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在9

“元岳,有點次魔皇的覺悟可行?”七重皺眉道,“這般不雅觀,到時讓別魔皇大人見了。”

骨廈之頂,“次魔皇”雙腿交叉,随意搭在扶手上,此時他正斜躺着,眉頭卻沒舒展開來,看來依然對自己的姿勢不滿意。

“無礙無礙,”元岳擺手,随即又嘆了口氣,“唉,鄙人實是無心坐這魔皇的位置上,萬一哪天骨廈的魔修看我不順眼,豈不是一命難保,不劃算不劃算,還是待魔皇過來獨占...”

“是嗎。”

話音未落,突然響起熟悉的男聲,吓得元岳差點跳起來,他連忙擺正身子,說曹操曹操到,只見一位男人朝着自己走來——正是方才所“念想”的魔皇。

“人生在世,有的事縱使你千般不願,也不得不做,”魔皇如此這般說道,“所以,這位子你還得坐一陣子。”

元岳:“......”

“七重參見魔皇。”七重恭恭敬敬行禮,有些驚訝,沒料到魔皇這一趟日程十分短,竟是不過半旬便回來了。

江榭:“......起來罷。”,他不禁扶額,有魔皇的自覺,受不起魔皇的禮。

七重聞言起身,卻見魔皇身後還站着兩位修士,正是與江榭同往的蕭羅二人。

方才到骨嶺時,江榭就已經道明自己的身份,這主要是考慮到若是原主與兩人有何過節,在自己的地盤還可以召集魔衛,二來他根本不信任這兩人。

兩人聞言果然一愣,卻只是露出驚訝和了然的神情,沒有其它恩恩怨怨,江榭這時想起來,當時殺進張家的是妖族之人。

“閣下果真是大名鼎鼎的魔皇,是羅某當初拙見了。”羅維家抱拳作揖。

“稱呼罷了,”江榭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轉而對七重說道,“休整幾日我會去生死之海一趟,骨廈現人心未穩,記得把元岳看好了,別由他坐這椅子上混日子。”

聞言,七重與元岳皆是臉色一變。

“大人,恕小的無禮,生死之海是赤縣最兇險之地,從古至今踏及者鮮有生還,您再清楚不過。就是大人您喜游走四方,也萬萬不可游到那裏。”七重急忙道,順勢就要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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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洗墨也很好奇,姜邪為何會執意渡生死之海。

江榭将七重拉了起來,淡道,“自是有其中的道理。”

“可...”

“此事不必多說,”江榭開口打斷,對蕭洗墨道,“人在骨廈底部。”

男人罕見地愣了一下,江榭對此熟視無睹,只是開啓傳送陣,将兩人帶了進去,并示意七重在上面等待。

直到蕭洗墨看見那緊閉的石門,他才發覺到自己胸腔中久違的顫動。

“張硯文就在裏面,”江榭輕一揮手,石門便應之打開,站在門口,無進去的意思。

他有些猶豫。方才微微發熱的心冷卻下來後,蕭洗墨竟不知該以什麽表情,什麽态度面對。

羅維家将他的躊躇看在眼裏,猶豫道:“洗墨...”

只見男人微微擡手,羅維家便噤了聲,下一刻,蕭洗墨手覆在石門上,他如下定決心般,輕輕将其推開。

一陣不算刺骨的冷氣襲來,蕭洗墨踏步而進。裏面算是一座半大不小石窖,周遭是光滑的石壁,依稀可見上面附着一層薄如絨毛的冰。

而在石窖的中心,有一方冰館。

兩人進來後,石門便自動關上了。到這時,蕭洗墨覺得自己有些退縮,最終,他穩了穩心神,向前走去。

這寥寥數步于他竟有百裏之遠,兩人走到冰館前,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裏面躺着一位青年。

這位青年不似張硯文,眉目相比而說更為柔和,面容瘦弱,看得見微微突起的顴骨,此時他正沉睡着,羽般的睫毛遮蓋掉一些眼圈下的青色,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病秧子,跟從前活波跳脫的張硯文無一相像之處。

