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顆鑽石(捉蟲)

梁雪然傍晚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小雪球一下午沒吃東西,不停嘔吐。

家裏請的鐘點工有事,請假不在;梁母也不敢亂動,打電話讓梁雪然回去一趟。

下午吹了一下午的大風,驟然降溫,梁雪然沒敢耽誤,急匆匆地給鐘深打電話。

不到五分鐘,鐘深順利抵達。

方薇感喟萬千:“瞧瞧,這才是男朋友的正确打開方式啊。”

幾個舍友鬧着玩,給鐘深起了個“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綽號,平時調侃幾句,只是玩笑話。

以至于顧秋白接電話的時候也說禿嚕了嘴,告訴那邊的男人“雪然和她男朋友出去了”。

挂電話之後,顧秋白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

梁雪然的追求者不少,但無一例外都被堅定拒絕;顧秋白只當這又是個準備曲線救國的學弟or學長,沒放在心上。

反正也不會是孟謙那個癡情種子。

說來孟謙近期運勢也不好,開車撞到護欄上,人沒大礙,只是腿上了石膏,現在還在床上躺着。

就算梁雪然現在恢複了單身,他也沒辦法跳起來展開猛烈攻勢了。

梁雪然不知魏鶴遠醉酒後的這一通失控的電話,她一顆心都在小雪球身上,小雪球的嘔吐物中還有毛發,病恹恹的趴在地上,沒有點精神氣,把梁雪然給心疼壞了。

附近就有一家寵物醫院,醫生檢查後表示小東西只是腸胃弱了點,吐毛屬于正常現象,建議少食多餐,最好種一些貓草。

付清賬單後,梁雪然抱着精神萎靡的小雪球往外走,不期想又瞧見一場鬧劇。

不遠處的馬路上,一個踩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在打另一個只穿了睡裙的女人,旁邊站了個襯衫扣子都沒扣好的男人,多半是偷、情被抓,大冷的天,瞧起來有種奇異的滑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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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雪然剛準備上車,餘光瞥見男人推了女人一把,那個女人跌坐在地,嚎哭:“老孫你沒良心!葉愉心你個賤、婊、子破壞別人家庭你就這麽開心?”

聽到熟悉的名字,腳步一頓。

梁雪然把小雪球小心翼翼地放回車廂中,站在車門旁,回望。

原來那個被打的人是葉愉心,被那個男的帶着,踉踉跄跄地上了停在旁邊的車,狼狽離開。

哪裏還有微博上溫婉高貴的模樣。

梁雪然注意到,她腳上穿的還是一雙拖鞋。

鐘深的手搭在車門上,笑:“看什麽?”

梁雪然說:“看到一個曾經有過節的人。”

她上車,鐘深身上有點淡淡的煙草味,梁雪然不喜歡,坐在後面。

鐘深問:“當年你和葉愉心的那場風波,你堅持說是葉愉心剽竊你的設計稿,這是真的?”

“對。”

梁雪然說完,側身看他:“怎麽?難道你還能幫我澄清?你還擅長公關?”

這次鐘深沒說“略懂”,他扶了下眼鏡,調轉車頭,微笑:“盡力而為。”

小雪球蜷縮成一團,趴在梁雪然膝蓋上,露出潔白的小肚皮,還有爪子上粉乎乎的肉墊,由着梁雪然捏,

“直接摧毀一個完美的雕像不容易,但推倒一堆破舊的石頭卻并非難事,”鐘深提醒,“梁小姐,我只是提供建議,至于怎麽做,做不做,您自己考量。”

梁雪然垂下眼睫。

緊張地排練近兩個周,終于迎來服設學院的走秀。

梁雪然兩份作品入選,但在分配的時候,院級審查委員卻分給她兩套其他人設計的裙子。

這兩套裙子都極其考驗人的身材和氣質,第一條白色的寬寬松松,斜肩而下,擺放着好看,但極其考驗人的氣質,稍有不慎,穿出來就成了行走的床單;第二條是暗黑系的,腰收的極緊,裙擺卻大到不可思議,裙骨的材料并不算好,很重,偏偏配着一雙黑色的細高跟鞋。

鞋跟是兩個細細的圓錐一倒一正拼接到一起,連接點只有細細的一點,梁雪然深刻懷疑這能否真的支撐起她的重量。

鞋碼也不合适,梁雪然穿36碼的鞋子,而這雙是38碼的,穿不合适的鞋子,對她而言,不亞于受刑。

而審查委員會的會長敷衍着拍她的肩膀,說什麽都不肯更換:“你放心,這鞋子絕對沒問題。哪裏這麽嬌氣了?不久走幾分鐘麽?鞋子不合腳的人多的是,怎麽就你一人非要換?”

