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2)

然,那個蒙面男人把視線一偏,冷冷回答:“殺你。”說罷嘴裏飛快地念起咒語。

“等等!等等!”南軟一邊朝正要拔出精靈之弓的琉做個停止的手勢,一邊向蒙面人發話,“等等嘛,急什麽啊,要殺我也得給我個理由,讓我做個明白鬼嘛。”她不高興地翻翻白眼,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譴責現在的殺手實在太不負責任。

蒙面人一怔,嘴裏停止了念咒,可手裏的法杖依然一動不動地直指着南軟:“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計較什麽。”

“就是快死了才計較啊,你怎麽這點常識都不懂?”南軟滿臉無奈地攤開雙手,完全沒發現她說的東西與常識什麽的并沒有任何關系。她頓了頓,忽然音調猛地拔高,“等等!你是……皇宮裏那個人?!”

南軟驚訝地指着蒙面人的臉,指着他右眼眼底處隐隐透出的十字疤痕:“我認得你!你是刺殺桫椤那個人!”

“我刺殺公主殿下?”蒙面人愕然發笑,下一秒鐘又立刻恢複冷峻的容顏,“因刺殺公主殿下而入獄的人,似乎是你吧。”

聽了他的話,南軟驀地一愣,為什麽?如果說他要刺殺桫椤,那他為什麽會在對桫椤的稱呼上用敬語?如果說他并不是要刺殺桫椤,那他之前為什麽要對自己用玄光咒?為什麽那時桫椤會受了傷?還有他現在的行為……

南軟腦中一片混亂,思緒糾結成一團沒頭沒尾的謎。

蒙面人很是遺憾地搖搖頭:“真可憐啊,像你這樣的丫頭,到死也不會明白是怎麽回事吧。”他沒興趣再和對方糾纏下去,只是将法杖輕輕一轉,不動聲色地再次念起了咒語。南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忽略了眼前的危險。

琉見狀急急忙忙沖出車廂,伸長手臂奮力向前飛撲,想要奪下蒙面人手裏的法杖。

然而敵人所施的這個法術的咒語非常短,短到在琉剛剛跳出車廂的時候,法術的光芒已經開始迸發……

“玄光咒!”

“黑暗咒!”

正當琉以為自己中了玄光咒會必死無疑時,耳邊忽然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一個從未聽過的咒語進入了她的腦海。

黑暗咒?那是什麽?

南軟微微一怔,眼前猛然一片漆黑,仿佛整個世界都沒入了黑暗一般,伸手不見五指。她看不見馬車,看不見同伴,看不見敵人,也看不見那個施放黑暗咒的人,她只聽到黑暗中傳來一聲異常凄慘的叫喊,接着是一陣重物墜地的悶響,以及某個人大口大口喘氣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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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後,眼前逐漸光明起來,就像是黎明時的日出一般,黑暗緩緩退卻,身邊的事物在幾絲光線的描繪下一點一點現出輪廓,最後回複成原來的樣子。

南軟揉揉眼睛,四下裏一看,再次怔住了,剛才那個氣勢洶洶的蒙面人如今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咽喉處被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痕,很明顯是被人一刀致命的。蒙面人的屍體旁邊站着一個白胡子老者,一手握短刀一手拍着胸口用力喘氣。

這位救了她們二人性命的人居然是南軟在大牢裏認識的老者!

南軟眼睛一亮,欣喜地喊道:“老人家!”

那老者轉過頭看着她,唇邊泛起喜悅的笑容,臉上的皺紋堆成象征微笑的線條。

“小姑娘,我的黑暗咒,真的成功了!”

☆、巴洛的傳話

題記:如果我們可以自主選擇自己的性別,那就可以愛上許多本來不該愛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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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啊,終于成功了。”南軟一邊道喜一邊苦惱地皺起眉頭,跳下車跑到屍體面前,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伸手探探屍體的鼻息,爾後又很失望地垂下臉,“真可惜,死掉了。”

唉。她心裏嘆息,要是這家夥沒死該有多好,說不定可以找他逼問出事情真相。

然而沒有人了解到她現在的心情,白胡子老者興奮地丢下短刀,緊握雙拳舉向天空:“啊!太好了!成功了!兒啊,你看到沒有?成功了!”

