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

骨髓裏去,深深刺痛了琉的心。

☆、大牢

題記:當你和朋友吵架的時候,你有給過他們解釋的機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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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很樸素,也很森嚴。

單人牢房的空間并不大,但已足夠容一個極高大的人橫豎亂躺。牢房四面都是奇怪質地的透明牆壁,牆壁上環繞了一層極淺極淺的藍光,還滋啦滋啦閃着輕微的火花。南軟曾經好奇地伸手去摸,不料卻被那些火花燙得手指通紅,從此再也不敢靠近牆壁。

這些牆壁不僅布下了高深的攻擊系法術,同時也布下了巨大的結界——一種能讓處于一定範圍內的人無法使用任何術法的結界。

牢房地面很幹淨,基本看不到蛇蟲鼠蟻,還有柔和的燈光灑下來,不至于使人感到過于壓抑。

由于牢房四面是透明的,因此在牢外的衛兵能夠将牢裏犯人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而牢裏的犯人們也能注視到隔壁牢房人的作息。

南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随遇而安的人,無論到了哪裏都能好好活着,就算是蹲牢房也能蹲得比別人快樂些。可是現在她卻一點都不快樂,罪魁禍首就是角落的那張石床。南軟什麽都不怕,就是怕睡不好,然而牢房裏的這張石床偏偏就令她失了眠。這張床又硬又冷,南軟在上面翻了無數次身仍舊是無法入睡,最後她只能迫不得已地放棄了睡覺這個目的。

她無奈地從床上坐起來,胡亂揉揉散亂的頭發,有點莫名地惱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南軟一陣頭痛,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抓了進來,還給安上了個刺殺公主的罪名。

她深吸一口氣,拼命告誡自己要冷靜。過了好一會兒後,她開始慢慢回憶當時的情景:先是自己聽到桫椤和一個留着奇怪疤痕的蒙面人在對話,以為那個蒙面人要傷害桫椤,就沖了進去,然後自己中了蒙面人的玄光咒暈了過去,造成一段時間的記憶空白。當自己醒來的時候,桫椤受了嚴重的傷正倒在地上,那個蒙面人已經不見了,大概是行兇完畢已逃走。接着本來自己想要沖上前去救人,不料立刻就被誤認為了是兇手。

南軟将這個過程想了又想,度了又度,忽然覺出一個詭異的端倪:如果說那個蒙面人的目的是殺桫椤的話,為什麽他不把桫椤完全置于死地再走?為什麽……

“小姑娘,小小年紀就犯事了可不行啊。”

耳邊響起一個突兀而蒼老的聲音,南軟一怔,思緒驀地被打斷。她不高興地擡起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透過淺藍色的牆壁可以清晰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坐在隔壁牢房的床上直勾勾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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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的臉被雪白的胡子和頭發遮住半邊,看不清楚容貌。他駝着背盤腿坐在床上,瘦弱的四肢為他平添幾分蒼老:“小姑娘,你的人生還長着哪,可不能亂來啊。”

南軟朝着老者眨眨眼睛,感到一陣好笑,大家都同是大牢裏的人,這老頭有什麽資格對自己說教?

老者又盯着她看着幾秒,忽然笑呵呵地拆穿她的心思:“你是覺得我沒資格教訓你吧?”南軟揚起眉毛,誠實地點點頭。老者又笑了,語句裏有無限的嘆息:“我啊,是因為非法試驗新祭術時失手害死了人,才被關進來的,數數日子,都有三個年頭了啊。”

“非法試驗?”南軟微微呆了呆,沒想到現在還有這麽勇敢的人。世界在不斷進步,澄類中也不斷有新的術法誕生。這些新術法誕生之前往往要經過上千萬次試驗,但由于試驗術法是極其危險的事,所以國家明令禁止私人試驗術法。

這個老者看來很明顯是漠視了國家的禁令,擅自試驗新術法,而且還一不小心試驗失敗害死了人,導致蹲了幾年大牢。

“雖然在這裏蹲了三年,但是我也一直有在想怎麽樣才能使這個新祭術更加完善和安全,其實我已經想好了,只差一個機會讓我試驗……”

南軟臉上的線條漸漸柔和了幾分:“老人家,到底是什麽祭術,讓你到了現在還堅持研究?”