副會長滿臉不耐煩,直接把東西塞到梁雪然手中,沒好氣地說:“愛穿不穿,磨磨唧唧的,耽誤時間啊你。”

梁雪然上次對葉初夕抄襲的事情提出質疑,已經狠狠地打了這些審查委員的臉,算是結下了梁子,對于此時此刻被為難,梁雪然心平氣和,一點兒也不吃驚。

這次走秀的秀場以森林為主題,搬來不少的植物花朵,錯落有致地排放開;梁雪然下意識地去看眼贊助名單,果不其然,排在首位的又是C&O。

她把鞋子放下,開始換第一套小裙子。

為了給好朋友打氣加油,三個舍友早早地占了前排的位置,眼巴巴地守着。

前期出來展示的都是專業級的模特,衣服也多是獲過獎的,除了梁雪然上次奪冠的那條《鶴影》,還有一條星空為主題的仙女裙。

方薇一邊拍照,一邊眼尖地注意到另一邊,校領導的中間,坐了個不得了的人物。

魏鶴遠竟然又過來了!

手一抖,方薇偷偷對着他拍張照。

照片上,男人氣質冷冽,坐的端正,方薇毫不懷疑,假使魏鶴遠上臺的話,學校裏花大價錢請的這些男模都會被他比下去。

方薇不明白魏鶴遠為什麽會來看這麽一個小小的校級走秀——說白了,就是學生優秀作品展。

陪魏鶴遠過來的沈州也不明白。

距離上次醉酒已經過去一段時間,魏鶴遠近期表現的都挺正常。

無論是工作還是尋常放松,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失落或者難過。

仿佛梁雪然的離開,只是少了件無關緊要的小玩具,絲毫不會影響到正常生活。

——假使不曾見識過魏鶴遠那日在婚禮上的醉酒失态,沈州真的會這麽認為。

魏鶴遠還是那個冰山,只是原本那個能暖他的人離開了,他也不肯再去找尋第二個。

如今,圈子內,梁雪然的名字就是一個禁忌,誰也不能提及。

魏鶴遠收到學校邀約的時候,沈州以為他會直接丢進碎紙機,但魏鶴遠卻來了。

淩宜年他們都在猜測魏鶴遠是不是又看上了女學生,畢竟梁雪然年紀小,嫩的能掐出水來;然而此時,沈州望着舞臺上臺步利落的梁雪然,終于找到魏鶴遠過來的原因。

梁雪然穿着白色的長裙,蝴蝶骨優美幹淨,燈光落下來,愈發顯得她肌膚澄澈,一點瑕疵也沒有。

她表情漠然,直視前方,眼角下貼着銀色的閃光,流水般的綢裙穿在她身上,恍若剛剛自仙境中迷路的小精靈。

雖然臺步不如前面幾位專業級的模特,但也挑不出錯來,她的美完全能夠彌補這個瑕疵。

饒是見慣了美人的沈州,也忍不住贊一聲漂亮。

審查會的會長臉色微變。

給梁雪然穿不合适的裙子,是她的主意。

葉愉心也作為優秀畢業生參加了這場秀,會長想進C&O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當然會抓緊一切機會巴結她;而她能夠做到的、向葉愉心示好的唯一辦法,就是整治梁雪然。

替葉愉心狠狠地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抄襲還反過來碰瓷的家夥。

原本她設想的很好,就是讓梁雪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出醜。因為這件衣服材質和顏色,膚色、身材、臉蛋,儀态,但凡是有一樣不行,穿上它都是車禍現場。又因着露膚面積大,剪裁不合體,又容易把缺點暴露的幹幹淨淨。

只适合擺看,不适合上身。

但梁雪然卻能夠完美地将這件衣服撐起來。

坐在第一排的葉愉心,自從梁雪然出場就死死地盯着她,目光不善;她脖頸上被孫總老婆抓出來的傷痕還沒有完全消除,遮瑕蓋不住,只能散着頭發做遮擋。

葉愉心深刻地認為梁雪然是她的克星,上次拿她的設計作品,被魏鶴遠當衆羞辱;那天晚上和孫總私會時試探着提起,下一秒就被孫總老婆捉奸。

而現在,看到T臺上恍若仙子的梁雪然,葉愉心皺眉,嫉妒使她面容扭曲,精致的指甲幾乎要深入肉中。

她隐隐約約感覺,今天又沒什麽好事。

看完這場秀就得走。

下面的觀衆也看的呆怔,就在梁雪然即将轉身的時候,大夢初醒般,紛紛舉起相機拍攝。

沈州聽見旁邊人手中的相機直直墜地,破裂聲傳來。

那個攝影師卻顧不得搶救失手滑落的相機,目不轉睛地看着臺上梁雪然的背影,滿滿的欣賞。

下意識地再看魏鶴遠,他仍舊保持着方才的姿勢,不茍言笑,只是喉結微不可查地動了下。

交握的雙手指節泛白。

沈州輕輕地嘆口氣。

成功走完第一場的梁雪然抓緊時間去換第二套衣服和鞋子,還需要配合着重新化妝。

為了充分展示出美麗,第二套裙子的腰必須束到不可思議的緊度才可以,為了這件裙子,梁雪然都沒有吃午飯,用力呼着氣,在同學的幫助下系好束腰。

同學說:“學姐真是太欺負人了,非讓你穿這兩件衣服。”