多年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在天堂的親人,也能安息了吧。老者笑着,眼裏有了光。

琉呆呆看着行為怪異的兩個人,感到一頭霧水:“喂,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啊?還有剛才那個法術是怎麽回事?”

“不是法術,是祭術。”南軟沒好氣地糾正她的錯誤,“玄光咒是法術,黑暗咒是祭術!你沒看見剛才老人家是徒手施術的嗎?”法術與祭術間的界限雖然劃分得有點模糊,但在澄類裏有個衆所周知的區別辦法——需要用法杖輔助施行的是法術,不需要任何媒介幫助就能靈活運用的便屬于祭術。

“那到底這個……黑暗咒怎麽一回事?”

老者垂下雙手,笑眯眯地回答:“呵呵,正如你所見,黑暗咒能夠掩蓋掉玄光咒的光芒,制造出短時間的視覺黑暗。這是我用了多年時間才創造出來的。”他順了順呼吸,很為自己的發明而自豪:“黑暗咒不僅能夠抵抗玄光咒帶來的傷害,還可以趁着它帶來黑暗的契機回擊敵人。”

南軟萬分贊同地點點頭,重複老者曾經說過的臺詞:“這世界上,能與光抗衡的,也只有暗了吧。”

琉恍然大悟地說句“我明白了”,話音未落,遠遠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南軟眉頭一皺,立刻抽出懷裏的紫色法杖,嘴裏喃喃開始念動咒語,随時準備攻擊未知的敵人。

“別打別打!南軟小姐!琉小姐!是我!”

不遠處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音調溫和而熟悉,南軟輕輕“哎”了一聲,垂下法杖:“是未律的聲音啊。”

琉也一臉的莫名其妙:“奇怪了,未律怎麽會在這裏呢?”

南軟一拍胸口,驚恐兮兮地揉揉耳朵,又望望身旁的白胡子老者:“該不會是我們幻聽吧!難道……難道是黑暗咒的後遺症?”老者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忙不疊否定她天馬行空的想法:“小姑娘,你想太多了,我創造的黑暗咒是沒有任何副作用的。”

“是嗎?”南軟半信半疑地側側腦袋,正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未老先衰的前兆,卻看見未律的身影竟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

未律身上穿着窄而長的藍袍,手裏斜握青紋長杖,快步跑到南軟和琉的面前,喉結上下翻動,邊細細喘着氣邊慶幸:“呼、呼,終于找到你們了。”

琉驚訝地張大嘴巴:“未律!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你找我們有事?”

南軟愣愣地瞧着未律,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妥。

未律輕輕拍去長袍上沾染的灰塵,又搖搖手中的長杖,笑着回答:“當然知道了,南軟小姐身上有我的感應咒啊,無論你們在哪裏,我都能找到的。”

南軟繼續仔細觀察他,心裏越來越感到不對頭。

“感應咒……小夥子,你是星見?”這回輪到白胡子老者開口了。未律見對方是一個陌生老人,連忙禮貌地微微欠身:“是的,老人家。”

聽到星見二字,南軟終于明白有什麽地方不對頭了,既然未律是沒有性別的星見,那他怎麽會有喉結呢?難道……未律已經愛上了某個女生,開始轉變為男性?一想到這裏南軟就高興了,揚起手拍拍未律的肩膀,笑眯眯地稱贊:“未律,做得好!”

未律被她贊得一臉莫名其妙,正想問個明白,卻馬上被對方打斷。

“未律。”南軟收起法杖,将話題扯到重點問題上,“到底你找我們什麽事情,趕得這麽急?”

未律神色一沉,緩緩回答:“巴洛先生,死了。”

“巴洛?”南軟怔了怔,腦中有瞬間的短路,一下子想不起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未律見她滿面迷茫,便小聲提醒:“就是那個在地脈皇朝的……”

“啊,是他。”南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随即又問,“他……死了?”

未律嚴肅地闡述緣由:“巴洛先生之前曾負着嚴重的傷來找我,說有一隊人馬進入了地脈皇朝襲擊他和舞軌小姐!”

“襲擊?”琉一臉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怎麽可能,地脈皇朝的進入方法不就只有他們和我們知道而已嘛,別人怎麽可能進得去!”