“黑暗咒。”老者緩緩道出祭術的名字,語氣慎重得猶如在宣布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十年前,我的孩子被玄光咒擊中,幾乎失去了所有記憶,像個傻子一樣生活着,最後……最後因為一次不小心而失足落水身亡。那之後開始,我就一直想、一直想創造出一種能對抗玄光咒的祭術,這不僅是為了紀念我的孩子,也是為了避免更多的悲劇發生……”

老者一口氣說了好多話,每一句話都像巨雷一般震撼了南軟的心。

這個黑暗咒,承載了一個父親最深沉、最凝重的愛意啊!

說到自己的試驗,老者的兩眼立刻迸發了耀眼的光華:“玄光咒是以光刺激人的大腦,使人昏迷、虛脫或者記憶缺失,而黑暗咒則是用黑暗來掩蓋掉玄光咒的光芒。”他長長舒了口氣,“黑暗與光明原本就是相生相克的,這世界上,能夠打敗光明的……也只有黑暗了吧。”

南軟摸摸脖子上的小瓶,思索了一陣子後忽然高興地一擊掌:“老人家!你不是說這個黑暗咒已經完善好了麽?教我吧!等我出去後幫你試驗!”

“出去後?”老者朗聲笑了起來,“這裏可是獄塔頂層的大牢啊,只有犯了殺人、篡位、謀害皇族的大罪的人才會被關到這裏來,要出去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南軟輕輕皺起眉毛,懶散地打個呵欠:“可我什麽都沒有做,我是冤枉的。”

“冤枉的?”老者來了興致,直直身子,換了個姿勢繼續聽她說話。南軟認真地點點頭,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老者。

老者沉吟好久,啧了啧嘴巴,遺憾地攤開雙手:“小姑娘啊,就算你是冤枉的也很難脫身啊。一來那些護衛進屋時只看到安然無恙的你和受傷的公主殿下,別人一看這情景就必然會認定你是兇手;二來我們諾葉國把皇族安危看得很重,那些意圖謀害皇族的人一旦被抓住,三天之內就會被斬首,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

南軟倒吸一口冷氣,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用力咬緊下唇,然後從齒間擠出幾個字:“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了嗎?”

老者慢慢走下床,來回踱了兩步,又不停摩擦着手掌。這樣持續了一會兒後,他才轉過臉面向南軟,一字一句緩緩道:“也許……辦法是有的。”

☆、穆的辦法

題記:為一個你愛的人,犧牲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要犧牲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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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軟眼睛一亮,急忙跳下床,靠近牆壁低聲問:“什麽辦法?越獄?還是炸掉這裏?”她想法的兇暴程度令老者吓了一跳:“小姑娘,你還真是會想。”南軟絲毫不為這個稱贊而感到高興,而是很不耐煩地催促對方:“到底什麽辦法啊?快說嘛。”

老者清了清嗓子,慢慢道:“我們國家多年以來每當有皇族辦喜事的時候,必定會大赦天下。”皇族,包括國王、王妃、公主、王子以及其他與國王有直系血緣關系的人。

“大赦天下?”

“是的。大赦天下就是指在辦喜事的那段時間裏,将獄塔裏的所有犯人全部放出來。”

“放出來?放出來幹嘛?給皇族獻舞?”

老者再次被她驚人的想象力吓倒:“這……這當然不是。大赦天下的意思是放所有犯人回家并且赦免他們全部的罪行啊。”南軟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托着下巴考慮了一會兒後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那皇族也不可能在三天內辦喜事啊!”

“啊……說得也是,那些皇族也不可能會為了我們而特地去辦件喜事。”老者的回答令南軟一陣哭笑不得。“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比如說炸掉這裏……”她依然孜孜不倦地思索着這個具有兇暴傾向的計劃。

“沒有別的辦法了。在沒有任何工具和術法的幫助下,你我是不可能逃離這裏的,小姑娘,死心吧。”

“啊!不是吧?!”南軟一邊沮喪地抱怨着,一邊苦惱地揉揉太陽穴。由于她的聲音太大,惹來了牢外衛兵的一聲怒喝“安靜點”。南軟朝衛兵撇撇嘴,又狠狠瞪了一眼淡藍色的牆壁,嘴裏嘀嘀咕咕詛咒一句“該死的結界”。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大半天之後,南軟忽然看見有一個人朝自己所在的牢房外快步走了過來。

銀白的铠甲,背上光亮的重劍,輪廓清晰的眉目,不是穆是誰?

