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座冰山
葉初夕萬萬沒有想到,梁雪然竟然會在這裏藏微型攝像頭。
震驚中,梁雪然已經從背包中取出電腦。
葉初夕指着梁雪然,憤怒指責:“工作室是公共場合,你怎麽能在這裏裝攝像頭?啊?你這侵犯了我們大家的隐私你知不知道?”
葉初夕聲音本來就帶點甜膩感,這時候聲音驟然拔尖,只剩下膩,像是尖銳的指甲在黑板上劃過,帶着驚懼的顫抖:“梁雪然,你安的是什麽心?”
纖細的手指打開電腦,開機,光标在屏幕上靈活跳動,梁雪然淡淡瞥她一眼,冷靜回怼:“我的布料屢次被人破壞,安裝個攝像頭不違規吧?我已經調整好角度,正好只照到我這一片,保證不會影響其他同學。你說自己沒做過,現在慌什麽?是黑是白,很快就清楚了。”
旁邊的顧秋白立刻作證:“上次雪然的布料也被人潑了可樂,好多同學都知道。”
剛剛葉初夕那一番指責,本來有幾個小姑娘不太開心,畢竟有的小情侶會在這裏打情罵俏的,一想到被人錄下來,還要放出來看,特別的不舒服;但随着梁雪然的解釋,臉色慢慢緩和下來。
梁雪然已經不想再看葉初夕現在是什麽表情,熟練連接,點開,嘩啦啦一群同學聚上來,圍在電腦旁邊,想看看到底是誰做了這樣的肮髒事。
葉初夕臉紅一塊白一塊,不顧旁側人驚異的目光,靜悄悄地溜了出去。
梁雪然專心致志地找到時間節點,5倍速放,不多時就瞧到端倪。
就在昨天停電的時候,葉初夕拿着小剪刀和墨水過來,冷笑着潑上墨水,橫七豎八地剪着。
做破壞的過程中,她臉上始終帶着一抹惡心的笑,叫人瞧着心裏面發冷。
圍觀的人都炸了。
尤其是那幾個同樣被破壞作品的人,雖然梁雪然沒有錄下來,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必定是葉初夕為了掩蓋自己針對梁雪然的事,順手又破壞不少,甚至連自己的作品也不放過,為的就是洗清自己嫌疑。
“這也太過分了吧。”
“虧得她剛才還理直氣壯的,差點就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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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惡毒!”
……
有人四下巡視着,卻已經望不到葉初夕的身影。
在大家聚在一起看監控的時候,她偷偷地溜走;有同學瞥見她走,也沒叫住。
鄙夷極了。
剛剛為葉初夕說話的人臉都紅成了煮熟的蝦子,讪讪地向梁雪然道歉,心裏面更是把葉初夕罵了好幾遍。
也懊惱自己的一時沖動,被葉初夕當槍使。
先前葉初夕仗着有個才華出衆的表姐,肆無忌憚地招搖,早就有人對她有些不滿;而現在,梁雪然直截了當地把她給戳穿,爽快的同時,對葉初夕的惡感又加重不少。
要知道,對于她們這個專業來說,作品就是命啊。
更別說現在梁雪然這布料已經裁剪好,就差縫制了。
平時不慎弄髒都心疼呢,現在被葉初夕潑了墨,裁的亂七八糟。
有人聚上來小聲地安慰着梁雪然,梁雪然笑盈盈地說着沒事。
原本那“抄襲”事件出來之後,梁雪然就幾乎不怎麽參與交際,再加上葉初夕的惡意诽謗,不少同學對她都帶了點有色眼鏡;但經過上次作品過初賽的事,再加上今天葉初夕這麽一鬧,對比之下,就顯出來梁雪然的淡然溫和了。
怼人都是有理有據的。
還有不少同學同情她,耗費這麽多心血做出來的東西,都被葉初夕弄壞了。
梁雪然其實倒還好。
她早就知道葉初夕一擊不成,就會有第二次;因此裁剪的時候,把一些裁出來有小瑕疵的留在這邊,真正打算縫制的都放在自己的包中随身帶走。
這些殘次品被葉初夕弄壞,也并不怎麽心疼,只是稍稍有些可惜這些布料。
她沒有丢棄,折好後放在收納箱中。
那些不曾被污染過的地方,可以裁成小片做些娃衣。
或者給家裏的小布偶做些小帽子小衣服。
雖然沒有人在群裏面提這件事情,但不出傍晚,整個專業的同學都知道下午發生的這場鬧劇。
葉初夕惡意破壞梁雪然已經裁好的作品,被事先放好的攝像頭錄了下來。
輔導員那邊得到消息,勒令葉初夕賠償同學的全部損失,又因這屬于惡意破壞,決定予以警告一次。
這意味着葉初夕在接下來不到兩年的時間中,需要拿到國家級獎項,才能夠取消這個處分。
否則畢不了業。