南軟也十分同意她的說法:“是啊,知道的人只有舞軌巴洛、我們幾個、還有木頭和……”她忽然頓了頓,好一會兒才把句子銜接完整:“和桫椤。”

提起桫椤,未律立刻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對了,巴洛先生還說過,那隊人馬穿的是諾葉皇族護衛的铠甲,仿佛一早就曉得巴洛先生他們藏在皇朝裏,特地跑去追殺他們!”

“打敗那隊人馬之後,巴洛先生也受了重傷。舞軌小姐一時氣不過,獨自一人跑去諾葉國要找桫椤報仇!”

“巴洛先生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沒多久就搶救無效死亡,我這次正是為了他說的事跑來的。”

南軟倒吸一口冷氣,諾葉皇族護衛铠甲,是那種銀白色、刻着美麗标識的铠甲麽?穆每天穿在身上的那種麽?一想到穆,她的心立刻糾結成脆弱的一團,仿佛輕輕一握就會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然而現在并不是傷感的時候,有太多的謎紛繁撲朔,等着她去解開。于是南軟定定心神,果斷下決定:“走,我們回去。”

“回去?”琉瞪大眼睛,完全不了解她想什麽。

“我們到諾葉皇宮那裏去,要趕在舞軌行動之前制止她!誰知道那家夥沖動起來會幹些什麽啊!”南軟迅速跳上馬車,随即又想起另外一個重大問題,“你們……誰會趕馬車啊?”

未律和琉看看地上焦黑的馬夫屍體,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讓我來吧。”一直站在旁邊不吭聲的白胡子老者忽然自告奮勇,“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幾個孩子要幹什麽,但似乎是很重要的事,讓我來幫忙吧。”

為了争取時間,南軟也懶得再挑剔,飛快地贊同了他的提議,并急切催促琉和未律趕緊上車。

馬車靈活地轉了一個圈,馬蹄嗒啦噠啦頗有節奏地朝反方向絕塵而去。

明媚陽光下,可憐的馬夫和蒙面人就這樣曝屍荒野。

☆、懷疑

題記:出門在外,嘴巴甜一點,好處也會多一點的。

————————————————我恨蘑菇——————————————

老者的駕駛技術非常好,他趕的車雖然不如馬夫趕的那般平穩,但速度卻是驚人的快。

南軟坐在劇烈颠簸的車廂裏,慵懶地靠在琉身上,她半垂着眼簾,不時掃視幾眼坐姿優雅的未律。

未律很快便發覺到她不同尋常的目光,連忙詫異地詢問:“南軟小姐,怎麽了?”

“啊……沒什麽。”南軟感覺有點尴尬,“我只是在想……對了,你覺得一個人愛上了另一個人後,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麽?”

“南軟小姐是指桫椤小姐和穆先生結婚的事嗎?”心思缜密的未律早已看出她的不安,于是緩緩道出自己的意見,“我認為,舞軌小姐并沒有撒謊。”

“舞軌沒有撒謊,那就是桫椤撒謊了?”

“其實仔細想想,似乎最近發生的每件事情都有桫椤小姐的參與,而且她還是關鍵所在。”未律嚴肅地板起臉,“不管是伽寐小姐離去的事,還是南軟小姐被冤枉的事,她都在場,這未免太巧合了,再加上關于13年前滅族案的不同說法、伽寐小姐的死亡鏡像……所以我懷疑桫椤小姐說的話很多都不是事實。”

南軟和琉對望一眼,半信半疑地扁扁嘴巴:“可是,這畢竟都只是我們的猜測,13年前的滅族案已經是衆所周知的事,人人都知道是地脈皇朝殺戮太多才引起衆怒的。”

未律微笑着搖搖頭,凝視自己手中的青紋長杖:“我在四長老那裏學到了一句話:事實,不一定就是真相。”

“什麽意思?”

“地脈族人早已被滅族了不是麽,聖帝羅和諾葉國執掌着巨大的權力,他們無論怎麽解釋那場戰争都不會惹來非議的,而且憑他們的力量,要隐瞞一個真相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未律長長嘆了口氣,感到一陣莫大的悲涼,世界就是這樣,只要你有錢有權有地位就無可不為。

南軟緩緩移開視線:“可是,我們這樣無憑無據的……也不好懷疑人家。”

“不,我從巴洛先生手裏得到了這個……”未律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遞到南軟手裏,并嚴肅地皺起眉頭。

南軟接過文件粗粗浏覽幾眼,忽然驚訝地脫口而出:“這東西……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是從那隊襲擊地脈皇朝的護衛身上搜出來的。”未律眼睛直直盯着那份文件,“我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開始懷疑桫椤小姐的!”