南軟猛地直了直身體,興奮地走到牢房牆邊,高高揮起手大喊大叫:“木頭!木頭!我在這裏!”

穆四處望了望,最後視線定格在南軟表情生動的臉上,他連忙定定神,徑直朝南軟所在的牢房走去。南軟隔着淺藍色牆壁笑眯眯地盯着對方的臉看了又看:“木頭,你是來救我的嗎?”

穆用力點點頭,認真地許下諾言:“南軟,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南軟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事态發展,“他們準備把我怎麽辦?”

穆握緊拳頭,喉嚨中不由自主咕咚兩聲:“他們認定你就是刺殺桫椤殿下的兇手!本來桫椤殿下為你争取了一些時間,讓我好好替你調查事情始末。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南軟隐隐感到一陣心悸,仿佛有什麽不可預知的陰謀在悄悄肆虐。她用力搖了搖腦袋,想甩去那種不安的感覺。

“不知道大伯爵是怎麽發現了你曾經襲擊過沉廉的事……”

“發現了又怎麽樣?他不肯放過我?”

“嗯,是的。他一直拿沉廉的事和桫椤殿下遇刺的事來打壓你,煽動大家聯手請求殿下盡快處死你。”

南軟長長嘆了口氣,這個大伯爵還真是麻煩啊,到現在還不肯放棄每一個公報私仇的機會。她無奈地再次嘆息,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對了,木頭,桫椤的傷怎麽樣了?不要緊吧?”

穆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她很好,還有力氣幫你打點事情呢。”南軟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當時看她的傷也蠻重的,擔心了好一陣子。”

穆看着她表情變幻的臉,莫名覺得無比的幸福。這個女孩,在自己身處險境的時候還不忘關心別人,遇到如此善良可愛的女孩,他怎麽能夠不感到幸福?

南軟被他盯得一陣毛骨悚然,揚起手掌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喂,傻了?看我幹嘛?”

穆連忙定定神,笑着再次承諾:“南軟,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無論有多少危險,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把心愛的女孩救出來。無論如何,在自己斷氣之前,都要讓她活着。

南軟直直看着他,怔了好久好久後,眼中緩緩流露出無數耀眼的光芒:“木頭,我等你。”

隔壁牢房的老者被他們的對話弄得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終于忍不住插嘴:“我說小夥子啊,別逞強了,就憑你一個人是打不過這麽多衛兵的,更何況除了國王之外誰也沒有絕對權力左右獄塔裏犯人的生命,就連公主殿下也無力阻擋大臣們的決定!你說,你能有什麽辦法救這小姑娘出去?”

穆的肩膀劇烈一震,他稍稍別過頭,不去看南軟的眼睛:“我有一個辦法,一定可以救她出來的。”

南軟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兒後又迅速擡起頭,一字一句問道:“木頭,你說的辦法,是不是……要桫椤辦喜事?”雖然要把這個問題問出口是有點尴尬,但她還是禁不住強烈的擔憂之心。

穆的身體又是深深一震,他暗暗握緊拳頭,倒吸一口冷氣,緩緩點了點頭:“是的。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只要桫椤殿下訂婚,必定能大赦天下,到時候……”他忽然皺起眉頭,萬分認真地叮囑南軟:“南軟,你記住,一旦桫椤殿下大赦天下把你放了出去後,你就立刻趕回聖帝羅去,不要作任何停留!因為大伯爵很可能因為不甘心而派人來殺你。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聖帝羅,只要到了那邊,大伯爵就沒辦法跨國界傷害你了,記住了嗎?”

