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十顆鑽石(捉蟲)
年會的節目表在會議開始的前兩天終于定了下來,梁雪然因為聲音一直沒好完全,直接從上面劃去自己的名字。
盡管負責此次年會的人力那邊一直暗示參加節目就會有精美禮品獎勵,梁雪然也堅決不會再去選擇自己不擅長的東西上去“獻醜。”
年會一開場,就是魏鶴遠上去致辭,他原本就長的端正俊秀,今日換了濃黑色的西裝,法式雙疊袖襯衫,黑瑪瑙袖扣,愈發顯得優雅矜貴。
梁雪然旁側的同事忍不住讨論魏鶴遠身上的衣服是何品牌,一連猜了好幾個,都又覺着不對,一一否決;唯有梁雪然明白,魏鶴遠的衣服全部由專人獨家定制。
梁雪然倒是沾了光,結識不少優秀的設計師和制衣師。
高管們挨個兒上臺講致敬詞,末尾,魏鶴遠介紹了引來的新同事,來自法國的陸純熙。
聽到這個名字,梁雪然眼皮一跳,擡頭看向臺上金發藍眼的男人。
魏鶴遠的大部分襯衫都是出自他手,梁雪然還向他請教過不少問題;陸純熙原名AlexanderLouise,那時候曾讓梁雪然給他取個中文名字,要求體現出他尊貴的身份。
梁雪然惡作劇,随口取了“龍富貴”,魏鶴遠得知之後,笑着罵了她一句鬼機靈,重新從詩經中為他擇名陸純熙。
梁雪然不知道魏鶴遠如何解釋兩人之間的關系,在得知陸純熙即将接替葉愉心位置擔任新部門的設計總監之後,愣住半天。
因着今天不用表演節目,梁雪然只是坐着吃吃喝喝,同旁側的同事聊天,更多的是聽她們講公司裏的八卦。
中間有安排好的小游戲,小程序抽人上去組隊,要求兩個人綁在一起,另外空餘的腳上綁好氣球,五個小隊混戰,争取去踩爆對方小隊的氣球,三分鐘後,哪個小隊的氣球最多哪個就獲勝,獎品是一只大大的、黃色的皮卡丘。
胡昙和黃紉不幸被抽中,黃紉嘆氣:“年年抽獎輪不到我,游戲倒是次次都得上。”
感嘆完了還得上,梁雪然剛剛對着胡昙比出加油的手勢,下一秒,就猝不及防看到自己和魏鶴遠的名字出現在大屏幕上。
梁雪然:“……”
這麽巧的麽?
Advertisement
旁邊的同事頓時來了勁頭:“Alva,看來你這次是必勝了,誰敢去踩魏總的氣球啊。”
衆目睽睽之下,名字都出來了,梁雪然也不可能不去;硬着頭皮上去,魏鶴遠站的筆直,看她的時候,微微颔首。
而另一旁的陸純熙,微微帶着疑惑,顯然不明白為什麽在這裏看到梁雪然。
為了确保游戲公正性,繩子還是工作人員綁的,一邊綁一邊對梁雪然笑:“Alva,你離魏總近點啊,魏總這麽平易近人你還怕什麽?這樣遠我們不好綁啊。”
梁雪然不得不再往魏鶴遠的方向靠近一步,兩人的腿都快抵到一起了,衣服壓住靠近,貼在一起。
“沒事,”魏鶴遠說,平穩安靜,“輸贏無所謂,游戲而已,圖個開心,別這麽緊張。”
梁雪然才不是為了游戲而緊張。
游戲很快開始,一場混戰,正如那名同事所說,沒有人敢去踩魏鶴遠的氣球。
梁雪然眼睜睜地看着幾個人裝模作樣地來“一腳踩偏”;倒是有人想對梁雪然下手,只是礙着魏鶴遠,剛剛沖上來就又瞬間慫。
梁雪然倒是戰戰兢兢地去踩胡昙的氣球,胡昙原本想躲,同魏鶴遠目光一對上,反應慢了半拍,氣球直接被梁雪然一腳踩爆。
倒計時結束,魏鶴遠的氣球一只沒破,梁雪然爆了一個——還是她不小心撞上旁邊的人,擠爆的。
直接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等到發禮物的時候,魏鶴遠理所當然地“禮讓下屬”,把比卡丘遞給梁雪然。梁雪然抱着這麽一個大大軟軟的黃團子,回到座位上。
同事們倒是沒有說什麽話,恭喜梁雪然運氣好,能和魏鶴遠組隊,可以說是躺贏了。
開玩笑歸開玩笑,倒是沒人真的想梁雪然和魏鶴遠怎麽樣;畢竟相處下來,梁雪然勤奮又努力,不像是多麽輕浮的人,而魏鶴遠端正嚴謹到讓人疑心他不會耽于男女情愛。
更何況,宋烈追求梁雪然追的那麽猛烈,魏鶴遠難道還會和自己的侄子搶女朋友嗎?