琉好奇地湊上個腦袋,定睛一看,不由得也吃驚地倒吸一口冷氣。只見那份文件裏有許多行娟秀的字跡,細細闡明了地脈皇朝的進入方法,又在這方法之下添加了一行注釋:見皇朝遺孤者,殺。文件最後還蓋着一個紅彤彤的章,印痕冰冷而清晰——諾葉公主桫椤。

“這……這怎麽可能?!”琉怪叫一聲,指着那個印着桫椤名字的紅章痕,手一直不停地不停地發抖,“桫椤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不是說覺得地脈遺孤很可憐的嗎?她她她……她怎麽會派人暗殺他們呢?”

南軟不說話,托着下巴沉吟一陣子後謹慎地發問:“這個印章,有沒有可能被造假?”

“有,雖然可能性并不太大。”未律點點頭,這個回答讓琉松了一口氣,正想說印章可能是假的,卻又立刻被未律的下一句話吓得提心吊膽,“但是有一樣東西假不了。我曾經把這份文件給四大長老看過,證實這份文件裏所有文字的字跡,都與桫椤小姐的字跡吻合。”

聽了他的話,南軟臉上浮現冰冷的笑意:“看來,桫椤這次真是百密一疏呵。”

琉洩氣地弓着腰,任由身體随着馬車的颠簸而左右搖晃,想不到桫椤能僞裝得那麽好……一直以來,是自己錯怪舞軌了麽?舞軌雖然冷漠,雖然擁有恐怖的力量,可是她從未傷害過自己啊!

也許這一次,自己真的錯了。

細心的未律一眼便看出琉的自責,連忙勸慰:“琉小姐不必難過,被蒙在鼓裏的人并不止你一個啊。”

琉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依然沉浸在極度的沮喪中。

“琉,提起精神。”南軟看不慣她這樣的表情,“接下來,我們還有一戰。”

要面對一個幾乎完美無暇的敵人,要揭發隐瞞了13年的巨大秘密,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起碼對身為見習學生的他們來說,這勢必是十分艱巨的一戰。

琉深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情。

“對了,南軟小姐,我還從巴洛先生的手裏得到了這個。”未律朝南軟慢慢攤開手掌,一副水藍色耳環在他手中散發出恬淡柔和的光芒。

南軟微微一怔,腦中再次浮現穆的影子。她輕手輕腳接過耳環,又萬分疼惜地将它揣入懷裏:“耳環怎麽會在巴洛手裏?”

“大概是舞軌小姐匆忙間拉下的,舞燃小先生似乎在睡覺呢。”

“這樣啊……”

馬車又前行了好長一段時間,大家都被颠簸得有點暈頭轉向。

算一算時間,也該是入城的時候了,可四周的景色還是草木橫生,荒無人煙,南軟漸漸覺得不太對勁,連忙從車廂中探出個腦袋,向趕車的白胡子老者急急發問:“老人家,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老者邊趕車邊頭也不回地回答:“沒錯,這條路是去我國祭壇的捷徑。”

“諾葉國祭壇?”南軟有點糊塗,“去祭壇做什麽?”

“你們是要找公主殿下吧?”老者呵呵地笑着,“你們坐這馬車一來一回加起來也有一天時間了。我們諾葉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皇族成員成婚後第二天一早必須在除伴侶外其他人不得陪同的條件下,到祖先祭壇處居住三天,以表示對先人的懷念和感謝。”

老者頓了頓,語氣中略帶歉意:“我們現在趕去祭壇絕對沒錯的。我本來想一早就跟你們說這事的,可見你們忙活得緊,就自作主張改了路線,你們不會怪我這老頭吧?”