穆的眼中有不容置否的神色,南軟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同意按照對方所說的那樣去做。

穆肩膀一卸,放下了心頭大石。

“那……桫椤她要和什麽人訂婚?那個人可靠嗎?要是因為這個毀了桫椤的一生怎麽辦?”南軟不但關心自己,也關心朋友。

“不用擔心桫椤殿下。好了,我先回去了。”穆咬了咬嘴唇,避開她的問題,一面轉身一面笑得苦澀,“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加油。”

南軟忽然從他的話語和神情裏捕捉到了巨大的不安,她用力揉揉太陽穴,無意中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可能性,于是急忙撲到牆壁邊,可卻又馬上被牆上那道淺藍色光電得整個人彈了開去。她急切地高聲朝穆問道:“木頭!和桫椤訂婚的那個人……不會是你吧?”

穆的背影劇烈一抖,整個人停下了腳步,但下一秒他又提起腳大步往門外邁去,再也沒有回頭。

南軟覺得胸口一陣窒息,幾乎站立不穩。她大聲朝着穆最後一抹身影撕喊:“木頭!不要!!”

凄切的叫聲傳遍了整個大牢,回音一波一波蕩了開來,久久沒有停息。

☆、一切

題記:若你們還愛,請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畢竟在這世界上能夠兩情相悅,是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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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穆走了以後,南軟一直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哭,也不笑,只是毫無表情地盯着地面,像一座塵封了的陶瓷娃娃。衛兵來送飯或者遞水的時候她也不接,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眼睛白茫茫地像起了一場霧。

隔壁牢房的白胡子老者雖然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到南軟的模樣,亦不禁替她難過了起來。

就這麽熬着熬着,忽然有一天,門口走進來幾個衣着光鮮的衛兵,他們邊高高揚起眉毛,邊朗聲宣布:“公主殿下大婚在即,特令大赦天下!”

随着衛兵的話音剛落,所有淺藍色的牆壁變得越發透明,顏色漸漸黯淡下去,最後化作虛無飄渺的粒子,默默消散在空氣中。

牢裏的犯人們歡呼着“公主殿下萬歲”,一窩蜂地沖出牢房,去享受久違的藍天和白雲。

只有南軟還呆呆地坐在自己牢房裏的床板上,仿佛與外界完全隔絕一般紋絲不動,臉上波瀾平靜。白胡子老者看她依然不對勁,連忙蹒跚着走過去,輕輕推推她的肩膀,小聲提醒:“小姑娘,公主殿下大赦天下了,咱們走吧。”

南軟機械地擡起頭,滿臉木然地望着他。她不說話,只是就這樣望着。

老者深深嘆了口氣,再次重複道:“那個小夥子叫你一旦公主殿下大赦天下就立刻回國,難道你忘了嗎?”

提到穆,南軟的眼裏終于有了幾分生氣,她眼珠吃力地轉了轉,忽然間想到了什麽,立刻手忙腳亂地撲下床,歪歪斜斜沖到其中一個士兵身旁,一把扯住對方的袖子,急切地連聲詢問:“公主殿下要結婚了?她和誰結婚?誰要娶她?”

衛兵對她的瘋狂舉動感到十分吃驚,但還是好心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啊,公主殿下的驸馬嗎?好像是一個騎士,叫……叫穆·群康……什麽來着……”

南軟倒吸一口冷氣,無力地松開衛兵的衣袖,踉跄着朝後跌了幾步,身體猛然晃了幾下後被白胡子老者用力扶住了,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木頭……木頭要和桫椤結婚了……”南軟喃喃地念叨了幾句之後,忽然小聲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一開始很輕很輕,輕得讓人分不清這笑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随着她眼角淚水的不斷傾瀉,那笑也越來越大聲,越來越瘋狂,她的眼淚像破了堤的洪水,沒有盡頭地一路流淌。

南軟就這樣不停地哭着、笑着,哭得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發抖,笑得大牢的每一個角落都回蕩着悲戚的回音。

老者在旁邊看得心疼,卻也無能為力,只好嘆息一聲,搖搖頭強拉着南軟往外走。

南軟随着老者離開獄塔,剛一踏出塔的大門,便聽得有個響亮的聲音朝他們高聲呼喊:“南軟!你怎麽樣了?沒事吧?”南軟不擡頭,也不回答,她心裏知道那是琉來接她了,可她就是什麽都不想做,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好累,那種累,就像是中了玄光咒之後短期的無力感一般,虛脫,憔悴。

