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六顆鑽石

魏鶴遠看着魏老太太:“奶奶,如果我遇到一見鐘情的女孩,您會不會幫我?”

魏老太太還以為他說的是花菱,心中驟然一松,笑了:“你這傻孩子,奶奶難道還會坐視不管麽?你這是真看上人家了?”

魏鶴遠:“嗯。”

魏老太太格外舒心:“那你放心過去——”

去一個字尚且含在口中,她看着魏鶴遠徑直朝魏容與的方向大步走去,愕然不已,叫他名字:“鶴遠!”

沒叫住。

魏鶴遠沉着臉,一步一步走到梁雪然身旁;魏容與剛剛才同梁雪然做完自我介紹,還沒來得及更一步拉近關系,魏鶴遠已經淡然自若地坐在桌子旁側。

魏容與保持微笑,只是聲音壓低:“你做什麽?”

他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可不會感覺魏鶴遠是來好心幫他的。

這怎麽瞧怎麽像是過來砸場子。

事實也的确如此。

魏鶴遠淡定回答:“公平競争。”

他這句話輕輕巧巧,梁雪然聽在耳中,心跳漏了一拍。

她直接端起右手邊的杯子猛喝兩口,仍舊是壓不住的震驚。

魏鶴遠亦在看她,眉目安靜,對着她微微一笑,壓抑下來的從容。

魏容與笑容停滞,如同看怪物一般看他,對着梁雪然抱歉地笑笑,拉着魏鶴遠,移步到玻璃窗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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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容與聲音壓低,對魏鶴遠此時的舉動頗為費解:“鶴遠,我知道你和我叔侄情深,現在看我即将踏入婚姻殿堂有點心裏不舒服,但這并不是你來攪和我好事的理由——”

說到這裏,魏容與猛然驚覺,魏鶴遠如今已經足夠有能力同他抗衡。

窗外月光映在雪地上,幹淨皎白的一片;魏鶴遠膚色冷白,在這個時候瞧起來,眉梢眼間竟意外地帶了點暖色。

魏容與收斂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眯着眼睛打量他。

他從來沒有見過魏鶴遠這幅模樣。

魏鶴遠問:“那你想要什麽理由?”

停頓片刻,他說:“我想要梁雪然,這理由夠麽?”

魏容與:“……”

沉默對視長達十秒,魏容與明白,自己侄子并不是在說謊。

他是認真的。

這個認知讓魏容與煩躁地罵了一聲“艹”,踱着步子走兩圈,停下步子,魏容與看魏鶴遠:“那你現在過來什麽意思?”

魏鶴遠說:“堂叔,我向來敬重您,但目前看來,雪然顯然不适合你。”

魏容與倒是笑了,被氣笑的:“哪裏不适合?你說說看。”

“你太老了。”

冷靜地丢下這麽四個字,魏鶴遠走開。

而魏容與在原地呆愣片刻,反應過來,才笑罵一聲“這小子”。

說他老?

兩人也不過差三歲而已,他要是老了,魏鶴遠能嫩到哪裏去?

再說了,他現在風華正茂,小姑娘就好他這一口呢。

梁雪然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魏鶴遠同魏容與說了幾句話,走過來,仍舊坐在方才魏容與坐過的位置。

她不明白魏鶴遠怎麽敢這麽過來,側首一望,魏容與遙遙站了一站,竟然轉身走了。

垂下眼睫,魏鶴遠那雙修長而蒼白的手輕輕合攏,交疊放在桌上,停隔半晌,他終于開口:“魏容與是我堂叔。”

梁雪然笑:“我知道啊。”

她下午和魏老太太相談甚歡,魏老太太在詢問她有意涉足服飾領域之後,主動提起自己侄子也有這方面的投資意向,預備引薦給她。

只是那時候,梁雪然不認識魏老太太,也不知道魏老太太口中的侄子竟然是魏容與。

早知道……早知道她也過來!

反正和魏鶴遠沒什麽關系了嘛,憑什麽她就要因為忌諱魏鶴遠而放棄人生中的無限種可能?