南軟笑眯眯地揚起嘴角:“當然不會,老人家,有了你的幫忙我們可省了不少麻煩呢。”

老者再次呵呵笑了起來,無比快樂。

這些可愛的孩子,讓他想起了那個在天堂的兒。

☆、錯手

題記:放過你,是放過自己。

——————————————P榜小人物————————————————

諾葉國的祭壇處于城郊外一個荒山野嶺的地方,人煙稀少得可憐。

整個祭壇外觀呈圓塔形,壇頂朝四面八方勾出9個角,弧度平滑而和緩,讓人感覺穩如泰山。祭壇裏面一共有三層樓梯、三道門。每一層都是逐步遞增上去的,使祭壇內部中央高高突起,十分特別。

車前的兩匹馬高高嘶鳴一聲,在祭壇前停下了腳步。

琉撲通地跳下馬車,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想也不想便大步沖進祭壇門口。南軟和未律對望一眼後不約而同地搖搖頭,這家夥沖動的毛病還是沒改。

南軟深深吸了口氣,朝第一道門走去,這次回來,是上天的安排嗎?是讓她和穆有重歸于好的機會嗎?可是穆已經娶了別人,自己又能怎麽樣呢?

一踏上樓梯南軟便聽到一陣兵器碰撞的乒乒乓乓聲,她臉色一變,連忙提起腳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然而一切還是太遲了。

當南軟跨過第三堵門的門檻時,一道血紅色的光濺滿了她的視線。

只見琉站在她面前,驚訝地張大嘴巴;桫椤懷抱拉瑪菲斯躲在穆身後,她的手臂不斷滴着血,血液一顆顆染紅了小提琴的琴弦;舞軌握着短匕首直朝桫椤刺去,而穆則一個轉身,雙手裏的重劍猛然劃破舞軌咽喉……

南軟眼前的畫面仿佛一下子定格在了這一秒:舞軌脖子上洶湧噴出殷紅的血,血珠随着劍鋒的力道飛濺出優美的弧度。舞軌的眼睛微微眨了眨,手中的短匕咣當一聲墜落在地,仿佛昭示着主人生命的即将完結。

那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

南軟怔怔地看着舞軌的身體直直撞在地面,不由得“啊”地驚叫一聲,音波沖上祭壇頂端,跳蕩出凄厲的回音。

她飛撲到舞軌身邊,小心翼翼地抱起對方的身體,完全不顧鮮血污穢了自己美麗的衣裙。

身後的穆倒吸一口冷氣,手中的重劍轟然落地,發出沉重駭人的悶響。

南軟懷裏的舞軌微微扭動一下身子,慢慢舉起鮮血淋漓的右手,琉見狀立刻跑上前抓住她的手掌,用力握緊。舞軌脖子上的傷痕依然不停地冒着血注,潺潺地在身下堆積成一汪血水。南軟伸手想要幫她止血,卻發現無論怎麽做都是徒勞。

舞軌艱難地眨眨眼睛,嘴巴眉毛因劇烈的痛苦而皺成一團,她微微翕動嘴巴,從嘴裏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舞軌……舞軌……你說什麽,我聽不到,你說什麽……”琉焦急地催促對方,可越催促就越感到自己無能為力。

“燃……弟……燃……小……”

“她說小燃!她的弟弟小燃!”這次南軟總算從斷斷續續的字節中捕捉到重要的信息,連忙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翻出那副水藍色的耳環,大聲呼喊,“舞燃!出來!別睡了!小燃快出來!”

随着話音剛落,耳環中竄出無數半透明粒子,幻化成舞燃稚嫩的模樣。

舞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後忽然渾身一震,馬上飛撲到舞軌身上:“姐姐!你怎麽了?姐姐!姐姐!”

舞軌似乎是聽到了弟弟的聲音,立刻喃喃地交代:“燃……家……要好好……家……”

舞燃感到萬分的無助,一邊放聲大哭一邊用力地點着頭,肩膀随着他的抽噎而不住地一聳一聳:“小燃知道,小燃知道,小燃會好好看家的!姐姐不要死!不要死!”小小的他看過太多的死亡,在13年前那場滅族之戰中他便已知道,死亡,就是永遠的離別。

舞軌瞪大眼睛,痛苦地嗚咽一聲,臉上神色忽然松緩下來,凝固成僵硬而麻木的表情。

南軟心中咯噔一下,清清楚楚意識到,舞軌死了。

先是伽寐,後是舞軌。她的朋友,都離去了,只有她自己還沉陷在捉摸不清的迷霧中,艱難匍匐。

南軟伸手慢慢阖上舞軌的雙眼,将舞軌尚且溫熱的身體放到琉懷裏,把手裏染到的血往衣服上一蹭,接着一步步朝穆和桫椤走去。

“為什麽,為什麽連舞軌都不放過?為什麽要殺她?”