琉跑到她身邊,看着她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默默挽起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白胡子老者拉着南軟的另一邊手臂,無聲地嘆息。

一路上經過的每條大街小巷都是人人歡呼雀躍,高興地慶祝諾葉國公主新婚在即,挨家挨戶都施放了祝福标語的祭術,那些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等字句懸浮在每戶人家的門口、窗戶上方,很是熱鬧喜慶。

看到越多的标語,南軟的臉色就越發慘白。她在琉和白胡子老者的攙扶下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了好久,耳邊聽到的淨是與公主結婚有關的話題。

“公主殿下要結婚了?這消息真突然呀,不過像殿下這麽溫柔可愛又讨人喜歡的公主,想嫁給誰都輕而易舉吧!”

“對啊對啊,聽說是要嫁給一個異國來的騎士,真奇怪,這婚事定得也太匆忙了。”

“聽說那騎士也蠻帥的……”

“哎呀我說,公主殿下覺得幸福不就了了,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有什麽好操心的!”

南軟不禁一陣難過,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拼命讓自己定下心神,擡起手用力地抹了一下臉頰,将黏答答的淚痕一把擦幹,随即又一挺身子,掙脫琉和老者的手轉身便往皇宮處狂奔過去。

琉驀地一怔,來不及說什麽,毫不猶豫地飛快跟上南軟的腳步。

老者愣愣地看着她們遠去的身影,一時竟不知所措。

在愛情裏,到底該怎麽做才不會錯過所愛?

南軟拼命忍住哭泣的沖動,朝着皇宮的方向不停地跑,她看不見路旁被碰倒的水果籃,看不見行人詫異的目光,看不見漫天的彩色标語,她什麽都看不見,她的眼裏已經裝不下任何事物,除了那個背着重劍、有着淳和笑容的少年。

那是她最最最喜歡的男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的人。

他是她的一切啊。

南軟本想就這樣沖進皇宮裏找穆對質,可大門幾個衛兵無情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讓我進去,我有話要問穆!”南軟冷冷盯着橫□□擋在自己面前的衛兵,牙齒咬得格格響。

“放肆!怎麽可以直呼驸馬的名諱!”衛兵不屑地乜斜了南軟兩眼,“況且像你這種刺殺公主殿下的……”

“你說什麽?”南軟瞪圓雙眼,迅速抽出腰間的法杖,咬牙切齒,“你再說一次?”

正當衛兵要和她短兵相接的時候,一聲命令适時地打斷了他們的行動。

“讓她進來。”

二者對話間驀然插入的第三把聲音,音調十分甜美卻又不失威嚴。衛兵微微一怔,急忙朝聲音所在的方向望去,然後又是一怔,氣勢洶洶的臉立刻換了一副表情,戰戰兢兢地回答對方:“是!”南軟連睫毛也不擡一下,根本不必去确認來者是誰,擁有如此好聽嗓音以及巨大權力的人,非桫椤莫屬了吧。

剛剛趕到的琉停下腳步,站在南軟身邊一言不發。

“南軟,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誰比誰愛

題記:不想祝你白頭到老,因為與你攜手的人不是我;不想祝你幸福快樂,因為我知道,沒有了我的你,是不能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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桫椤身上穿着點綴了細碎小花的白色禮服,肩膀露出的線條弧度柔美可人,禮服裙長長地拖曳在地,鋪散出繁花一般的褶皺流蕩。很意外的,她居然沒有帶着拉瑪菲斯,而是将雙手交互疊在身前,微微欠身并朝南軟淺淺地微笑:“我等你好久了。”

“木頭在哪裏?”南軟沒有心情聽她羅嗦。

“穆應該有告訴你吧,大伯爵正在派人追殺你,你該快點回國的。”

“木頭到底在哪裏?”

桫椤見南軟根本聽不進任何意見,只能無奈地輕聲嘆息:“南軟,你這樣……只會辜負了穆對你的一番心意啊。”

“心意?”南軟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仿佛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這算什麽心意?他說過喜歡我的!可是現在呢?卻要和你結婚了!”

桫椤緊緊皺起眉毛,滿臉不忍地別過視線:“我知道這樣對你很殘酷……可是,可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我們根本不夠時間為你擺脫罪名,只有靠大赦天下才能把你放出來啊!”