都是一個專業的,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梁雪然臨危受命參加這場走秀時受的委屈。

先前還沒覺着委員會怎麽着,現在這接二連三的事情鬧的,大家心中也開始隐隐約約有些不滿。

梁雪然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聲音輕柔:“畢竟處處都需要她們……我也不能拒絕呀。”

她故意說得可憐兮兮,這一招用在魏鶴遠身上十分奏效;果不其然,同學被她說的也跟着嘆氣,小聲抱怨:“你說的對,本來早該換屆的,偏偏學姐一直不肯讓位子。”

審查委員會初初成立的時候,會長和副會長都是從大三的學生中挑選,但這一屆是個特殊,兩位擔任會長的學姐一直到現在也沒說選舉的事情,依舊管着大大小小的事務。

不少人對此積怨已久,又礙于審查委員會的權利,始終沒有吭聲。

萬一要是得罪她們,以後再參加比賽,恐怕第一輪就會被篩下來。

被卡了多次作品的梁雪然,打算在今天,借着這場時裝走秀,親手把這個爛到根的會長副會長拉下馬。

撕?她從來沒有怕過。

梁雪然捂着胸口,強撐着微笑:“終于體會到19世紀歐洲姑娘們束腰的痛苦了。”

幫忙的同學姓趙,原本因為梁雪然“抄襲”葉愉心的事情而反感她,今天看梁雪然受了這麽多委屈,忍不住開始同情她:“你快些走,走完回來,我在這裏等你,你一過來我就幫你脫。”

梁雪然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謝謝你。”

趙同學看着梁雪然滿是感謝的目光,心頭忽然動搖開來——

說不定當初,梁雪然真的沒有說謊。

看着梁雪然穿着不合适的叫,仰起脖頸,沒走幾步,就能瞧見她腳後跟被磨的發紅,隐隐有血跡滲出。

趙同學更心疼她了。

她一直在這裏,知道梁雪然走秀時穿的這兩雙鞋子都不合腳,脫鞋的時候都在小聲吸冷氣。

惡心人的會長副會長。

趙同學忍不住咒罵。

梁雪然已經走上T臺。

不同上一件裙子的純潔,新的黑裙透着一股精致而妖異的美感,纖腰細到不堪一握。

閃光燈亮個不停,無數人注視着這個漂亮精致的美人兒,唯有魏鶴遠皺眉,一眼看到她極其不合适的鞋子。

以及緩緩流出的血。

梁雪然的腳嬌嫩異常,受不得一點苦。

偏偏她性子倔,痛也不出聲,上次赴宴時穿高跟鞋,把腳磨破,卻一聲也不吭。

魏鶴遠從此以後再沒讓人買過高于五厘米的鞋子,見她在晚宴上處處拘謹,憐她,便再也不會帶她出席。

原來她在學校裏,受到這樣的欺負也忍着。

瑩白上的那抹紅刺着他的眼睛。

亦有攝影師注意到梁雪然腳後跟上的傷口,起初還以為是化妝特效,直到那血順着往下流,才驚覺原來真的是磨傷。

在魏鶴遠壓抑的目光中,梁雪然順利轉身,在即将離開T臺的時候,變故驚生——

纖細的鞋跟承受不住過多的壓力,咔吧一聲斷掉,而梁雪然踩着這麽高的鞋子,再加上裙擺沉重而笨拙,驚叫一聲,直直摔倒。

沈州甚至都沒看到魏鶴遠是怎麽起身的,魏鶴遠就已經冷着臉跑過去。

朝着倒在地上的梁雪然。

旁邊的校領導,張大嘴巴,驚的連一聲“魏先生”都沒能出口。

葉愉心的指甲因為太過用力而折斷,她震驚地看着魏鶴遠,不可置信。

受邀前來的攝影師幾乎忘記拍照,唯有醒過神來的記者摩拳擦掌,恨不得現在就把等下的報道寫出來。

正腦補着緋,色故事,觀衆席上,戴着金絲眼鏡的鐘深站起,亦是同樣朝着梁雪然快步走去。

全場頓時起了不小的騷動,竊竊議論,注意力完全從正在走秀的模特身上移開,全部聚焦到摔倒的梁雪然身上。

一個溫文爾雅,一個高冷嚴峻,兩個同樣豐神俊逸的男人,幾乎同時抵達梁雪然身邊,同時朝她伸出手。

都想要扶她起來。

魏鶴遠臉上不見一絲笑容,傾身,如墨般的眼睛注視着梁雪然,只是失了冷靜;光芒自他身後溫柔綿延開,鍍上一層暖光,那張冷峻的臉也沾染上人間煙火氣。

不再高高在上,不再冷眼旁觀。

他早已被梁雪然拉下神壇。

而梁雪然只是極輕極淡地看他一眼,仿佛只是看着一朵花,一棵植物。

很快掠過。

衆目睽睽之下,梁雪然伸出手。

輕輕搭上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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