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頂撞

? 今日周承寅歇在了正院。文錦繡松了一口氣,想了想,自己的月事都在月中,不由得又歡快了些。高高興興地沐浴完,拿了下午廖氏送過來的三匹衣料,拉了青萍比劃着做衣裳。定下款式花樣之後,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歇在德興院的周承寅卻有些不太好受。不知怎麽的,他覺得德興院有些悶得慌。廖氏指揮着丫鬟開了窗,又撤了厚重的帷帳,換上細葛的帳子,服侍周承寅沐浴過,上床歇了。

周承寅卻還是覺得有些熱,他翻身,碰到了微涼的一雙手。這是廖氏的手,他知道。剛嫁給自己時這雙手也是十指纖纖,細嫩軟糯,誰見了都說有福氣,如今握着卻是有些硌手了。

他把妻子攬在懷裏,覺得可以降降身體的熱度,感受到明顯比常人低的體溫,身子越發火熱起來。當他的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廖氏的胸口,他終于明白全身的躁意從哪裏來了。

周承寅想到廖氏的身子,知道若是放縱自己,恐怕廖氏估計得在床上躺上個三四天。于是他停下手,放開了廖氏,說了句“睡吧!”

廖氏卻十分賢惠,問周承寅:“妾身叫了逐月來服侍您吧?”逐月是周承寅的通房。

要是平常,周承寅有時會答應,有時會拒絕,全憑興致。但是昨天才剛娶了一個小妾,今天歇在正院是給廖氏體面,按道理周承寅應該會拒絕才是。

可今天周承寅實在煩躁的很,想着妻子這十年來一如既往的賢惠,自己小妾通房一個接一個的擡進來,兒子卻始終只有一個,不禁有些膩歪。想着鐘皇後明裏暗裏借口他子嗣單薄,擔憂他成了太子皇位後繼無人;又有郭貴妃時常帶了二弟的三個嫡子在父皇面前顯擺,三分膩歪就變成了五分不滿。

他索性起身,值夜的丫鬟趕緊起來點了燈,周承寅自己拿了件袍子披上,對廖氏道:“我去方氏那裏罷!”叫了丫鬟打着燈籠去了德興院後面的一個小院。

廖氏坐在床上久久不語。

杭嬷嬷就走進來勸廖氏道:“王妃您自個兒要保重自個兒!有些東西就別争了,這王府後院還得您管吶!”

廖氏笑的如同陽春白雪:“我是皇帝下旨,禮部三書六聘做了皇子妃的,又生了嫡長子,有什麽好争?又有什麽要我去争?”

杭嬷嬷不語。德興院的的燈火好一陣才熄。

文錦繡哪管別人争不争,喜笑顏開的裁衣料做衣裳。又要應付時不時往梨香院跑,來這裏名為做客實為游說的向姨娘,日子快活中帶着疲憊,也算過得不差。

就這樣過了兩日,一天早上,周承寅突然把派了一個小丫鬟把她叫道外院書房去。

文錦繡不知道周承寅叫她做什麽,但周承寅是大老板,她只能順從不能反抗。換了件湖色褙子,跟着小丫鬟七拐八彎的走了一刻鐘的時間才到外院,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到了書房‘明善居’。

Advertisement

文錦繡站在明善居正房門外,發現周承寅背手站在窗前,身前是一張黑漆大方桌,上面放了筆架、筆洗等物,把後腦勺留給了文錦繡。

文錦繡感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他,卻又不得不上,只好硬着頭皮上前,給他行禮問道:“妾身見過王爺。”

周承寅轉過身,對她颔了颔首。文錦繡才看見桌上放了一個紅漆雕事事如意的匣子。

“不知王爺喚了妾身來有何吩咐?”文錦繡小心翼翼的問道。

周承寅指了桌上的匣子道:“文老太爺叫人給了胡管事,讓胡管事給你,胡管事不好進內院,就給了我。”說着走到了一邊的太師椅坐下,端了茶喝了一口,眉間的躁意淡了一分。

文錦繡眉間卻起了躁意,站在原地不動。

周承寅看了她一眼,說道;“怎麽了?不打開看看?文老太爺給你的,想必是重要的東西!”