“呵,是麽?”南軟冷笑一聲,死死盯着桫椤,用很直很直也很空洞的目光,“那為什麽你要和木頭結婚?為什麽不是別人,偏偏是木頭?為什麽?”

桫椤被她一連串的話問得有點慌,一時間手足無措,只能窘迫地垂下臉,沉默不語。

“是我說要這樣做的。”

南軟愕然地伸長視線,只見穆身穿純黑色的禮服,正大步走過來。他的重劍早已卸下,渾身上下流露着風度翩翩的氣質。

穆走到南軟面前,有意無意地隔開她和桫椤的視線,沉聲道:“是我決定要和桫椤殿下結婚的。”“為什麽?”南軟瞪大了眼睛,感到萬分的不可思議,血脈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裂開了幾道縫隙,發出格啦格啦的碎裂聲。

那個東西的名字,叫做心。

穆深吸一口氣:“一時之間根本不可能找到好的結婚對象,桫椤殿下為了你犧牲了自己的婚姻,你忍心讓她嫁給一些不知底細或者下三流的人嗎?”

“所以你就決定自己娶她?”南軟似笑非笑地搖搖頭,神色詭異得讓人看不出情緒,“那樣做你會幸福嗎?”

穆的身體劇烈一抖,嘴巴微微翕動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好一會兒後他才看一眼桫椤,接着輕輕點點頭,将原本想說的話暗暗吞回了肚子裏:

比起我的幸福來說,你的生命更重要一千倍、一萬倍,你若死了,我的幸福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幸福?你覺得幸福?”南軟怪叫兩聲,緊緊握住拳頭,手背上立刻浮起幾抹青筋。

桫椤見狀連忙伸出手拉了一下南軟的胳膊,輕輕道:“南軟,你過來一下,我有些話要跟你說。”南軟狐疑地望了她一眼,猶豫兩秒後,跟着她走到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

桫椤定定直視南軟的眼眸,臉上浮起認真的神色:“穆他為了你作出那麽大的犧牲,你忍心辜負嗎?若你還不走,被大伯爵的人殺死了,你怎麽對得起穆?”

南軟眨眨眼睛,笑,但是不說話。穆已經不屬于自己了,他要娶別的女人了,沒有了穆,她要自由又有什麽意義呢?她摸摸脖子上的小瓶,忽然轉移了話題:“桫椤,你愛上木頭了吧。”

桫椤微微一震,下意識屏住呼吸:“你說什麽。”

“在鐘陽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舞軌刺殺你那件事發生以後,你就對木頭有了好感。”南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調也波瀾平靜,仿佛在訴說着與自己絲毫無關的事情,“後來你又把木頭調來諾葉國學習……到了現在,你已經愛上木頭了吧。”

桫椤神色一變,臉上浮起淺淺的微笑。她居然沒有否認:“是的,我愛上穆了。”

南軟用力咬緊下唇,一言不發,實在沒有想到桫椤竟會如此爽快地承認。桫椤見話已經開了個頭,幹脆一路坦白下去:“南軟,我愛穆,我承認,這次這樣做不僅是為了救你,還是為了嫁給他。”

桫椤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而堅定:“我對他的愛,一點也不會比你少。”

“呵呵,所以說,不管是我還是穆,都被你利用了是不是?”南軟笑得心酸,兩個女人同時愛上一個男人,誰比誰愛的多一點,這種事誰說得清?

桫椤神色一冷,否認了她的這個猜測:“我沒有利用你們,我不會做這樣的事。”她簡潔地為自己争辯兩句後,再也不想多說,淡淡截止她們之間的話題,“我的話就說到這裏,走不走,你自己決定。”說罷她轉身快步走回穆身邊,輕輕挽起對方的胳膊,臉上重新呈現恬淡溫和的微笑。