南軟的視線越過穆落在桫椤身上,臉上殺意盎然。穆從剛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一見勢頭不對,連忙橫身格擋在南軟和桫椤之間,沉聲道:“舞軌是我殺的,跟桫椤殿下沒有關系,你也看見了,是我的錯。”

“那好。”南軟細細眯起眼睛興師問罪,“那你為什麽要殺她?!”

穆懊悔地垂下臉,拳頭捏得格格響:“舞軌她……要傷害桫椤殿下的性命,我……我一時錯手……”

盡管南軟依然平心靜氣地和他理論,可眼中的光卻已經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了。她舉起手指着桫椤柔弱的臉,冷冷問:“木頭,她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重要到不惜殺人?”

“我……”穆實在有口難言,那是一時錯手!錯手啊!為什麽南軟非要鑽牛角尖?“我……我是桫椤殿下的護衛,所以一定要保護她的。”

穆說的是“護衛”,而不是“丈夫”,這點讓南軟心裏有了些許的欣慰。

大概連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和桫椤結婚的事實吧。

這下桫椤可不高興了,飛快地向南軟靠近幾步,急急辯解:“穆是為了救我才會不小心殺了舞軌的,你不能怪他,都是我的錯……”

“你少在這裏裝好人了。”南軟移開視線,右手依然直指桫椤,“你殺了伽寐,又派人去殺地脈的人,還說自己很同情皇朝遺孤,真是好笑啊。”

在一旁看他們對話的琉也忍不下去了,可礙于手裏抱着舞軌的身體,只能大聲嚷嚷:“還有13年前的地脈滅族戰,也是由你引起的!”

“不要血口噴人。”桫椤臉上現出幾絲焦躁不安,下意識抓緊手裏的拉瑪菲斯,“我沒有做那樣的事。”

原本哇哇痛哭的舞燃忽然大聲插嘴,駁斥她的話:“你是壞蛋!你害死小燃親人,搶走拉瑪菲斯,害死姐姐!你是壞蛋!大壞蛋!”

衆人驀地一震,舞燃的話雖然在意料之內,但還是讓大家吃了一驚。

“呵!既然沒有,那麽這是什麽?”南軟一邊厲聲高喝,一邊從懷裏掏出未律給的那份文件,往桫椤眼前用力一抖,鮮紅的印章赫然灼花了所有人的視線。

☆、真相

題記:你愛一個人,可以愛到比什麽更愛呢?

——————————————下一章,結局篇!—————————————

“這是你批下的指令吧,‘見皇朝遺孤者,殺’,這可是你的筆跡呢。還有下面諾葉公主桫椤的印章……”南軟揚着文件,嘴角流露出諷刺的笑容,“桫椤,你可別說是別人嫁禍你。”

桫椤的身子劇烈一抖,她輕輕瞥了一眼穆,然後立刻轉回視線,小心翼翼瞧着南軟:“你……你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東西的?”

南軟咬了咬下唇,悶哼一聲:“你不是派了一對護衛去襲擊地脈遺孤嗎?就是從他們身上搜到的!想不到吧,你還真是百密一疏呢,你說如果我把這個公諸于世,別人會怎麽看你這個溫柔美麗的公主殿下?”

“你……還給我!”桫椤肩膀一聳,迅速将拉瑪菲斯夾在下巴下,右手則揚起弓杆,飛快地拉起小提琴來。只聽得連串音符過後,拉瑪菲斯通體透出刺目的光芒,那些光急速地移動着、彙聚着,最後凝成一團巨大的光球,咆哮着直朝南軟撲去!

她突然而來的行動讓大家感到萬分意外,誰都料想不到桫椤會發出致命的攻擊,只能愕然地怔在原地。

穆憑着本能移動身體,想也不想就沖上去擋在南軟面前,硬生生接下了桫椤的攻擊。

他并沒有加以任何考慮,只知道自己絕不能令南軟受傷。

只見那團光球轟地撞在穆的身上,圍着他上下轉悠,發出滋拉滋拉猶如電流竄動的聲音,接着那光球拼命亂拱,仿佛正千方百計設法鑽進穆皮膚上的無數個毛孔裏。

随着那光球的光芒逐漸變弱,穆身體一僵,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木頭!”“穆!”

