說道:
“你怎麽現在才來。”
女人靠近,不耐煩道:“有什麽事需要現在來說?”
“固是很重要的。”男人小聲道,“姜邪逃走了。”
“什麽?!”女人一驚,“怎麽可能?我可是親眼看到....”
“也不能說是逃...”男人的表情凝重起來,“不知怎麽,本該塵埃落定的散魂儀式變成了散靈,推遲了一天,倒是一夜過去了,他修為突然增長到至少出竅期,連宋念都讓其幾分...”
女人來回渡着步:“遭了,這可如何向那位大人交待...”
“就是那位向你透露姜邪行蹤的人嗎?”
翠花腳步一頓,沉了臉色:“不是你的事,最好少管。”似乎她又想到了什麽,笑道:“不知宋遇這副身體用得如何呢?是不是挺逍遙的啊?真不愧是我姐姐看上的人。”
男人臉色一沉,“唐翠柳,之前的事情不必再提,要知道,你做的事要是讓姜邪知道了會是什麽下場。”
只見“翠花”臉一閃,便換了個面容,竟與原來有幾分相似,聽見男人所說便正了臉色:
“之前我見得他,也不覺得他如謠傳所說的心狠手辣,只是以防萬一,是時候得去避避風頭....”
唐翠柳朝着身後笙歌夜舞的忘憂樓看了一眼,冷笑道:“這樓要是燒起來,一定更漂亮。”
男人沒有回應,只是問道:“你若走了,那你姐姐....怎麽辦。”
像是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唐翠柳轉過頭來,故作驚訝道:“哎呦,你不會還忘不了她吧,這是我姐姐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男人沒答話。
唐翠柳見此人面無表情,毫無波動,頗為可惜地說道:“她的事我自有安排。”
男人點點頭:“姜邪會在半個月之後到蒼梧山取龍嘯劍,你自己随時更改計劃。”
“呵呵...朝暮絲,龍嘯劍,果真如此...”唐翠柳一笑,“接下來,便是九天鳳凰之尾,哈哈,那位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男人見着她,心裏無端生出一股惡寒,“若無要事,我便回去了,之後若有情況,再傳信給你。”說罷,便轉身離去。
“哈哈,徐銘川,你始終是徐家的人,躲不掉的。”唐翠柳突然笑道。
男人腳步一頓,卻沒有轉身,只是握緊了拳頭,消失在夜色之中。
.......
月光透過竹林,窺視着廟內的一番“洞天”,待江榭醒來已過傍晚,他緩緩睜開眼睛,視野中便映出一點星火,他揉了揉,後知後覺火光是奉臺上燃起的白燭芯。
僧人坐在蒲團上,左手撚着佛珠,輕輕念着不知名的經,脊背影射在廟壁上,江榭一瞬竟有些出神。
似乎感受到了視線,撥動佛珠的手停了下來,無常轉過頭來,看着不知何時醒來的男人,起身道:“姜施....你...可休息好了?”
江榭睡了會兒,頭腦清醒了不少,剛疑惑這和尚為何不再用敬稱,就想起了在他睡過去之前的事,讓他立刻臊了臉。
“咳....嗯...”
江榭低聲應和,掩飾尴尬似地站起來,伸了伸身子,外面的天空早已暗了下來。
除了修為降到了練氣期,自己身體的基本機能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江榭估摸着從現在出發到洛城的時間,她....應該還沒睡覺吧。
“貧僧也認為,與你的關系或許并不應以施主身份相稱。”似乎是思索了番,無常朝江榭走了過來說道。
不是你我可能就橫屍街頭了,我都沒叫你施主你叫什麽。江榭心中暗暗想道,倒是不意這些稱呼罷。
“無所謂,走,現在動身去洛城。”江榭站在門口,朝無常招了招手。
無常疑惑,“為何往洛城而行?”
江榭無語,翻了個白眼:“廢話,難不成你還要跟他搶地方睡嗎?”說罷還指了指廟中閉眼佛像。
無常:“......”
無常沒有與他貧嘴,只是回過身,再次朝着佛像拜了拜後,才與江榭一同出了廟門。
江榭在旁嘀咕道:“...事精兒..”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江榭看着迷宮似的竹林,現在以他的修為倒是不能再“騰雲駕霧”了,于是問無常:“和尚,你有什麽法器能飛過去嗎?”
無常一聽,頗不贊同道:“行走也乃修行之一,你身體瘦弱,膚色蒼白,定是應多加修行。”
江榭腦袋疼,這和尚怎麽又開始作妖了?
“反正我是走不動了,不然你背着我走?”
無常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下一刻,在男人目瞪口呆下轉過身,對着他緩緩地蹲了下來,露出寬闊而“堅定”的後背。
江榭吓得連忙拉他起來,咬牙切齒道:“你行,算你狠!老子跟你着走路行了吧!”媽的,真的不要讓他有調戲“良家婦女”的感覺啊!!!
無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是要我背嗎?”
江榭扶額,扯着他的袖子:“背屁!走!”
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