羅維家似乎有些忐忑不安,氣氛僵持一時,他也不敢出聲打破沉默,只得于此刻備受煎熬。

“羅維家,”蕭洗墨叫道他的名字,打斷了此刻的沉默,“你先出去。”

聞言,羅維家不再多說,他點了了點頭,走到石門前準備出去時,轉過身想說什麽。

可他看到男人的背影時,卻什麽也說不出了。

石窖很快就剩下他一個人呼吸聲。蕭洗墨更為仔細地看着冰館中的青年。

沒錯,這病秧子态的人跟他記憶中人完全對不上臉,蕭洗墨撫摸着冰館,凝視着這個,想從中找出哪怕一丁點相似之處。

沒有。許久,蕭洗墨這樣想着。

可下一刻,他卻突然靠近,輕輕地将因冷氣而變得幹燥的唇貼在了冰館上面。

“阿文,”蕭洗墨眼神中的冰窟中,竟迸發出一點火星,他開口,喃喃道,“蕭哥哥發誓,絕不會再弄丢你......”

“什麽?!”羅維家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這就趕我回去了?!”

骨廈之頂,一行人站在一起,氣氛頗有些緊張。

蕭洗墨從冰館而回之後,沒提出要多看張硯文幾天,反而将渡生死之海提到了明日,這倒讓江榭沒料道。

“你我皆知那是個什麽地方,”蕭洗墨冷靜道,“即便是我的修為,也少不了重傷,更何況你?你去只是多送條命罷了。”

羅維家怒火中燒,剛要反駁時,江榭卻好奇道:

“你去過生死之海?”

幾人頓時沉默下來,不時,蕭洗墨在江榭目如鋒芒中緩緩點了點頭。

“生死之海不可渡。”蕭洗墨一字一句道,說起了生死之海一事。

江榭聽了大概,發現蕭洗魔在生死之海所經歷跟無不知的那位修士所訴大抵一致。

生死之海上漂浮着一片詭異的黑霧,平常的普通光亮無法透過,只有用月光花所制成的燈芯才可照亮其黑暗。穿過黑霧之時,一身修為就會憑空消失,只能通過駛船來移動。

漂浮在黑霧中的,還有穿着奇怪服飾的死人。

他們似乎已成一種靈體,當時氣盛的蕭洗墨對此好奇,卻并未放在眼中,誰知在被那看似輕飄的靈體碰着後,皮膚竟開始脫落腐蝕。

“生死之海,從來就只有‘死’,沒有‘生’,”蕭洗墨淡淡得瞥了羅維家一眼,原本就冷峻的臉現在看來更是結了一層薄冰。

“若你執意相随,倒不如我現在就取了你命,這赤縣尚還有你容身之土。”

這一番話說得未免有些過分,但羅維家卻一聲不吭,沒有再反駁他。

他固然是明白的。

蕭洗墨生性冷淡,不喜開口,即便有些道士主動來打招呼也總冷着張臉,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生人勿近”的氣場,那件事之後更甚。

現在,或許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許久,羅維家終微微點頭。

見兩人商讨完畢,江榭便準備再問問蕭洗墨生死之海一事,剛提出幾句,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魔皇大人...”七重知道江榭去意已決,猶豫地了開口,“生死之海危不可測,請讓七重随您一同前往。”

江榭:“......”他就知道。

“随便你。”魔皇丢下這句話,不再管七重,繼續與蕭洗墨談談方才的事情。

翌日,三人向赤縣大陸的最西側出發。

生死之海上的黑霧,是本來就存在,還是突然出現的?江榭向蕭洗墨問過這個問題,不過他也并不清楚,只是說道從他出生開始,這個地方就已經“臭名昭著”了。

路途中,江榭打開随身電子地圖,在電子地圖上,最西側的海域仍沒有任何的地名信息顯示。

江榭有些惴惴不安,并不是因生死之海未知的危險。從蕭洗墨口中所知的,穿奇怪服飾的死人靈魂,地圖上無法顯示的信息。不知為何,他無比肯定,那些穿奇怪服飾的人,如他在海噬中所見的那些人一樣,是他的同類。

這個世界或是系統發生了什麽,導致秩序混亂,處于之中黑霧無法使用靈力,地球上的,他的同類會以成片,死亡的形式出現在這裏,令人匪夷所思。

江榭擡手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而且.....

