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建永皇帝
? 待得周萱一走,場間的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徐姨娘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只能幹笑着打圓場,“咱們先回屋,咱們先回屋!”文錦繡睨了陳姨娘一眼,什麽也沒說,把徐姨娘和陳姨娘丢在門口,轉過身帶着丫鬟直接走了。陳姨娘面色不顯,只看向徐姨娘。
徐姨娘說的好聽是與世無争,說的難聽就是軟弱可欺,平常遇見這種事早就避之不及了,今天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反常态幫起文錦繡來。陳文靜不是什麽眼孔小的人,首飾的事到時候拿銀子抵了就是了,周萱在皇帝面前露了臉,這點銀子算什麽。反倒那個時候拉了她一把的徐姨娘有點奇怪。
徐姨娘笑得十分從容。
“咱們也回屋吧?”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既不解釋,也不承認,好像沒看到陳氏的目光。陳姨娘也不想在梨香院理論這件事,點了點頭,二人一道回了正屋。
文錦繡卻不在正屋,含娟對兩位姨娘禀說文錦繡在內室換衣裳。
居然把她們二人直接丢在外間,這下連徐姨娘的臉色都僵了僵。不過她馬上露出一個柔柔的笑,對含娟道:“不妨事,我們在這等她就是了。”說着拉了陳姨娘在炕上坐下,還問陳姨娘:“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罷?”
“我也不過是舍命陪君子罷了!”
陳姨娘笑的毫無芥蒂,心裏卻冷哼一聲。她是生了大小姐的,雖然自認比不過廖氏和方氏,可也容不得文錦繡給她沒臉。徐姨娘和她熟識多年,那會不知道她心裏不痛快,當即出來勸她,“過會子萱姐兒還要回這裏呢!”
意思是讓她不要在這裏鬧。
陳姨娘嘴角的笑不由彎出兩分譏色,她又不是沒見識的江姨娘和向姨娘,怎麽會做出在梨香院大鬧這種顏面盡失的事。不過徐姨娘一味地只做好人,也要看人家領不領情!想到這裏,她心中冷笑。
文錦繡換了衣裳出來了。
她穿了一件天水碧的绡紗褙子,上頭只用月白色的絲線勾勒了牡丹花的輪廓,大朵大朵的,讓人目不暇接,卻又清爽秀麗。頭發梳了堕馬髻,帶着南珠頭箍,又簪了兩只翡翠玉簪。衣襟上還挂了五毒絡子和大紅的流蘇。
徐姨娘馬上笑道:“這衣裳是新做的吧?我以前沒見你穿過。”又贊文錦繡胸前的絡子,“打的可真好!”顯得坐在她旁邊的陳姨娘寡言少語。
文錦繡可沒有拿熱臉貼冷屁股的習慣,懶得搭理陳氏,只和徐姨娘寒暄,說身上的褙子,“…不是新做的!不過你來的少,不曾見過罷了!”又笑着和徐姨娘打趣:“你以後要是來的勤,那我做什麽新衣裳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說的好像是二人的榮幸一般。徐姨娘笑着不答話,陳姨娘幹脆轉過頭連一個眼尾都不給文錦繡。屋子裏一下安靜起來,只聽得到屋外的風吹過樹的枝葉的聲音。文錦繡看她們坐在炕上,不想和陳氏湊熱鬧,幹脆倚在了一邊的美人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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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墨綠色孔雀紋迎枕,暖而不熱的陽光灑進來,映在地面上,偶有微風拂過,窗外直愣愣的梨樹落下幾片綠葉。文錦繡懶洋洋的,如果沒有徐姨娘和陳姨娘,倒也算得上是歲月靜好。文錦繡閉上眼睛,思緒飄遠,漸漸要睡着了。
青杏輕手輕腳的進來,向徐姨娘和陳姨娘二人行了禮,才走到文錦繡身邊,小聲的叫了一句:“小姐。”
文錦繡恍惚的睜開眼,好似自己還在文家,每日的下午不是窩在床上看話本子,就是倚在美人榻上睡覺。傍晚文錦緒兄弟下學歸來,文錦纾鐵定會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說書院的事,順便嬉皮笑臉的磨她東西。文錦緒卻只會帶着笑意在一旁看着,或者和年幼的仲哥兒說話。
入眼的寶藍色錦緞帷簾和彩繪福山壽海的承塵驚醒了她。她不由的感受到了一種寂寞,順王府的悠閑和文家的悠閑不同,文家的悠閑是惬意的,而這裏的悠閑是寥落的。
她看了面色緊繃的青杏一眼,收了恍然的心思,略微起身,看了端坐在炕上卻不說話的徐陳二人,向青杏借了一把力才起來。
“什麽事?”文錦繡問。
“杭嬷嬷來了!”正說着,含娟打了簾子帶着杭嬷嬷進來了。
杭嬷嬷穿着香色的杭綢對襟褙子,頭發整整齊齊的輸了個圓髻,簪着一枚渾圓的金簪,顯得精神煥發。不過她顯然沒想到正屋裏還有陳姨娘和徐姨娘,神色很快閃過一絲吃驚後又恢複了平日的從容,上前給三位姨娘行禮問好。
坐在炕上的徐姨娘和陳姨娘立即起身,側身受了杭嬷嬷的禮,徐姨娘對杭嬷嬷道:“嬷嬷怎麽來了?王爺哪裏如何?”今天的徐姨娘十分的活躍。
杭嬷嬷卻不多言,敷衍了徐姨娘兩句,對文錦繡道:“王爺派老奴來請文姨娘去德興院。”
屋子裏的人都吃了一驚。陳姨娘按捺不住問:“是何事要請了文妹妹去?”杭嬷嬷笑着對陳姨娘道:“王爺的事,奴婢怎麽會知道?”說着頓住看了陳姨娘一眼,“只是大小姐今個兒可是在皇上面前得臉了!”
