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送嫁和親(一)
? 一日之後,秦婉見到了太子殿下,并如實禀報了她的推測:“啓禀太子殿下,奴家這兩日仔細回想,想起初時學畫這秘籍,看着這許多的符號不知如何下手,父親曾告訴于我可将此畫看做是一座城。”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是城門。”秦婉說着,指向畫中幾處:“這裏是整座城的中軸線,那些道路便沿着這一條線向外延伸,依次排列開來,所以奴家大膽推測,這幅畫中隐藏的不僅僅只是秘籍,或許也是一幅地圖。”
對于她的這個說法,太子殿下顯得十分感興趣,順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仿若陷入沉思。
說完自己的想法,秦婉卻露出疑惑的神情:“只是我不知道,如果這當真是一幅地圖,那麽畫的又是哪一座城”
說着,她擡頭看向太子殿下,卻見他自方才起就在沉吟之中,一時也不好打擾,只能靜靜的等候着。
又過了許久,太子殿下才沉聲道:“你這樣一說,本宮倒想起一樁事。皇室之中确實流傳一種說法,高祖在建都的時候曾在皇宮的地下修建暗道,以防叛軍攻入京城,傳言那些暗道和整個皇宮一樣大,可直接通往宮外,可是這些年來并沒有人在宮中發現暗道的入口。”
“會不會這幅圖畫的就是皇宮地下,那些暗道的分布?”太子殿下最終看向秦婉,露出期待的神情。
秦婉又将那幅畫端詳了許久,可是由于她近來并沒有去過皇宮,對皇宮也沒有什麽清晰記憶,于是只能照實說道:“依照太子殿下的說法,地下的暗道和整個皇宮一樣大,那麽應當與上方宮殿的構造暗合,奴家需要進宮去看一看,才或許可以确認。”
聽到他這樣說,太子殿下似乎又多了幾分期冀,對她道:“這倒好說,過幾日蕭氏嫡女要入宮受封公主之位,以便下嫁西番和親,你可扮作她的侍女一同入宮。”
秦婉卻愣了愣,想起蕭嚴上次提到女兒和親之事時,悲痛之情溢于言表,不禁為這與她同病相憐的蕭氏嫡女感到惋惜。
出神之際,太子殿下的眸中卻難得褪去慣有的深沉,面上亦浮起笑意道:“太好了,倘若這幅圖果真藏着皇宮地下暗道的分布,将會成為對付攝政王的一大利器,當真是天助本宮!”
……
數日之後,宮中果然派人來到蕭府,要将蕭氏嫡女蕭晚婷迎入宮中,而秦婉則被安排在蕭晚婷的身邊,扮作她的貼身侍女。
看着臨別之際,蕭夫人抱着女兒落淚的情形,縱使自小便沒了母親,秦婉也不禁也為之動容。
這蕭家的小姐比她幸運,父母雙全,家族也還興旺,卻也比她不幸,一紙皇命便要嫁到那偏遠蠻荒的地方,此生再難同爹娘相聚。
說到底都是被命運擺布的人,秦婉暗中嘆息,擡頭卻見始終一言不發的蕭嚴正站在女兒身後默默的擡袖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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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是不舍,卻也到了入宮的時辰,蕭晚婷流着淚還在安慰自己的母親:“今日不過只是受封公主名號,女兒去去就回。”
說完這句話,馬車就已起行,将母女兩相握的手漸漸拉開。
身為蕭晚婷的貼身侍女,秦婉與她一同乘坐在馬車裏。
見馬車拐過街角,蕭府的宅院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秦婉便起身将車簾放下,以免蕭晚婷臉上挂着淚的模樣被人看了去,再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蕭晚婷端坐在車裏,用帕子捂緊了嘴,卻還是忍不住嗚咽。
這一幕讓秦婉想起初入東宮的自己,不禁跟着她難過,可也知一切已是定數,這樣的情形勸說也是無益,便只是默然握住了她的手。
蕭晚婷詫然的擡眼看了看她,瞧見她努力綻出的鼓勵笑容,頓了片刻,繼而回握住她的手。
過了大概兩柱香的時間,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
由于入宮不得乘坐馬車,蕭晚婷和秦婉便從車上下來,改為步行。
秦婉舉目看向那一片仿佛綿延不盡的巍峨宮群,心下卻是感慨萬千。
當年秦氏一族享盡榮寵,她的姑姑受封貴妃的時候,她亦曾以親眷的身份入宮拜谒,只是兒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一切都已恍若隔世。
從踏入宮門時起,秦婉便不曾閑下,雖然保持着斂目垂首的姿态,卻不時擡眼偷瞄,盡量記住所經之處的構造,并迅速的在腦中形成一幅地圖。
那些引路的內侍并不知曉秦婉內心這些複雜的東西,秉承着在宮中需謹言慎行的規矩,一路上都行得很慢,但也正好給了秦婉充足的時間。