他看向自己的左臂一處,隐藏在黑色衣袖下的面具紋身。

因這個紋身,他能感到,不知何時遺忘的記憶正在回籠。

思索之間,周遭突然沒了聲音。

三人正是禦劍而行,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江榭一愣,不禁回過神來,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在離他不遠處的海上,是遮天蔽日的黑暗。

“這黑霧越來越靠近大陸了,”蕭洗墨蹙緊了眉頭,“上次...仍留着一些距離。”不過短短幾年,這黑霧推進的速度快得難以意料。

他們出發時烈日高挂,可到達此處,天空被灰蒙的雲層所覆蓋住,只剩下一種顏色。他們在岸邊落了腳,這裏荒廢着大大小小的房屋,可見以前有人居住,房屋大多都腐朽不堪,沒有一絲生氣。

無風無浪,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找船。這片地以前住的大多是漁民,附近應該可行駛的船。”蕭洗墨出聲打破了沉默。

幾人不再浪費時間,分頭開始找船,不過多時,七重在靠海的某處找到了一艘可容四五人的簡陋小船。

其實七重對進入黑霧之後內力全失是不信的,不過見兩人面容一個比一個冷峻,就沒出聲詢問。

采來的月光花只夠做一盞明燈,莫約能維持一柱長香的時間,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這比那時蕭洗墨渡生死之海所用量要多。

“若這光消失,那黑霧會吞噬一切,”蕭洗墨淡淡道,神色卻十分凝重,“在燈火燃盡之前,勢必要找到冥蝶花。”

船由木塊拼接而成,上面生了些斑駁的黴菌,放置了一些時間,并不牢固,經不起風浪。只慶幸在生死之海是不會有大風大浪的,船只用作普通的行駛。幾人上了船,劃槳就放在內側,七重自覺擔任起了劃槳的職責。

船順着劃出的水浪漸漸駛向黑霧,幾人直直地盯着那片黑暗,當快要進入黑霧之中時,蕭洗墨将懷中的一提燈拿了出來,往燈芯裏投入一小火苗,可還沒等明燈燃起,他們便穿過了黑霧之中。

穿過黑霧時,江榭感到了如皮膚被蛇爬過的黏膩和冰冷,這種熟悉的觸感與他在海噬中的如出一轍。

視野所及,是一片純粹的黑色。若不是蕭洗墨提着的明燈正發着光芒,他甚至會以為自己眼盲了。

“?”七重劃槳的手頓了頓,在他進來時便不自覺地運起了功法,可沒想到內府丹田一處竟空空如也,抽不出一滴可用的靈力。

“...該往哪裏走?”七重深呼吸,問道江榭,現在的他與普通人無差,毫無縛雞之力,這時無力感頓時湧了上來,讓他頗感不适。

江榭打開地圖,果不其然,當他進入黑霧時,屬于他坐标閃爍的紅點便消失殆盡了。

他們仿佛處于一片虛無之中,伸手不見五指,遺失了方向感。

蕭洗墨沒有回答。當時,失去理智的他對是否能找到那上古傳說的花并不抱希望,然而,卻是懷着一去不返的心思來到生死之海。

“蕭某并不清楚,”蕭洗墨淡淡開口道,“就向前走,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

的确,按着直線前進,起碼能在燈火燃盡之前轉回來,若是選了左右方向,在這幾乎讓人喪失方向感的純黑之中,他們無疑會被困死在這裏。

七重繼續向前劃開水面,唯有這輕輕蕩漾的水聲才讓人覺得落到實處。

幾人靜靜看着提燈中燃燒的明亮火光,不知為何,用月光花制成的燈芯在燃燒之後發出的是白色的火焰,甚至有些許偏藍。

“那是...”

不知過了多久,萬籁俱寂之中,蕭洗墨突然出聲道,兩人不約而同朝前看去,只見那無邊黑暗中出現了一絲微不可見的光芒。

如迷霧中燈塔一般的光芒出現,這本該是一件令人輕松的事情,可蕭洗墨卻沉下臉色,拔出早就同鐵器無異的佩劍。

“別碰上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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