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迷疊(08)

? 最後,夏蟬體諒殘疾人,還是開車去了賀槐生的住所。

到金葡園小區門口,便看見賀槐生已站在那兒等着。她在賀槐生指揮下停了車,從車裏拎下數個大包小包,一股腦兒塞進賀槐生懷裏。最後自己手裏只抱了一只資料袋。

賀槐生提穩了,進電梯前,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她穿着T恤和七分褲, T恤十分寬大,在腰上系了一個結,露出一截皮膚。

夏蟬似是知道他要問什麽,自發解釋起來:“裙子這麽貴,我要是弄髒了,幹洗費就要扣掉我一個月的工資。”

人窮就不能學灰姑娘,要是再不小心弄丢一只水晶鞋,她這半年也算是白幹了。

金葡園的房子都是一層一戶,最大程度保證了業主的隐私。

夏蟬出了電梯,瞧見地板蹭亮光可鑒人,便問:“我能脫鞋嗎?”

賀槐生點頭。

夏蟬便蹬掉了腳上的單鞋,直接赤腳踩在地上。

進屋,夏蟬四下打量一圈。這公寓裝修十分簡潔,只用黑白灰三個色調。夏蟬暗自嘀咕,這房子住久了真不會性、冷淡?

然而夏蟬先下最關心的還是溫飽問題,便問賀槐生:“宵夜呢?”

她見賀槐生又要拿手機打字,忙将他一攔,“說話。”

賀槐生似有些無奈,只得費力說:“……沒做。”

“那做啊。”

“……不會。”

夏蟬無語,“如果這算廣告,你這行為就是嚴重欺騙消費者。”她環視四周,“冰箱有東西嗎?”

賀槐生點頭。

夏蟬在賀槐生的指點下找到廚房,拉開冰箱門一看,裏面食材食材倒是挺豐富。

她先煮上粥,然後找了個大碗,将面粉調成糊,又加入蔥花、雞蛋調味料。開了火,倒入油,将大碗裏的蛋糊攤成餅……

賀槐生立在門口看着。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做飯,但沒加過夏蟬這樣的女人做飯,他以為她這人就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去餐館吃飯也必然諸多挑剔。

夏蟬攤好了四五個蛋餅,電煮鍋裏粥也已經煮好了。

“幫忙拿下碗筷。”

沒聽見動靜,夏蟬嘆了聲氣,只得自己騰出手去拿。

她盛了自己的份,轉頭看向賀槐生,待他目光看過來時,問他:“你吃不吃,有多的。”

賀槐生頓了頓,點頭。

夏蟬便又盛了一碗粥。

這回賀槐生倒是自覺,主動過來端蛋餅。

夏蟬餓得狠了,一晚上沒吃東西,又忙到淩晨,一口氣吃了兩個蛋餅,連喝了一大碗粥,才開口說話:“……臘腸不錯,哪裏買的。”

“申姨,做的。”

“能送我一點嗎?”

賀槐生點頭。

夏蟬看着他,指了指蛋餅,“你覺得好吃嗎?”

賀槐生又點頭。

“那我要是拿這這門手藝去創業,能不能找你拉點兒投資。”

賀槐生看她一眼,“……要多少?”

夏蟬笑了,“是不是我說什麽你信什麽?”

吃完,夏蟬将碗筷端回廚房,看見一旁有洗碗機,然而從沒用過這玩意兒,不知道如何操作。

賀槐生走過來,挽起袖子,“我來。”

夏蟬也不跟他客氣,自己回客廳沙發上坐着休息。

沒坐一會兒,便覺眼皮沉重,就歪着身體枕着一旁的扶手,閉眼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腳尖一彈,醒了過來,迷迷瞪瞪地睜眼,看見對面沙發上坐着賀槐生,正看着她。

夏蟬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了條毯子。

她問賀槐生:“幾點了?”

“三點。”

“哦。”夏蟬站起身,拿過放在進門時擱在電視櫃上的資料袋,回到沙發上。

她把資料袋遞給賀槐生,“這是今晚酒會的資料。”

賀槐生瞥了一眼,神情平淡,似乎并不怎麽感興趣。

夏蟬一時沉默,想到陳艾佳說的話。這公司本該是他,如今被別人拿來大作排場,這情況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無異于往心口上捅刀。

夏蟬只得解釋:“……我想你興許用得着。”

賀槐生看她一眼,啞聲說:“謝謝。”

“還有……”夏蟬把自己手機拿過來,一看,兩個未接來電,周蘭打的,她先沒回,翻出方才記在備忘錄裏的車牌號,問賀槐生,“有沒有紙和筆?”