桫椤扔下手裏的拉瑪菲斯,和南軟同時驚呼一聲,撲到穆身旁。

南軟伸手探了探穆的鼻息,長長松了口氣:“還好,只是昏迷了。”聽了這話,桫椤也肩膀一墜,放下心頭大石,喃喃念道:“對不起……穆,我……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南軟将穆的身子輕輕平放在地上,這才站直腰警惕地盯着桫椤:“你害死了那麽多人,現在又來傷害木頭,你到底還想怎麽樣?”

桫椤憐惜地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穆,淡淡微笑幾秒,接着擡起頭望向南軟,臉上的表情立刻斂去:“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略為一頓,語氣仍然溫宛柔和:“所有事情,都是我幹的。”

南軟、未律和琉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冷氣,緊張地摒住呼吸。

“伽寐是我用拉瑪菲斯殺死的,因為她聽到了我和舞軌的對話;我也有派人去皇朝收拾那些漏網的遺孤,呵,想不到那些護衛居然失敗了,還落了把柄,真是一幫廢物。”桫椤聳聳肩膀,輕松地将一切和盤推出,仿佛并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麽錯誤。

“哦,對了,還有你入獄的事情,也是我設計的——為了讓穆娶我。”

南軟聽得咬牙切齒,可她還是拼命忍住不讓自己沖動:“那13年前……”

“正如你所了解到的那樣。”桫椤知道她一定會問這個,也懶得再隐瞞,“13年前,我要得到拉瑪菲斯來制造小提琴武器,所以懇求父王為我取來。結果就是我們諾葉以地脈殺了我國子民為理由,聯手聖帝羅一起滅了地脈皇朝。”

“你!”琉實在是氣不過,迅速拔出匕首沖上前直指桫椤額頭,“我殺了你這個……這個……”琉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想不到能用什麽詞去形容如此陰險的女人。

手無寸鐵的桫椤居然不慌也不忙,只是望着匕首的鋒芒,輕嗤一聲,仿佛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你們以為自己很正義嗎?”

琉揚起下巴:“你什麽意思?”

桫椤擺了擺碎花禮裙,做了一個行禮的姿勢,淡淡回答:“殺了我能怎麽樣?為死去的人報仇嗎?呵呵,你錯了,我諾葉桫椤可是一國的公主啊。”

“公主犯法,與庶民同罪。”南軟飛快地道出一句衆所周知的法律。

“哈哈!”桫椤這次是徹底笑翻了天,“這種破法律你們也相信?”

未律看着她猖狂的笑臉,無奈地搖搖頭:“南軟小姐,琉小姐,事情并不是這麽簡單的,這牽扯到兩個國家的存亡。”

南軟細眉一皺,沒聽懂對方的話。

桫椤緩緩接過話頭:“你們是聖帝羅的人,而我則是諾葉一國的公主;若你們殺了我,必定會引起我國子民對聖帝羅的仇恨,而我父王也一定會對聖帝羅發起戰争……這樣一來,你們殺死我,就意味着導致兩個國家的生靈塗炭,再嚴重一點的話,很可能會同歸于盡。”她頓了頓,再度微笑起來,“所以我說,你們以為自己很正義麽?”

琉用力握緊手裏的匕首,急切道:“只要……只要把你的所作所為說出去就行了!像你這種人,應該讓人千刀萬剮的!”

“你太天真了,琉。”桫椤遺憾地搖搖頭,“無論我做了什麽,我都是一國的公主,這個國家有一半要靠我的勢力來支撐。若你把這些事情說出去,使我國子民對我的忠心動搖,那便會令國家大亂,篡位者、叛國者群起發動戰争……你說,你這樣做引起的後果和殺了我有什麽區別?”

“我們無論怎麽樣也是不能動桫椤小姐一根寒毛的。”未律輕聲嘆息,“我想,我能明白四長老為什麽要把所知的秘密埋藏在心13年了。”

“當權者自當無可不為。”這句話南軟已念叨不下十遍。

“是啊,不然當年也不會只因為我一句話就使地脈皇朝滿門滅族……我現在也不需要為了隐瞞這個秘密而不斷……”桫椤臉上現出一絲懊悔的神色。可事隔多年,說什麽也無法再挽回了。

“那算什麽?難道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琉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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