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暗流湧動
? 五、暗流湧動
“曼春,我知道你很要強。這次回來,我發現你變了很多,讓我既驚訝又心疼。”
明樓溫柔款款的話語注入汪曼春僵冷的心田,感動之餘不覺有些酸楚。多年來,她強迫自己變成一個冷血之人,不讓感情左右行為,可是骨子裏,她依然懷念從前,懷念那種刻骨銘心相愛的感覺,那才是完整的人生。
她雙眸凝望明樓,想要從他的表情中分辨出有幾分真心。她的師哥像一個難解的謎,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然而正是他身上這種神秘莫測的氣質,使他如此與衆不同。
明樓又道,“不開心的事,我們不說了。以後只要我工作不是太忙,就盡量多陪你;我租住的地方,你也可以常來做客。”
“那等你回家以後呢?”
“回了家,也還是能經常見面的。”
接下來的時間,大多是明樓講述自己海外的經歷,說些趣事引曼春開心。汪曼春展顏之餘,也趁勢試探了幾句,并無所獲。
次日到了單位,汪曼春叫來手下,“讓你們在明樓長官住所附近勘察,有什麽發現沒有?”
手下答道,“汪處長,我們按您吩咐,在路口盯梢,旁邊房子裏也都是我們的人,日夜監視,沒有可疑人出入。”
這結果在汪曼春意料中,“嗯。”
手下殷勤獻策,“處長,那房子就明樓長官和他的管家兩個人住,白天上班時都是空關着。咱們不如去放幾個竊聽器,電話線路也——”
“蠢貨!你以為明樓長官是像你這麽沒腦子的人?你這點小動作,瞞得過他那雙眼睛?”
手下被汪曼春斥得擡不起頭來,背後直冒冷汗,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
汪曼春知道師哥辦事向來謹慎,即便真有什麽秘密,也絕不是自己手底下這幫小喽啰能識破的,當下吩咐,“叫人都撤回來,別盯了。”
她暗想,人多嘴雜,難免走漏風聲,萬一被師哥知道了,誤會我有惡意,反為不美。還是由我親自出馬,來得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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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她和梁仲春前往新政府辦公廳,參加明樓召開的內部會議。這是曼春第一次以“七十六號情報處處長”的身份與“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明樓長官”接洽,這對她來說是全新的體驗。
當汪曼春站在辦公室裏述職時,望着明樓一身墨青色制服,在辦公桌前正襟危坐的模樣,覺得對方有幾分陌生。公事公辦,在外面,他們可以是親如一家的師兄妹,然而在等級森嚴的政府機關,他們就是上下級。
不是師哥,只是長官。
汪曼春并不能很好地适應這兩種身份關系的切換。她只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給明樓,而情報處的工作績效,顯然嚴重拖了後腿,并且這不像平時犯了小錯,跟師哥陪個笑臉道聲歉就能了事的。
好在明樓還是給足了她面子,并未一味批評斥責,反而好一番溫言鼓勵,讓她在姓梁的面前大大長臉。汪曼春心中寬慰不少,覺得師哥既然不在外人面前刻意避嫌,掩飾二人的親近關系,可見他待自己一片赤誠之心。
這樣一想,前方的驚風駭浪也都不那麽可怖了。
會後,汪曼春按照會議布置的方針,着手準備汪主席即将召開的“和平大會”安保事宜。一輛名叫“櫻花號”的列車不日将從上海啓程,前往南京,車上滿載日本高級軍官和新政府要員,必定是抗日分子近期的首要目标。
如何保證這麽多大人物的安全,是個棘手難題,保密度、警衛力量等都需一一部署。汪曼春此時充滿鬥志,她決心交出一份完美答卷,不但讓師哥刮目相看,更要讓他知道,只須師兄妹齊心,一定能在新政府幹出一番大事業。
明樓也的确盡心竭力,他似乎是新政府要員中最忙碌的一人:除了經濟司的首席顧問、特務委員會副主任這兩個職務以外,他還兼任海關總署督察長和周佛海的機要秘書,每天從早到晚連軸轉,總也沒有個休息的時候。汪曼春幾次與他通電話商讨工作,都能從他聲音裏聽出無可掩飾的疲憊。
她心中雖然對明樓還存有微乎其微的疑問,但幾乎已可忽略不計。眼見為實,她的師哥确确實實在為新政府出力,為上海出力。在這樣的時刻,她不想再做無端的臆測。
最近一段時間,上海的抗日分子,無論是“國”字頭,還是“共”字頭,都出奇地平靜,似乎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了。汪曼春很同意明樓對此的看法:這種“平靜”,恰恰是最大的不平靜。
他們在暗中謀劃什麽驚天大案嗎?
三天後,果然出事了。
日本陸軍參謀本部作戰部高官長谷川剛,號稱“波蘭之鷹”,原本要前來視察上海駐軍情況,途中遭遇狙擊,玉碎于香港。
汪曼春剛獲悉這一突發事件時,在特高課長官面前顯得十分震驚和難過,然而她內心真實的反應,則是由衷的慶幸,慶幸這樁刺殺發生在千裏之外的香港——這樣一名高級軍官,倘若死在上海,自己和師哥都難辭其咎。
只是這樣一來,對“櫻花號”專列的保護工作也就更加嚴苛了。汪曼春連日來指揮偵聽處不分晝夜地監聽敵臺,憑她對抗日分子的了解,他們絕不會坐視列車平安無事地抵達南京。
這天一上班,汪曼春就早早給明樓打了電話,說想要和他面談列車安保之事。明樓答應了,與她約定下午四點在辦公廳會面,說這樣正好可以下班之後共進晚餐。
汪曼春笑他徇私,私底下卻暗自竊喜。畢竟師哥百忙中還不忘與自己聯絡感情,可見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
她準時在明樓辦公室報道,明樓見了她,臉上露出微笑,“曼春,你來了,坐。”
這次沒有外人在場,兩人也便像平常一樣自然相處,不再弄“明長官”、“汪處長”的虛頭。
汪曼春在沙發上坐下,望着明樓,心疼道,“師哥,這段時間你真是辛苦了。有些事,你可以交代給我去做的。”
“你已經為我分擔不少了。”明樓指了指汪曼春手裏的密封文件袋。
曼春忙将文件遞給他,“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和你最後議定一下‘櫻花號’發車時間、路線,還有沿途各車站的警衛安排。”
明樓認真看着專列行程表,點頭道,“曼春啊,你——”
忽然間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話,明樓無奈地笑笑,“你等我一等。”說着起身回辦公桌前接聽電話。
“什麽?好,知道了。”
汪曼春見明樓的神情瞬間凝重,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等他放下聽筒後,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有人炸毀了日本在上海南郊的一個軍用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