果不其然,魏鶴遠因為她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而微微蹙眉。

他說:“宋烈是我表外甥。”

梁雪然胳膊平放在桌子上,微微往前傾,光在她皮膚上蒙上一層瑩潤的光澤,愈發動人:“我也知道。”

魏鶴遠并不言語,只是握住玻璃杯的手緊了緊。

梁雪然說:“看來你們家審美挺一致,祖傳的?”

魏鶴遠淡淡地說:“光憑三個樣本構不成這種推論,至少成立五個以上,這種假設才能勉強站得住腳。”

梁雪然一聲嗤笑:“那你現在過來攪局是幾個意思?”

她伸出手,學着他以前的模樣,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大膽而放肆地往上挑了挑。

魏鶴遠的喉結動了下,眼神愈發幽暗:“你倒是挺放肆。”

梁雪然當然能放肆。

她以前小心翼翼地在公館住着,矛盾着;如今牽挂消失的一幹二淨,以前只能仰望的存在,連觸碰都謹慎小心,如今也能随意揉捏而不必擔心他會憤怒暴躁。

心裏面那點小喜歡放下之後,梁雪然甚至膽敢撩撥他而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魏先生,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梁雪然的手下移,慢慢觸到他板正的紐扣,細嫩的手指繞啊繞,靈巧解開他襯衫上的第一粒紐扣,臉上是魏鶴遠曾經所喜歡的那種無辜笑意,手上的動作可一點兒也不矜持。

小提琴音樂悠揚,旁側全是優雅的紳士與名媛,且不說內心藏着怎樣的思想,在這個時候皆是衣冠楚楚彬彬有禮。

而梁雪然的手仿佛帶着蠱惑的能力,魏鶴遠沉着臉,想要去捉她那只做壞事的手,而梁雪然卻在這時縮回去,隔着桌子,笑的帶點殘酷的意味:“讓我猜猜看,您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鶴遠哥?”

魏鶴遠沒承認也沒有否認,他扣好被她弄亂的紐扣,不過瞬間,掩下因為她挑起來的波動,又成了高嶺之花的模樣。

“你如果想找男友,又何必去考慮他們兩個?”魏鶴遠冷靜與她分析,“容與年紀太大,與你肯定有代溝,不好溝通。”

梁雪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宋烈年少輕狂,不夠沉穩,也不是良配。”

梁雪然問:“那依照你的意思,誰比較适合我?”

魏鶴遠高冷而自持地說:“我。”

梁雪然噗呲一聲笑出來,她自錢包中抽出一張錢,放在魏鶴遠面前,指甲上染的一點嫣紅刺的他一晃神。

“您說話很幽默,這是小費,”梁雪然站起來,粲然一笑,只是看他的眼中不再有以往的柔順和愛戀,“以後不要再說這種玩笑話了,你還真當我和以前一樣,只要你說兩句好聽的話就感激涕零?”

從滑雪場回到家中,梁雪然就感冒了。

開始只是頭疼,疼了沒兩天,就開始咳嗽,發燒;好不容易燒退了,聲音燒的沙啞,話都說不利索。

伴随着葉愉心辭職的消息一同傳來的,是葉愉心被Silver高價聘請去做首席設計師的消息。

這個消息并不算的上好,黃紉此次從C&O分出來的新品牌,主要消費定位同Silver別無二致,本身就是強有力的競争對手。

而葉愉心在C&O這麽長時間,對黃紉也有一定了解,職位又高,現如今投了Silver,并不是什麽好事。

在這種隐隐約約的低氣壓感染之下,梁雪然也罕見地安靜了一瞬,年後想辭職的念頭也慢慢地壓下去。

黃紉待她很好,現在他事情多,又挑剔,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助理,梁雪然不想再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添麻煩。

梁老先生給她留的那些資産中,包括了一家位于鄰城的制衣廠,制衣廠規模不小,但接下來的訂單合約只到明年四月,再也接不到新的訂單。

按照鐘深的建議,是直接等訂單完成後,結清工資,把廠子賣出去;而梁雪然在實地考察一圈之後,卻有點小小的舍不得。

機器設備都還挺新,難得的是整齊有序,工人們在這裏做了多年,紀律也好,基本上沒有人會在工作的時候聊天嬉鬧。

現任的廠長斷了條腿,說話也木讷,難怪如今凋零到幾乎連訂單都接不到的地步,梁雪然想拿這個廠子試試水,看看能不能憑借這段時間的練習來成功把這個瀕臨倒閉地步的廠子拯救回來。