腦海中的構圖卻在他們停下腳步的那一處戛然而止,原來是施以冊封之禮的奉天殿到了。
那帶引的內侍先領了蕭晚婷和秦婉去旁邊的偏殿整理儀容,而後才領了她們至殿中。
然而可以入殿面聖的只有主子,秦婉則被攔在了與殿內相隔的幕簾後面。
透過輕紗所制的幕簾,她可以看到蕭晚婷輕移蓮步往大殿中行去,前方金碧輝煌的殿內,又一層簾幕後,那高臺上坐着的應該就是這天下至尊之人。
由于隔着兩層簾幕,秦婉并看不清那高臺上的人是什麽樣子,只聽見蕭晚婷溫雅的聲音攜着些微怯然,恭敬的行禮:“民女蕭晚婷拜見皇後娘娘。”
秦婉于是詫然,怎的她只提到皇後娘娘,卻不曾與皇上見禮。
這時一個沉穩但聽起來依舊十分年輕的聲音自重重簾幕後傳來:“今日聖上龍體抱恙,便由本宮代為主持蕭氏的冊封之禮。”
秦婉立刻意識過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當今的皇後娘娘王氏。
這王氏一族同樣是四大氏族之一的門閥世家,由于開國以來曾出了數位後妃,且有兩位位至中宮,故而在四大氏族中最為榮寵。
當今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秦婉的姑姑和這位王氏就同為良娣,而太子妃之位卻是一直懸而未決,直到太子登基,王氏勾結攝政王被立為皇後。
然而真正受寵的卻是秦婉的姑姑,不僅得到皇上的獨寵,還被封為貴妃,這便引起了王氏的不滿,于是兩人在後宮中從未停止争鬥。
後來秦氏在朝堂上也和王氏形成了對立,特別是在當今太子殿下的廢立上。
至此兩大家族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政敵,也為秦氏後來的倒臺埋下了後患。
聽到這個聲音,秦婉于袖下攥緊了五指,指尖嵌入了掌心也未有所覺。
宮外傳聞當今天子只是一個傀儡,控制天下的權力實際掌握在攝政王和與攝政王勾結的皇後王氏手裏。
今日冊封公主這樣的大事,天子卻稱病不出,竟由皇後娘娘代為主持,可見那些傳聞不假,這王氏恐怕已不甘于僅僅只是執掌後宮大權,還想效仿前朝,行那垂簾聽政之舉。
只可惜王氏沒有孩子,所以才極力唆使攝政王将當今的太子廢掉,将她推舉的稚嫩小兒,當今天子的幼弟祁王立為太子,以便再造一個傀儡皇帝。
這冊封的儀式并不長,待到秦婉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蕭晚婷已經接了旨,行了冊封之禮。
仿佛是松了一口氣,蕭晚婷正待告退,卻聽座上的皇後娘娘道:“為便于學習禮儀,也免去路上來回的延誤,從現在起直到和親出嫁之日,清寧公主就住在宮裏。”
她所提到的清寧公主,正是蕭晚婷如今的封號。
聽到此話,秦婉和殿中跪拜的蕭晚婷俱是一驚。
蕭晚婷臨行前還曾對蕭夫人說只是進宮受封,很快就會回來,現下卻是要被禁足在宮苑裏,直到出嫁也不能再和家人見上一面,這何其殘忍。
不僅如此,若是蕭晚婷不能出宮,身為貼身侍婢的秦婉自然也不能出宮,那麽從這固若金湯的層層宮牆之中,她又該如何逃出去?
好在那蕭晚婷還算靈巧,自知推脫不了,便轉而找了個理由道:“清寧謹遵娘娘懿旨,只是此番入宮行裝皆不曾帶,可否容清寧回蕭府一趟,取了再入宮。”
皇後卻道:“嫁妝衣飾都已備下,你且不必回去了。”
蕭晚婷怔了怔,卻又如履薄冰般道:“是清寧的一些貼身之物,還請皇後娘娘通融。”
皇後已然有些不耐,應道:“也罷,本宮自會令人替你去蕭府取,你且安生在宮裏待着。”
秦婉在簾後看着蕭晚婷已然微顫的背影,恨不能沖上去幫她一把,卻又什麽都不能做,只得幹着急。
然而蕭晚婷畢竟是蕭氏嫡女,在停頓了許久過後,縱使聲音都已經掩藏不住內心的洶湧,卻仍強撐着道:“那些東西旁人也不知放在哪裏,故而不敢勞他人,就讓清寧的貼身侍女回去取來便好。”
她說完這話,秦婉也和她一樣提着心等待皇後娘娘的反應。
如果這樣她都不肯應,恐怕就很難再有轉機了。
皇後王氏沉吟了許久,在空氣都快要凝固之時才終于緩緩應道:“也好。”
聽到這兩個字,秦婉總算松了一口氣,可那口氣還未走到底,卻又聽見她威儀的聲音自高臺上傳來:“為防萬一,靳刖,就由你護送公主的侍婢回蕭府吧。”
“是。”伴着那冷峻的聲音,一個熟悉的身影自大殿一側的陰影中步出。
那身影不同于普通武夫的魁梧,看起來就像個和女人一樣美麗的少年,然而也只有秦婉知道,這樣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樣可怕的力量。
一開始聽到那個名字,秦婉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錯,直到那身着禁衛錦服,身負利劍的男子朝她所在的方向行來時,她才驚駭的意識到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