葉初夕在宿舍裏哭了一整個下午,整整五天都沒有去上課,甚至連周五晚的決賽也翹掉了。
其實她現在過去也是自讨沒趣,都已經入初賽又因為抄襲被涮下去,說起來也挺丢人的。
此次決賽安排在A大的文體館。
專業的大部分同學都來參加。
相對比其他三個人的緊張,梁雪然十分淡定。
有之前事情的鋪墊,拿不拿獎對她而言已經不那麽重要;能順利進入決賽,足以證明先前她的設計并沒有出問題。
而是初審這道程序出了問題。
能拿到名次固然好,就當中獎;拿不到也不難過,反正已經證明過自己。
在這些事情上,梁雪然的心态一直很好。
比起眼下的比賽,她更擔心的,是傍晚時候,在電話中拒絕了魏鶴遠回公館的提議。
她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也想偷個懶;魏鶴遠讓她今晚回去的時候,梁雪然以自己吃壞了東西,感染諾如病毒如今氣息奄奄為由婉拒。
魏鶴遠有嚴重潔癖,這麽一說,果然沒有再堅持。
梁雪然心裏琢磨着,她可以“病”上個一周再說。
因着是A大牽頭組織的活動,這次的決賽頒獎也安排在這裏,這次決賽要求都提供完成品,還特意請了模特過來走秀展示。
比賽場地也是學校自發組織的,也是本校設計專業的學生所做——燈盞全部更換過,懸墜着柔軟的、大片大片的雲朵,雲朵中墜下無數的星星;而T臺全部以竹子搭建,背景屏幕上做成水幕,萬千銀絲傾斜而下。
T臺下是缭繞霧氣,缱绻柔軟漂浮流動。
梁雪然也看過前兩年的比賽,T臺布置都較簡潔,調侃:“看來這次的金主爸爸出手挺大方啊。”
顧秋白和梁雪然咬耳朵:“這次大賽是風魏集團贊助的。”
梁雪然眼皮一跳。
無他,全因風魏集團如今的掌權者,正是害她腰疼的那個家夥。
梁雪然先前不曾關注過這些東西,就連報名信息都是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壓根沒仔細看。
梁雪然問:“風魏旗下沒有服裝品牌吧?”
“我聽說啊,風魏已經收購了C&O,”方薇臉上始終帶點病容,但她八卦消息極為靈通,“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風魏的老總,真是帥到慘絕人寰啊。”
梁雪然困惑了:“你到底是罵他還是誇他?”
“誇啊,”方薇說,“不是,你們平時都不關注點新聞的嘛?之前某老總千金高調示愛尋死覓活的,鬧那麽大動靜,就是為了他啊。”
範以彤搖頭,顧秋白摸了下巴:“好像有點印象。”
方薇興致沖沖地拉舍友看自己手機裏面珍藏的照片:“你看,帥不帥?我當時看到第一眼就驚呆了。”
見梁雪然還在發呆,又特意把手機遞到她面前:“讓咱們小雪然也見見世面。瞧瞧這濃郁的禁欲氣息,真想扒掉他襯衫看看啊。”
梁雪然:巧了嘿,她還真看過。
不止襯衫,褲子下面什麽樣她也見過。
方薇說的那件八卦她也知道,高調示愛的千金甄曼語,嬌養大的小姑娘,留學歸來,對魏鶴遠可以說的上是一見鐘情,自此展開狂熱追求。
可惜魏鶴遠此人就是暖不熱的石頭,直接拒絕,小姑娘暗自傷神,喝醉後爬上樓頂嚷嚷着要跳下去。
那時候鬧出那麽大的聲勢,魏鶴遠連面都沒露一個。
而現在方薇給梁雪然看的是魏鶴遠接受某財經版權采訪時拍攝的照片,平視鏡頭,霜雪般的臉龐,雙眸沉靜,似藏着萬千星河。
舍友們激動地讨論着魏鶴遠,話題已經完全轉移。
只剩梁雪然不動如山。
她和魏鶴遠的這段合約關系保持的小心翼翼,至少她身邊的朋友家人,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男友就是魏鶴遠。
但魏鶴遠的交際圈中,都知道他有個小女友;關系再親密點的,都見過梁雪然。
梁雪然慶幸自己和魏鶴遠原本就不是一個圈子中的人,以後交際也不多。
不然合約結束後,還真的不好收場。
主持人已經上了臺,前面是段冗長的發言,發言結束,梁雪然興致缺缺地拍了兩下巴掌;肩膀被人戳了下,回頭,孟謙露着小虎牙朝她笑。
孟謙說:“提前祝賀你拿獎,今天晚上要不要賞臉一起吃個飯?”
梁雪然:“你別說話,吵到我聽演講了。”
孟謙這才停止。
但過了一陣,忍不住,又戳了戳梁雪然:“葉初夕當初欺負你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我替你出頭。”
梁雪然沒有回應。
葉初夕這樣沒腦子又自大的家夥,哪裏還需要別人幫忙?