文錦繡撇撇嘴,上前拿了匣子,打開一看,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合上了匣子放在桌上。裏面是十萬兩的銀票,還有兩張鋪子的契約。

周承寅有些驚訝,不知道什麽樣的東西讓她露出一副又譏又嘲的神色,卻也不好管自己小妾的家事,只道:“那你帶了東西回內院去罷!”

文錦繡卻拿了匣子放到周承寅面前,“女子無私産,祖父給了妾身十萬兩銀子讓妾身怎麽知道如何處理?還能給妾身做陪嫁不成?不如王爺替妾身趁早還回去才是正理!”

周承寅剛撫平的躁意一下竄了起來,繃緊了臉,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和木頭相撞的結果是瓷器擦出清亮的聲音。

“你說的是什麽話?難道本王是你和文老太爺的傳話筒不成!還是你自恃比別人多了幾分體面,就在這裏張狂!”想着文老太爺十萬兩的銀票,裏面怕是有他不知道的貓膩,板了臉訓斥文錦繡:“本王不知道文老太爺對你說了什麽,也不知道他給了你什麽承諾,本王只想你謹記你擡進府裏是為了什麽!”

“想想文家得到了些什麽,你就該知道你在府裏的本分!”

文家得到了什麽?還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文錦繡臉色蒼白。她這才知道周承寅根本沒有和文老太爺約定什麽!而文老太爺對她說的什麽無上尊榮、什麽貴不可言,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一張空頭支票罷了!

難怪給了她十萬兩銀子!想讓她以後好在王府立足嗎?可是要讓她好過,為什麽把她送來做妾!

文錦繡想到周承寅。明明是嫡長子,這麽多年不曾行差踏錯,皇帝卻遲遲不封太子。還是今年春上靠着文家的錢封了王。可是文家一個商賈,除了有錢,能有什麽幫得上他謀取皇位?還有他納自己時候的大張旗鼓,自己一擠兌就親自來了…

文錦繡心中恐懼。

他這是把文家當靶子!把自己當靶子!文家有錢,哪怕周承寅不做什麽,別人也會以為他拿着文家的錢做了什麽!尤其是生了八皇子的鐘皇後!鐘皇後或者現在不敢對周承寅做什麽,可要對文家下手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

她雖然怨祖父把她送來做妾,可她并不想看到文家被毀滅!想到這裏,不由對周承寅生出幾分怨恨。

周承寅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于嚴重了,看着文錦繡蒼白的臉色,緩下臉色,“只要你謹守本分,本王會善待你的!”

打個巴掌給個棗不過如此。在文家橫了十六年的文錦繡哪會領情?心中的怨恨像一下被點燃,當即冷笑道:“善待?你是能給我在文家的自由和尊嚴?還是能讓我不用對別人卑躬屈膝?你的善待既然這麽多,不如給那些個阿貓阿狗好了!不用拿了在我面前恩賞!”

周承寅臉色一下就黑了,那個可憐的茶杯被他重重的甩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碎片四濺,吓得文錦繡退後一步,“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難道誰逼着你進府不成!”

難道不是你拿了我的東西逼我給你做妾?文錦繡還沒想完,周承寅的話又向她襲來:“看來你在家時《女誡》不曾好好學!”

文錦繡瑟縮,沒想到她一時沖動居然對周承寅說出這樣的話!這可是王權社會,周承寅會不會殺了她?