賀槐生起身去給她拿來。

夏蟬将車牌號和對應的車型一一抄下來,遞給賀槐生,又删掉備忘錄,“我今晚去給賀啓華送文件,發現那麽晚了,還有人留在他宅子裏。不知道有沒有用,反正我把停車坪上的車牌號都替你抄下來了。”

賀槐生看着她,片刻,低頭輸入一串文字。

夏蟬微信裏跳出信息:你最初并不打算幫我,為什麽改變主意?

夏蟬愣了愣。

這事兒,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當初進賀啓華的秘書室,多半是因為一時沒有合适的工作,又不能一直閑着消磨鬥志。但那天開産品研讨會,她見那些阿貓阿狗也跟着嘲笑賀槐生,心裏不是滋味。

讀初中的時候,她幹過一件事兒。

那時候班上有個女生,家裏窮,平日穿着寒酸,成績又特別好。但她性格軟弱,一直被班上有些女生孤立。後來有次換座位,夏蟬主動要求跟女生坐一起。此後,只要有人來找那個女生的茬,都被她痛罵回去。她性格強硬又特立獨行,班上本就幾個人敢跟她打交道。在她的維護下,女生在初中的後兩年都過得較為順遂。初中畢業之後各分東西,夏蟬與那個女生也漸漸失去聯系。然而夏蟬大四那年突然收到一封郵件,是女生發來 。女生那時候剛申請斯坦福全額獎學金成功,在郵件裏感謝她當年的幫助。如今,女生留在美國,與夏蟬偶有郵件來往。

夏蟬自知算不得多麽富有正義感,只是看不慣一些人欺負弱小。

身體缺陷并非人格缺陷,唯獨不應該被人拿來嘲笑。

然而,這些理由不能講給賀槐生聽。

他這人自尊心強,必然受不得任何人的同情。

夏蟬眨了眨眼,開始編胡話:“跟着賀啓華,一輩子給人打工;但是要跟着你,你到時候你成功了,我也算是你的肱骨之臣,好處肯定少不了的,對吧?不說別的,我要創業,投資渠道肯定不用愁;不想創業,你給我分一星半點兒星晖的股份,我下半輩子就不愁了。”

她這話似真似假,一時也分辨不清。

賀槐生說:“我……不一定成功。”

“不,”夏蟬看着他,“你一定會成功。”

賀槐生沉默片刻,打字問道:想好了嗎?你洩露資料,嚴格意義上屬于經濟犯罪。

夏蟬擡眼,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一定得成功。”

賀槐生半晌沒有回話。

夏蟬看了看時間,快要到三點半了。明日雖然不用上班,但她也該回去休息了。

夏蟬打了個呵欠,“資料你慢慢看,我得回家了。”她指了指門口處那幾只袋子,“你借我的衣服、鞋和珠寶都在那兒,你點一點少沒少。”

賀槐生發了條信息,也跟着站起身。

夏蟬看了看手機,搖頭,“你別送了,這麽晚,送了你怎麽回來?”

“打車。”

“真不用。”

夏蟬往門口走,沒走幾步,手臂忽被賀槐生一把抓住。

夏蟬回頭看他。

賀槐生費力說:“……在這兒休息。”

夏蟬一愣。

賀槐生又說:“……沒別的意思。”

金葡園到她家開車過去還要半個小時,老實說,夏蟬并不願意動,她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然而在男人家裏夜宿,這事兒怎麽純潔都好像不妥。

賀槐生卻不容她拒絕,指了指卧室的位置:“……去洗澡。”

夏蟬腦袋發懵,這像是“沒別的意思”的語氣嗎?

她心裏幾番天人交戰,最後還是惰性戰勝理性,心想,賀槐生這樣的男人,應當幹不出強.暴良家婦女這麽違法亂紀的事。

夏蟬去浴室沖了個澡,沒帶換洗衣服,只得将就穿上原來的。她從浴室出來,卻見賀槐生正一個人坐在吧臺那兒喝紅酒。

夏蟬走過去,賀槐生起身給她讓了個位置,又拿了只杯子給她倒酒。

她本想拒絕,看見那瓶子上的标簽了,又想,不喝白不喝,紅酒養顏,還助眠。

夏蟬晃了晃酒杯,淺啜一口。

賀槐生隔了酒杯,摸過一旁的煙和打火機,看她一眼,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點了一支,含進嘴裏。

夏蟬發覺賀槐生其實煙瘾不大,起碼比她抽煙那會兒小多了。

這樣的人,抽煙多數時候是因為心情憋悶。

夏蟬看着他,“賀槐生。”

賀槐生看着前方,自然看不見她說話。

夏蟬伸出手,推了推他手臂。

賀槐生轉過頭來。

“你今晚沒去酒會。”

賀槐生“嗯”了一聲。

“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說說。”

賀槐生頓了片刻,伸手掏出手機。

夏蟬将他手機一把搶過來,放到一邊,看着他,低聲說:“說話吧,你慢點兒,我聽。我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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