但若是這樣,C&O的助理工作一定不好再接着做下去。

算了,到時候再說。

梁雪然這一病,因着她平時人緣好,不少同事關切詢問,噓寒問暖;而宋烈愈發不知道收斂,衆目睽睽之下笑吟吟地往她桌子上放感冒藥和零食;哪怕梁雪然把零食分給周遭的同事,他仍舊樂此不疲,只是下次再送的時候,變成了她與同事一人一份。

同事都調侃:“我們都是沾了雪然的光啊,不然哪裏能吃得到宋總親手買的東西?”

梁雪然不堪其擾,不得已把魏鶴遠從黑名單中拖出來,發信息——

[尊敬的魏先生,您好,請約束下您的侄子宋烈先生,他如今對我的幹擾已經嚴重影響到工作和生活,倘若您再不管教,我将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魏鶴遠回複的很快。

[嗯。]

梁雪然皺着眉對這麽一個字看了好久,第二天,都過去十點,宋烈還沒來上班,釘釘狀态顯示“出差中”。

旁側有同事八卦:“你們說宋總是不是和上面鬧矛盾了?怎麽都快過年還跑去非洲出差?再說非洲那邊有什麽時尚啊?”

梁雪然轉了轉筆,笑:“或許是複古風複到原始時代了吧。”

話剛說完,手機微微震動,她拿起來看,是魏鶴遠的短信——

[不必舍近求遠,與其拿法律武器,不如求我。]

梁雪然能想象的到魏鶴遠打下這段話的模樣。

必定仍舊是高傲的、冷漠的表情,始終高高在上。

她删掉短信,笑着問同事:“中午吃什麽?”

C&O的餐廳廚師都是花大價錢請來的,因着有公司的補貼,在這裏刷員工卡最劃算;梁雪然特別愛那個川菜師傅做的回鍋肉和清蒸江團,買來和同部門的人端到同一張長桌上吃飯。

自打那個“同部門不能戀愛”的規定一出,胡昙便不再對梁雪然特殊;梁雪然也明白,皮相再好,也只是迷惑一時而已,在切身利益旁邊,再好看的一張臉也無法相抵。

她也不是多麽扭扭捏捏看不開的人,既然雙方無意,繼續做朋友更好;黃紉忙碌無法指點她的時候,也多半是胡昙教導她。

中午吃飯時,不經意間又繞回近期在公司中較為流傳的一個疑問——

為什麽魏鶴遠那麽好的條件,至今還是單身。

一同事說:“多半是舊情難忘,還沉浸在傷痛中不願出來。”

胡昙并不贊同:“看來你是對男人了解太少,像魏總那樣的地位,多少人等着投懷送抱?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再深的舊情,還能阻擋他面對新的誘惑?照我看來,多半是——”

他沒說話,只是悄悄地彎了根手指。

衆人了然。

彼此看一眼,覺着這個想法有點危險,換另一個:“那你們說,魏總他得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啊?”

胡昙看向梁雪然,笑:“至少得長成咱們雪然那個模樣吧?”

梁雪然正規規矩矩吃飯,沒想到躺着也中槍,慌忙搖頭:“不會的,除非咱們魏總腦袋被驢踢了。”

她這番話引起一陣笑,有同事見她年紀小,就喜歡逗弄她,故意問:“雪然吶,那假如魏總和宋總一起追求你,你選哪一個?”

梁雪然咽下口中嫩生生的魚肉,故意順着同事挖的坑往下跳,笑眯眯:“宋總不行,年少輕狂,不夠沉穩。”

“那就是魏總喽?”

“他太老了。”

只是這句話倒是沒有引起同事們發笑,坐在梁雪然對面的胡昙神色微妙,站起來,笑的溫柔又尴尬:“魏總,您怎麽突然來餐廳吃飯了?”

梁雪然繃緊神經,聽見身後魏鶴遠冷飕飕的聲音:“腦袋被驢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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