穆微微一怔,身體下意識抗拒地挪開一點。他擡頭看看不遠處滿臉怨念的南軟,最後勉力笑了笑,還是決定任由桫椤挽着手臂。

驚愕的線條頓時僵硬在南軟下颔,硌得生生地痛。

她的心,徹底碎了。

那個曾經只屬于她一個人的肩膀,已經挨上了另一個女孩,那個曾經只向她流露的溫和笑容,也已經落入了他人的眼眸。

所有屬于穆和南軟的故事,都要冠上一個“曾經”了。

原來“曾經”也可以是那麽讓人絕望的字眼。

南軟慢慢垂下眼簾,陽光凝固在她唇邊,退隐成無以名狀的憂傷嘆息:“好吧,我走了,祝你們……好好過。”她說了一句自己也不曉得是什麽的祝辭,轉過身一把拉起琉的胳膊,頭也不回地往皇宮外大步走去。

她不敢回頭,怕看到那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怕自己舍不得那個老實沉穩的男生,怕自己忍不住滿腔的淚水。

其實最怕的,是面對事實。

天空仍然很藍,白雲依舊潇灑,大自然從來不會為人間的變故而悲傷。這樣的天氣,很适合舉行婚禮吧。

南軟加快腳步,邊趕路邊仰頭望了望天空,眼神沒有焦距像起了霧。

這一走,也許就該是永別了吧。

☆、黑暗咒

題記:光明和黑暗,是誰也缺不了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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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軟雇了一輛車,準備了幾袋幹糧,馬不停蹄地一路往城外趕。她不敢到城市固定傳送點進行傳送,怕那裏有大伯爵埋伏的殺手,她也沒辦法自己發動傳送法陣,因為這不僅很耗法力,也非常麻煩——傳送距離太過遙遠。她選擇了一個最原始的方法,駕馬車。

南軟坐在昏暗的車廂裏,重重布簾隔開車廂內外的世界,形成了一種玄妙的感覺。南軟斜着身子靠在琉的肩膀上,身體随着馬車的颠簸而一搖一晃。她就這樣靜靜地靠着,不說話,也不換姿勢。琉肩膀的線條很尖銳,讓她靠得不太舒服,也許因為琉是女□□,女生的骨架總比男生要小。

南軟細細傾聽着布簾外的聲音,一開始傳來的是喧鬧鼎沸的人聲和車輪滾動的碌碌聲,漸漸的人聲慢慢低下去,到最後轉換成飛鳥蟬蟲的長鳴,以及樹葉摩擦時發出的沙沙聲。

南軟知道她們已經來到諾葉國皇城的郊外,再過個一天半就能到達諾葉的國界。

“哎,琉。”她慵懶地斜靠在琉肩膀上,仰起頭看着對方半邊臉頰,“你說桫椤她這次……”

“桫椤這樣做太沖動、太過分了!”琉早就憋了口氣,一直覺得不吐不快,見南軟終于發話,自己也立刻打開話匣子,“明知道木頭跟你是一對的,她嫁什麽人不好,非要嫁給木頭!”

南軟好笑地看着她激動的表情,心想現在到底誰在沖動還說不清呢。她用臉蹭了蹭琉的胳膊,細聲細氣道:“琉,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你不覺得桫椤有點怪嗎?”

“怪?”琉摸摸脖子,不太理解對方的話。

“是啊,總覺得桫椤怪怪的,不管是舞軌的事,還是皇宮遇刺的事……越想越覺得桫椤有點……唉,不知道怎麽說。”直覺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莫名其妙。

琉依然不太明白她想表達什麽,于是直了直身子,正想再次詢問,忽然間馬車一個颠簸,咯吱一聲停了下來。

南軟一時反應不過來,身體随着慣性往前猛然一沖,差點跌出車廂。她穩了穩身子,伸手撥開前方的布簾:“馬夫先生,怎麽了?”

布簾一開,明媚的陽光立刻見縫插針,無限燦爛地灑滿了整個車廂。可此時此刻南軟已經無暇觀賞這番美景,只見馬夫渾身焦黑,直挺挺倒斃在車上,他的眼睛睜得溜圓,雙手還緊緊握着缰繩。

一個蒙着大半邊臉的高大男子站在車前,右手手臂與肩膀平行,手執黑色法杖,直直指向車廂內的南軟二人。

南軟慢悠悠打量了對方一眼,懶懶道:“你想幹嘛?”話一出口她有點後悔問了個白癡問題,人家這不是明擺着要殺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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