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晚紅殇

? 廖氏的病漸漸好轉,周承寅每日都過來看廖氏,不過說幾句話,問問病情。而廖氏怕過了病氣給周承寅,周承寅這幾日都在外院歇着。

文錦繡在廖氏跟前侍疾,自然看的清楚。她大約知道廖氏為什麽會病了。

玲月對文錦繡也逐漸放下戒心,偶爾會告訴她一點方姨娘的事。

這天,文錦繡照舊在耳房看着藥。雖然要守着,卻是離那藥爐子有三步遠,有什麽事也是叫了玲月或者杭嬷嬷進來,自己從來不上手。開什麽玩笑,要是廖氏有什麽三長兩短,不是要賴在她身上!

玲月說完事,忍不住觑了文錦繡一眼,看她正拈了一枚蜜棗送進嘴裏,心下不滿,語氣自然帶了一份不敬:“奴婢對文姨娘的誠意想必是夠了,不知文姨娘有何高見?”

文錦繡一怔。

有小丫鬟急急的跑進來,顧不得在耳房的文錦繡,帶着哭腔對玲月道:“玲月姐姐,向姨娘死了!”

玲月“嚯”的站起來,抓住那小丫鬟厲聲問:“你說什麽?!晚紅死了?!怎麽死的?可禀了王妃?”小丫鬟瑟縮着抽抽搭搭的回話:“王妃病着,奴婢不敢…向姨娘身邊的大丫鬟說…向姨娘是被人捂死的…”

文錦繡怔怔的退後兩步。

她沒有想到向姨娘就這樣死了。是誰下的手?方姨娘?還是王妃?應該不是王妃,廖氏不可能用這樣顯眼的手段,廖氏只會軟刀子磨人。那就是方華柳了,她想要養周載浩,下手是遲早的事,她自己…

文錦繡只以為方姨娘會讓向姨娘失寵,或者再狠點像王妃一樣卧病在床,沒想到這麽幹淨利落…

文錦繡又想到廖氏在福澤堂的話。

夕陽無限好…

文錦繡咯咯的笑起來。

“好一個只是近黃昏!”

玲月聽了文錦繡的話,猛地轉過身,眼神鋒利的看着文錦繡,“文姨娘知道些什麽?”說完她又補充道:“奴婢只是一個丫鬟,人微言輕,但好歹跟了一個好主子。不知文姨娘如何呢?”到最後竟帶了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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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錦繡暗中譏笑。想借廖氏的手收拾她,也不看看廖氏自己幹不幹淨。這事是誰幹的都不知道,但是廖氏說過的話誰都聽見了,如今她又病了,大家都以為廖氏因為向姨娘生了個兒子心中不快,這個關頭向姨娘又死了…

去母留子,不是後宅內正室處置小妾最常見的手段?有情有理,只是便宜了方姨娘。

“你急什麽?王妃病了,這件事自有王爺處置。”文錦繡道。

玲月聽了果然放下心來,王爺一向敬重王妃,定然會相信王妃。

文錦繡打發了那小丫鬟,和玲月去了內室。

廖氏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并不很驚訝,她眼神灰沉,卻也并不在意,反過來對文錦繡道:“此事自有王爺處置,文姨娘這幾天侍疾也是辛苦了,先回梨香院歇息罷?”

看來不想讓文錦繡對這件事了解的太多。文錦繡恭敬應是,行禮退出了正房,叫了門口一個小丫鬟,想對她說兩句,卻發現是前幾天幫文錦繡嘗蜜餞的那個。

文錦繡幹脆笑着賞了那小丫鬟兩個四分的銀锞子,道:“我倆也是有緣。”小丫鬟低低應諾,卻不敢答話,也不敢接打賞。文錦繡這才遞給她一方包着東西的帕子:“我有事差你,你也不必怕。你只等過會子玲月出來了,你把這個交給她就是了。她前些個日子向我讨要些漬的酸梅,我今個兒才想起來給她。”

小丫鬟這才收了帕子放進衣襟裏,卻順道連打賞一道收了。

文錦繡覺得這個小丫鬟有點意思,輕輕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才帶着青杏回了梨香院。

文錦繡由青萍服侍着梳洗,換了件衣裳。

含娟來禀:“王爺回內院了,先去了福澤堂看向姨娘,現在還未去正院,聽說王爺在福澤堂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王妃都讓杭嬷嬷趕去勸了…”

文錦繡低聲問她:“我在德興院的時候,福澤堂的小丫鬟說向姨娘是被捂死的…你怎麽看?”

含娟一驚,小心的看了文錦繡一眼,才斟酌詞句道:“府裏人哪會做這麽顯眼的事?只是奴婢聽說…”文錦繡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方姨娘常抱了二少爺去向姨娘哪裏炫耀…王妃又叮囑向姨娘身邊的嬷嬷不要讓向姨娘受涼了…姨娘這幾日在德興院不知道…奴婢聽說這三伏天向姨娘還蓋着棉被!”含娟驚恐道。

這麽熱的天…竟然還蓋棉被!那豈不是中暑被活活熱死的!