只是有人心存疑惑,按理說魏鶴遠這樣的級別,游戲篩選時應該會去掉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序員疏忽了。
休息沒多久,看完兩個節目,又到游戲環節。梁雪然心想自己剛剛已經被抽中一次,這下子該不會再上去了叭。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就聽到主持人激情高昂的聲音:“第三組,梁雪然、宋烈!”
胡昙笑着調侃:“Alva,看來你今天運氣不錯啊。”
——哪裏是運氣不錯,這簡直差到爆了好嗎?
腹诽歸腹诽,梁雪然不得不再次上臺,這次可真的沒法再放水了,由梁雪然抱着一個筐子,宋烈站在一米五之外,不住地往筐子裏投彩色的乒乓球,還是三分鐘,哪一組投進去的多哪一組獲勝。
這一組是宋烈的強項,自打上次從非洲回來之後,他黑了一度的皮膚就再沒有變鮮亮過,一笑,更顯得牙齒白而齊:“Alva,你站着就行,相信我技術,保管讓你滿意。”
說完了,還促狹地對她眨眨眼睛。
梁雪然哭笑不得,老老實實地抱着筐站着;果然如宋烈所說,百發百中,扔的這麽多乒乓球,一個失誤都沒有,穩進。
這局獎品是一只白色的絨毛熊,宋烈興沖沖地抱着熊,随手蓋在梁雪然位子旁邊的黃色皮卡丘上,還挑釁般的,故意用力往下按了按,把皮卡丘鼓鼓囊囊的腮按的凹下去一塊。
魏鶴遠的位子離這一桌很遠,只遙遙地看了一眼;看清楚臉,旁側有人敬酒,他微笑着接了過去。
今天晚上,梁雪然一滴酒也沒碰。
這是順延下來的規矩,男生都喝酒,女孩子們喝果汁。本來就是開心放松的一件事,沒必要鬧的不愉快。
只是陸純熙端着酒杯走過來,微笑着一一同桌上的人喝酒,他倒是入鄉随俗,只是開口就是法語,惹得桌上人都犯了難。
面面相觑。
梁雪然只好充當臨時翻譯,把陸純熙的話翻譯成中文,再把同事們的回答翻譯過去。
黃紉十分滿意:“Alva,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才能。”
在座的人雖然多多少少接觸過法語,但不曾如同梁雪然一樣,能夠到達流利對話的地步。
梁雪然謙虛地笑:“也只是懂一點點而已。”
她的法語基本上都是魏鶴遠教給她的,巴黎是時尚的中心,梁雪然自己磕磕絆絆地跟着課本和網課學習,偶然間被魏鶴遠撞見。
從那之後,魏鶴遠有空閑時間的時候,就會陪她一起練習。
陸純熙離開之前,對着梁雪然舉杯,笑着用法語講:“希望你和鶴遠的辦公室戀情能夠順利美滿。”
梁雪然微怔,他轉身就走;迎着同事好奇的目光,梁雪然面不改色地翻譯:“剛剛陸先生說,希望大家和魏總在工作上都能夠順順利利。”
同事嘆息:“陸先生可真有禮貌啊。”
黃紉拿着酒杯,看着梁雪然一笑。
節目和游戲的空檔中,陸續安排抽了獎,從五等獎到特等獎,都沒有梁雪然的名字,她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對着堆在這裏的兩只大玩偶有些憂愁。在考出駕照之前,她上下班都坐地鐵,帶這兩只大東西有些費勁。
旁邊的同事還以為她是因為沒中獎而不開心,安慰:“沒事的雪然,你看我從進公司到現在了,一次年終獎都沒中過,我也沒說什麽啊。”
話音剛落,主持人開心地宣布,說是宋烈和魏鶴遠以個人名義各出了十萬塊,算作今晚的特等獎,重新抽取。
旁邊沒中獎的同事摩拳擦掌,心潮澎湃:“這次一定有我了!”
名單公布,是企劃部的兩個同事。
剛剛頒完獎,魏鶴遠又出十萬,多一個名額;宋烈不甘示弱,同樣加碼。主持人都驚了,确認兩遍之後,才宣布再追加兩個特等獎名額。
梁雪然旁邊的同事終于被抽到姓名,激動不已地上去領獎,下來後同梁雪然熱切擁抱,歡天喜地:“分你一口歐氣吸吸!嗚嗚嗚我總算是中了一回獎啊!”
梁雪然微笑着祝賀她。
心想魏鶴遠今晚難道是喝多了?怎麽不一次性追加兩個特等獎名額?這樣一遍一遍的抽難道是為了不停調動員工激情嗎?
梁雪然還沒想完他今天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主持人從魏鶴遠身邊走開,滿臉震驚地宣布魏鶴遠再度追加特等獎名額,這一次,獎品是他手腕上的那塊表。
說後面那句話的時候,主持人握住話筒的手都在發顫。
所有人都沸騰了。
而梁雪然愣在原地。
魏鶴遠還有個愛好就是玩表,在公館中,他有一整個房間的陳列櫃來擺放他的愛表;梁雪然努力回想今天魏鶴遠手腕上戴的是哪一款,想不出來,只知道這塊表的價值絕對不會低于五百萬。
這也太……瘋狂了。
更瘋狂的是宋烈不甘示弱,也摘了塊表,豪邁地一起加碼。
這一次抽獎,衆人屏住呼吸,想要看看到底是何等神聖——
無數雙眼睛緊緊盯着大屏幕,直到篩選器停下,浮現出兩人的名字。
梁雪然,黃紉。
瞬間檸檬了。
這才是真正的天選之子啊!