她又不是沒有嘴沒有手,怎麽可能任由葉初夕欺負擺布。
好不容易熬過前面的演講,才到了頒獎環節。
這還是從後往前讀的,參與獎五名。
挨個兒念完,沒有梁雪然的名字。
一宿舍人都滿不在乎。
顧秋白說:“我家雪然怎麽着都得拿個三等獎吧。”
範以彤搖頭:“我覺着得二等獎。”
方薇大膽推測:“一等獎,妥妥的。”
三等獎的名單揭曉,沒有。
二等獎,沒有。
梁雪然本來不緊張呢,在舍友的情緒帶動下,也開始有點忐忑。
該不會真的是一等獎?
主持人以激情的聲音叫出一等獎獲得者的姓名:“……張佳!”
舍友們已經不再說話,顧秋白捏捏梁雪然的手。
梁雪然笑笑。
剛剛還在劇烈跳動的心慢慢地安定下來。
就在這時,主持人甜美的聲音傳出——
“特等獎,《鶴影》,設計者,梁雪然同學!”
!
掌聲雷動。
梁雪然有點難以相信。
她對自己的水平有信心,但也同樣欣賞其他幾位獲獎者的設計。
顧秋白瞪圓眼睛,巨大的狂喜過後,她推推梁雪然,聲音顫抖:“厲害啊,雪然!”
按照常理來講,接下來應該進行頒獎;但有個獲獎者并非A大的,此時還在趕來的路上,緊急調整順序,先進行服裝展示,待結束之後,再進行正式的頒獎。
離正式頒獎還有一陣時間,梁雪然同方薇結伴去衛生間。
孟謙跟上來,沖着梁雪然吹了聲口哨:“厲害啊,雪然!今晚請客嗎?”
梁雪然說:“請也沒你的份。”
方薇笑眯眯:“你富的流油,還好意思叫我們小雪然請?就算是一起吃飯,也得你請才對啊。”
孟謙拍了下額頭:“是該我請,天冷了,吃如意撈怎麽樣?”
梁雪然還沒說話,方薇搶先替她應下來:“請我們一宿舍人?”
孟謙很痛快:“沒問題。”
方薇拉着梁雪然走,梁雪然滿臉無奈:“小薇,行啊你,一頓火鍋就把我給賣了?”
方薇說:“雪然,我這是在幫助你做出更好的選擇。你那個男朋友到底是長了幾個腦袋幾個胳膊?怎麽把你迷的七葷八素的?天天一個電話、一個短信就叫過去的,你是他的傭人嗎?這樣的男人,還不分手等着過年嗎?”
梁雪然哭笑不得:“怎麽你比我還激動呢。”
“能不激動麽?”方薇輕輕哼了一聲,“你說你男朋友有錢有貌,那孟謙錢也不少,臉也不差啊,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呢?”
梁雪然沒辦法和她解釋清楚。
接受完方薇一陣洗禮,重新回到座位上,繼續看未完成的走秀。
恰好輪到梁雪然設計的仙女裙上場,裸色的裙擺,上面是展翅欲飛的仙鶴,随着走動,輕紗若隐若現,伴着內層的繡花,如同重重雲霧。
這件衣服的舞臺效果要比梁雪然想象中還要美好。
無比驚豔。
不少觀衆都被這件漂亮的仙女裙所折服,忍不住的,也想看看到底是誰,設計出這樣仙氣飄飄的裙子。
當頒獎開始,梁雪然走上臺的時候,不少人屏住呼吸。
梁雪然今日穿的是她先前自己做的一件裙子,櫻草紫,裙擺長至腳踝,耳垂上是同色水滴形的耳墜。
襯着瑩白的膚,幹淨漂亮。
這設計師也太美了吧!
就連平常見慣了的舍友,也忍不住在心中贊嘆,梁雪然真是占盡了上天的寵愛。
漂亮,有才華,性格好,還努力。
方薇更加堅定了讓好友遠離“渣男”的信心。
還未從設計師的盛世美顏中醒過神來,一陣騷動,觀衆驚異地望着正上臺的男人。
雙眸沉靜如墨,身形挺拔,襯衫扣的一絲不茍,近乎嚴苛的整齊。
如藏在冰山上的一塊寒玉。
臺下的方薇快瘋了,哆哆嗦嗦爆出髒話:“艹,掐我一把,我不會是做夢吧?”
有人靜态美,而有人動态更佳。
這樣觀察着,方薇發現魏鶴遠遠遠比照片上看到的更加的……攝人。
顧秋白說:“這次比賽不是他贊助的麽?過來頒個獎應該……也算正常吧?”
她也不太确定。
總覺着日理萬機的人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有點點荒謬。
梁雪然的腿有點發軟。
下午剛說了自己感染諾如病毒生命垂危呢,現在又容光煥發的出現在這晚會上——
謊言總會被拆穿,只是她沒想到這麽快。
而魏鶴遠只不過淡淡看她一眼,視線并未多做停留,随即看向其他的獲獎者。
梁雪然屏住呼吸。
主持人笑着說的什麽話,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只有在最後接過獎杯的時候,梁雪然的手指擦過他手背。
很熱,很暖。
她打了個寒噤。
與此同時,她聽到魏鶴遠極低極冷淡的一聲,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力度:“感染諾如病毒了還想和男同學去吃火鍋,你這生命力可真頑強啊。”
作者有話要說: 堅定不移地在火葬場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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