文錦繡一步一步往後退,想要縮在牆角,周承寅卻一步一步向前逼近她。很快,文錦繡背後碰到了書櫃,一層一層的木制隔斷硌在她的背上,讓她的心一寸一寸的涼了起來。

她不會要死在這個男人的手下吧?文錦繡嗓子有些發幹,卻不想周承寅只對她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待文錦繡覺得自己活過來的時候,又聽到周承寅的閻王般聲音。

“叫兩個粗使婆子來把文氏綁了,關在梨香院柴房!不求饒不許出來!”

聽到要被綁,文錦繡一驚;聽到關柴房,文錦繡害怕。聽說不求饒不許出來,文錦繡松了一口氣,馬上跑到周承寅身後,哀求道:“求求王爺您饒了小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沒讀過書,求王爺大人有大量,饒了小人吧!不要關小人柴房!”

周承寅目瞪口呆。

他以為說出那樣一番話的文錦繡至少也是個有傲骨的清高人物才對,應該會一言不發的由婆子綁了,然後關上個三四天死不求饒,但是女人身子弱,一般第二天就受不住了,然後自己第二天把她放出來就是了,也達到了教訓她的目的…

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求饒了…周承寅臉色有些發黑。

又聽到文錦繡一副地痞作惡遇見縣太爺的求饒語,臉色不由更黑了。忍無可忍喝了一句:“閉嘴!”

文錦繡委委屈屈的閉了嘴,睜着眼睛看了周承寅。

意思是‘我都求饒了你還不快原諒我就不要關我小黑屋了人家好怕怕要不我再求求你’?

周承寅看了有些頭痛。

小丫鬟帶了粗使婆子站在門外,被原地打轉的周承寅看見了,頭就更痛了,揮揮手趕人:“不用了,不用了,都下去罷!”小丫鬟不知所以的又帶着粗使婆子下去了。

看着屋裏站在原地的文錦繡,覺得這樣放過她不行,想着廖氏處理犯了事小妾的一般法子,馬上做了決定:“你給我抄《女誡》十遍!什麽時候抄完什麽時候吃飯!”

文錦繡這下真苦了臉。央求道:“妾身不會寫字!王爺再換個法子罷!”

周承寅不信,“你怎麽就不會寫字?讀過書認得字怎麽就不會寫字?”

文錦繡見有幾分機會,就繼續裝蒜道:“那是真真正正書香門第家的小姐才會這樣。妾身出自商賈人家,只請了西席念過幾本《女誡》《女則》之類的書,略認得幾個字罷了!”

周承寅皺眉,“文老太爺不是說你跟母親學過管家嗎?”

文錦繡心中偷笑,面上卻裝作理所當然的樣子,“管家不過是看看賬本罷了!認得字識得數會些數術就行了。”

周承寅似乎想出一個好法子來,就從書櫃裏找了一本書出來,扔給文錦繡,說道:“拿着回去臨完了,再抄十遍《女誡》給我!”

文錦繡一看,是一本《名姬帖》,臉頓時拉了下來。周承寅卻趕了她走,“本王還要處理事務!”

文錦繡行禮告退,走到院門口,又返了回來,站在正房門口看着周承寅。周承寅回過身,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你是在拿我和文家做引子吧?”文錦繡看着他問道。

周承寅一驚。又有些複雜。他沒有想到文錦繡這樣聰明。但是這些事不是一個女人可以管的,也不是一個女人能夠管的。準備敷衍過去,卻看見文錦繡黑沉的眸子,清澈的映着自己的倒影。鬼迷心竅的,他十分誠實的應了一聲“是”。文錦繡低下頭。

“那你…”文錦繡擡起頭,周承寅看見他眼眶有些紅。“能不能保護好文家?”文錦繡又問。不等周承寅回答,她又繼續道:“我沒有關系,你…幫我保護好文家好不好?就..算我…求求你…”文錦繡說的很緩慢,語氣也很誠懇。

原來她把保護文家的職責攬在自己身上。周承寅想到她哥哥的平庸,還有她對弟弟的寵溺,有些了然。鄭重的應道:“好!”又補充一句:“我答應了。你放心。”文錦繡點點頭,轉身離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