那兩塊表只怕是C&O年會以來最高額度的獎品了。
梁雪然旁邊的同事嗷嗷嗷地都快要叫瘋了。
黃紉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中了大獎也不激動,笑着整理下衣襟,站起來,調侃:“看來我才是今天的最大錦鯉啊。”
他第一個上去,主持人笑:“怎麽着?老黃?不是說女士優先啊?”
黃紉樂呵呵:“Alva有選擇恐懼症嘛,讓我先上來挑,再加上我見錢眼開,只好先無恥一把了。”
他這番話引的衆人哄堂大笑。
笑聲中,黃紉面不改色地上臺,拿走宋烈的那塊表,側臉對梁雪然笑:“Alva,快過來,該你了。”
宋烈氣的肺要炸裂,表面上還是溫和地笑。
而豔羨目光中,梁雪然上臺,從工作人員手中托盤上,把魏鶴遠剛摘下的手表拿起來。
表盤上還殘餘着他的體溫,梁雪然握着那塊表。
像是握着一塊滾燙的烙鐵。
開始拍照,魏鶴遠站在梁雪然旁邊,另一側站着宋烈和黃紉。臺上的地毯稍微有點不平整,魏鶴遠提醒梁雪然:“小心腳下。”
梁雪然輕聲道謝,旁邊的宋烈耳朵尖,看了他們兩個人好幾眼。
結束之後,魏鶴遠耐心地同身邊工作人員說話,讓出空位置來。
梁雪然拿着表回到自己座位,同事們傳看一遍,紛紛感嘆梁雪然的驚天無敵好運氣。
年會臨近尾聲,梁雪然和其他幾個倦怠的同事一起離開。
下了電梯,她沒有車,拒絕同事載她回家的邀請,費勁地抱着一只皮卡丘一只絨毛熊,往公交站慢慢地移動。
其實也能拿的動,只是稍稍困難了一點而已。
剛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腳步聲。
魏鶴遠自她懷中把那只絨毛熊搶走,淡淡地說:“這熊質量太差,采購不合格,明天讓他們換個新的給你。”
梁雪然:“……啊?”
魏鶴遠繃着臉:“質量太差的毛絨玩偶會引起皮膚過敏。”
梁雪然停下腳步,訝然扭臉看他。
魏鶴遠其實與這樣的毛絨玩具并不相稱,他捏着這只熊的姿勢,像極端着一柄機關槍。
僵硬而不自在。
“黃紉說你入職以來這段時間表現很不錯,”魏鶴遠斟酌着詞語,“經過考核,人事那邊會在年假後把你轉正;只要你表現良好,半年後便可升為設計師——”
“不用了,魏先生,”梁雪然出聲打斷他,“我準備過年之後就辭職。”
魏鶴遠的笑容因為她的話而一點點冷下去。
他問:“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梁雪然輕松地笑,“并不是做什麽事情都需要理由,現在我有很多其他的事情需要忙,權衡之下辭掉這份助理的工作,這很正常,不是嗎?魏先生,我以前輕狂了點,做了不少錯事,之前還對您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是我一時昏頭,年幼無知,您千萬別在意。”
魏鶴遠站在她面前,擋住她去路:“無妨。”
他年紀大,經歷過的事多,也該讓讓她。
畢竟她還這樣小。
這個年紀的孩子還都應該無憂無慮地生活在象牙塔中,但她早就開始支撐起整個家。
小姑娘一時沖動說什麽氣話做什麽壞事,都算不上什麽。
梁雪然仰臉看着魏鶴遠,一雙眼睛明亮而安靜,只是不再有以往那些暗暗的喜歡:“坦白來說,我在您身上有過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曾經偷偷地對你動過心,但那也只是以前。離開您之後,我發現自己現在過的很好,不用再受到那麽多的約束,也不要那樣卑微地再去喜歡一個人。我忍受夠了卑微,再也不想去嘗那樣的滋味。魏先生,現在我已經放下了,謝謝您長久以來的照顧和提醒,我十分感激您,但也只有感激了。”
魏鶴遠的臉驟失血色,涼如今晚的風。
梁雪然把懷裏的皮卡丘,和那塊表一起遞給他:“希望我們都能夠擁有新的開始。”
不遠處,黑色的勞斯萊斯中,鐘深安靜地注視着外面的兩人,自包中取出信,拿起打火機,想要點燃。
在火苗即将舔舐上信紙的瞬間,他又把信移開,丢開打火機,按了按太陽穴。
寫滿了整整一頁的信,末尾一句話,是當初梁老先生在生命彌留之際,囑托鐘深添上的。
——倘若雪然未有心儀之人,可考慮同鐘深交往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