陳姨娘放下心來,笑得十分矜持,“萱姐兒還小,不懂事,還要嬷嬷多擔待。”卻不敢再問文錦繡的事。
文錦繡卻是提了一顆心到喉嚨。強笑着對杭嬷嬷道,“也不知道王爺急不急?嬷嬷和我還是早些去吧?也免得讓王爺等。”杭嬷嬷點點頭,略瞧了文錦繡的穿着打扮,見她雖是節日,卻依舊穿的得體大方,暗暗點頭。
兩人就這樣出了梨香院,往德興院去。
然而自杭嬷嬷進來後就一直端着臉的徐姨娘,臉色終于沉了下來。
文錦繡一路上暗自思量。皇帝在德興院,她根本沒有去見的資格,就算周承寅想讓她去,也要看皇帝想不想見。而且周萱在皇帝面前得了臉,要去的也只會是陳姨娘才對,怎麽偏偏叫了她…
她睃了杭嬷嬷一眼,衣袖甩過,飛快的往杭嬷嬷手裏塞了一個荷包。文錦繡笑得不帶一絲煙火氣,聲音卻如蚊蠅一般,“杭嬷嬷,您給我個信兒,皇上怎麽想到叫了我去?這可不合規矩…”
杭嬷嬷手一捏荷包,柔軟厚實卻不硌手,知道裏面怕是沒有銀锞子,覺得這個文姨娘不僅會穿衣打扮,還很識趣。她是周承寅放在廖氏跟前服侍的,不管收了哪位姨娘的打賞都不太好。
杭嬷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對文錦繡道:“皇上見了大小姐的穿着打扮龍顏大悅,大小姐說是文姨娘的手筆,于是皇上就起了心思想見見文姨娘。”
兩人以前一後的走着,只隔了小半步的距離,文錦繡聽見前頭杭嬷嬷的聲音傳過來,心中一震,“至于是什麽造化,就要看文姨娘你自個兒了!”這話說的十分不敬,可文錦繡心中感激。能這樣明白的把情況告訴她讓她應對,對文錦繡而言已是最大的幫助。只是不知道是杭嬷嬷自己的主意,還是周承寅的吩咐?
文錦繡想着,德興院近在眼前。
杭嬷嬷讓小丫鬟進去禀的時候,文錦繡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她馬上就要見到這個時代名義上權利最頂端的男人,他是大周的皇帝,也是周承寅的父親。文錦繡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好奇大過恐懼。
小丫鬟馬上出來了。文錦繡跟着杭嬷嬷進了正屋。
屋子裏的氣氛和諧融洽,卻在二人走進後安靜了起來。杭嬷嬷上前行了一禮,道:“禀皇上,文姨娘帶到。”說完後退到了一邊,露出身後的文錦繡來。
文錦繡深吸一口氣,蓮步上前,行一跪拜大禮,頭結結實實的磕在猩猩紅的地毯上,“賤妾文氏,見過皇上。”還好不疼,文錦繡想。卻感受到以前一右兩道目光。
“起來吧,不必多禮。”這個時候說話的只有皇帝。文錦繡沒有想到他的聲音這樣溫和。她起身,退到了廖氏下首立着。不想皇帝卻道:“坐着吧!朕今日來不過是想家常聚聚,不必多禮!”
都說了兩回不必多禮,再駁皇帝的意思可不太好。玲月馬上端了一個錦杌放在文錦繡身後,文錦繡行禮謝過,卻只半坐在錦杌上。廖氏有意無意掃過來一眼,看了也不禁有幾分滿意。
文錦繡趁機瞄了皇帝兩眼。
建永皇帝看上去五十許人,身材普通,面容溫和慈祥。周萱和周載澄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邊,周萱不說話,周載澄卻偶爾向文錦繡這邊投來兩眼,不知是在看廖氏還是在看文錦繡。
周萱和周載澄圍着皇帝說笑起來,王妃廖氏時常插話,周承寅偶爾說一兩句。反而文錦繡坐在錦杌上一言不發。
文錦繡笑得臉都要僵了,但是這種場合她又不敢随意答話,只能想着自己的事,偶爾瞟周承寅兩眼。不想周承寅陡然看過來,把文錦繡吓了一大跳,覺得周承寅發現自己偷瞄他,不會自以為是覺得她喜歡他吧?不過像周承寅這種瑪麗蘇男主加上一院子盼周承寅的女人,文錦繡覺得很有很可能。
為了不讓周承寅誤會,文錦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周承寅一怔,反而笑了起來。
建永皇帝看見了,不禁奇怪的問兒子,“你笑什麽?”周承寅面色一下恢複正常,可眼角還帶着笑意,他一本正經回答:“兒子見父皇在王府如此開心,兒子也算盡到了做兒子的本分,心中歡愉。”
建永皇帝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面上卻沒有多少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