文錦繡打賞了含娟一個銀角子,囑咐她道:“你別出去亂嚼舌根子,這件事,還要王爺說了算。要是不是捂死的,你是家生子,也應該知道這種陰私會怎麽處置。”

作為姨娘都不會輕易揭過,下人如果不想被處死或者發賣,就只能守口如瓶。

含娟猛點頭:“奴婢省得。”

……

……

周承寅傳了江姨娘、徐姨娘和文錦繡去德興院問話。

江姨娘是方華柳一邊的,自然向着方姨娘;徐姨娘在府裏時間最久,無欲無求,卻也只是其他人認為;文錦繡是新來的,什麽都不了解,大概會就事論事。周承寅傳的陣容也夠理性了。可是為什麽不請陳姨娘?除非…

文錦繡看着走在她前頭的徐姨娘,“啧”了一聲。

一進廳堂,就看見服侍向姨娘的一幹丫鬟婆子瑟瑟發抖跪在堂中,有些膽小的已然哭了起來。而方姨娘卻不在堂中。

三人向周承寅行過禮,半坐在錦杌上。

周承寅的目光掃過三人,開口道:“服侍向氏的萬嬷嬷說,王妃雖然囑咐過她不要讓向氏受涼,方氏卻幾次三番去了福澤堂指使另一個趙姓嬷嬷,讓她好好聽王妃的話。”

“本王問你們,向氏生産時,本王不在的時間裏,王妃可說過什麽?”

這種事直接問廖氏不就好了?再不濟也可以問廖氏身邊的丫鬟。這樣直直的問府裏的姨娘…可見周承寅已經不想再為廖氏遮掩,給廖氏體面了。

周承寅和廖明娴,貌合神離也都将終結。

徐姨娘和文錦繡相互看了一眼,都沉默,江姨娘正準備說什麽,卻聽見門口一個聲音傳過來。

“王爺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妾身好了。不必為難姨娘們。”

三人轉過身,只見廖氏扶着方姨娘的手,吃力的站在廳堂門口,如風中柳條一般飄搖。她面色蒼白,卻又泛着黃氣,有些難看。

三人趕忙向廖氏行禮,周承寅起身,皺眉道:“你身子不好,怎麽出來了?回屋好好養着罷!”廖氏卻不領情,扯出一個笑容道:“這是後院的事,還要讓王爺操心,是妾身的不是。”

周承寅只得親自扶了廖氏上炕坐着,期間玲月想搶過方姨娘的活計,卻被廖氏不動聲色的拒絕了,玲月跟在廖氏身後,卻瞥到坐在靠近門口的文錦繡。

玲月想到上午文錦繡托小丫鬟給她的東西,不由氣的胸口生疼。

廖氏坐在周承寅身邊,語氣淡然的道:“晚紅生産那天,妾身是最早到的,自然是妾身知道的最多……載浩出生有八斤多重,晚紅自然是受了苦的,難道妾身叮囑的不對?……何況女子生産本就艱難,晚紅生載浩雖不是難産,可今年夏天格外熱些,受不住去了也是常事……”

如此輕描淡寫,讓在場的人都心驚。

周承寅抿嘴問:“方氏呢?”

方姨娘馬上跪在堂中,磕頭為自己辯解:“王爺,妾身也不知道會如此啊!姐姐讓晚紅妹妹不要着涼,妾身向來以姐姐馬首是瞻,只是跟着叮囑了那婆子幾句,想在王爺姐姐面前讨個賞罷了!誰知道趙嬷嬷竟然…妾身冤枉啊!”

方姨娘神色害怕,頭發散亂,加上發福的臉龐,有些狼狽。卻利落的把罪都甩到廖氏和趙嬷嬷身上,趙嬷嬷掙紮一下,哭喊着朝廖氏道:“王妃!是您說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難道不是您指使的方姨娘!”

廖氏卻看也不看趙嬷嬷和方氏一眼,對周承寅道:“妾身不過念了句詩而已,又能有什麽指示?倒是方姨娘,王爺知道的,她沒有生養過,不了解坐月子的事宜也是正常,妾身看,是這個婆子瘋魔了罷?!”

一下子說太多話,廖氏有些氣喘,玲月忙端了茶拿了帕子給廖氏。

玲月心中着急,王妃今天怎麽這樣糊塗?這樣說不是承認了方姨娘的說辭!王爺恐怕會怪罪到王妃身上而放過方姨娘!

周承寅冷着臉不說話。又問了一句:“方氏呢?”話出口就帶了凜然。

他并不想維護廖氏,但是這個關頭,他又不得不維護廖氏。

廖氏笑道:“既然如此,妾身就罰華柳禁足兩月,抄《女誡》十遍吧?”這樣輕微的處罰,不過是想放過方氏。

周承寅暗啞的呵笑一聲。

廖氏見周承寅不說話,還要開口,卻不想文錦繡在她之前對周承寅道:“王爺,王妃身子還未好全,如今又發作了,妾身看不如先請了太醫來看了罷?王妃如此模樣,怕是不宜太過勞累。”

文錦繡說罷,看了周承寅和玲月一眼。

玲月心下明白,這是要先緩下這件事,她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自己也好勸勸王妃。她當即請示王爺:“王妃該喝藥了,奴婢去端了藥來。”

周承寅抿嘴答應了。還叫了杭嬷嬷去外院請太醫。

文錦繡立刻跟上請示:“王妃的藥向來是妾身照看的,玲月姑娘怕是不明白,妾身也跟着去好了!”廖氏只以為她不想卷入這件事,微微點頭,同意了。

文錦繡跟上玲月去了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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