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處置
? “文姨娘跟來做什麽?”玲月看也不看身後的文錦繡,直直道。
“看看你罷了。”文錦繡輕輕一笑:“方姨娘要是真養了二少爺,在府裏可是王妃之下第一人了。”
“就算方姨娘是姨娘中第一人,她上頭還有個王妃!她也休想越過王妃!”玲月猛然轉身,盯着文錦繡一字一句道。
文錦繡毫不客氣的看着她,“玲月姑娘生來聰慧,想必知道我說的,可不止這一點。”她笑得魅惑,似乎有蠱人心的力量,“太醫來了,要怎麽樣,決定權還不是在玲月姑娘手裏?我不過一個新進府的姨娘,又能得什麽好?”
文錦繡轉身,竟打了簾子要出耳房,走前她別有深意的看了玲月一眼,道:“真是可惜了。”也不知是說王妃還是說玲月。
玲月看着爐子上咕嚕嚕冒着熱氣的藥,心中就像那藥罐子一樣,氣的直冒煙,仿佛有火在燒。
都是這個方華柳!若不是她,王爺怎麽會當着這麽姨娘的面給王妃難堪?!虧得王妃把她當好姐妹!
她好不容易壓下怒火,叫了一個小丫鬟先看着藥,自己快步去了後罩房自己住的屋子,翻箱倒櫃找出一個香包,把它塞進了袖子裏,才趕回耳房把藥倒在碗裏,端着托盤送到了正房內室。
廖氏倚坐在內室的床上,徐姨娘和她說着趣事,也服侍着廖氏的茶水,江姨娘立在一邊,像尊雕像,文錦繡偶爾給徐姨娘搭把手。
卻不見王爺和方姨娘。
玲月服侍廖氏喝了藥,才退下給門口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小丫鬟馬上上前在玲月的耳邊道:“方姨娘還跪在廳堂呢!王爺在書房見太醫。”玲月點點頭,把手中的托盤交給了那丫鬟。
待得那丫鬟下去了,她立在門口猶豫半響,聽的書房的動靜,周承寅似乎和太醫要往正房來了,這才咬牙從袖子裏掏出那個香包,挂在了腰間,然後收斂表情回了內室。
太醫來了,文錦繡和徐姨娘江姨娘都避到了耳房。
徐姨娘偶爾還和文錦繡說兩句話,江姨娘心不在焉的,連拿話刺文錦繡的心都沒有。
這廂太醫給廖氏把完脈,斟酌着在寫方子,這回沒有那個兇悍的丫鬟死盯着他,他反倒有些不習慣,不過順王妃這是舊疾,只能養着,能不能養的好,這個…
太醫正思量着,卻聽得那個叫玲月的丫鬟在向王爺請示:“方姨娘還跪在廳堂!要不奴婢去請了方姨娘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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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寅十分煩躁。之前他覺得妻子溫婉有餘,手段不足,可十年過去了,廖氏的手段他早就體會到了。可是偏偏這個關頭,鐘皇後将要有所動作,府裏剛生了兒子的小妾居然死了。
向氏死了他雖然有些難過,可是夫妻一體,他卻不能讓廖氏沾上髒水,不然他哪會維護廖氏?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連齊家都做不到,怎麽治國?朝堂中的腐儒怕是要噴死他!
至于廖氏,不是沒有憐惜過,不是沒有容忍過,不是沒有勸誡過…周承寅覺得自己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從情愛到仁義,盡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周承寅從來不是為難別人的人,可架不住有人為難他。
周承寅揮揮手,算是同意了玲月的提議。他留在內室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廖氏,竟直直的轉過頭不想再看一眼。
由漠然到厭惡,原來只需要一瞬間。
玲月去了廳堂,看見方姨娘拉慫着身子跪在堂中,方姨娘低垂着頭,卻不顯沮喪,在玲月眼裏就成了得意。
玲月也算在後院沉浮十餘年,只是王妃身子不好,她盡心盡力的服侍王妃,一時竟忘了還有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方華柳!
玲月冷笑,走到方姨娘跟前,挺拔的立在那裏,竟什麽話都不說。
方姨娘身邊的大丫鬟着急的問玲月:“玲月姐姐,可是王爺有什麽吩咐?我家姨娘跪了有一刻鐘了,怕是受不住!”
方華柳聽見貼身丫鬟的話,這才擡起頭來看了玲月一眼,瞧見她那冷冽的表情,心下立時打了個突,随之而來的就是奔騰的憤怒,一個丫鬟而已,憑什麽讓她跪着?!她已經跪了她主子這麽多年,憑什麽這個賤婢還敢立在她面前?!
然而這麽多年的克制讓方華柳一下冷靜下來,她如今也是有籌碼在手的人,不管發生什麽,對她而言只有益無害。她微微笑着對玲月道:“姐姐有什麽吩咐?也是我不好…”
這就是主子與下人的區別。下人只會想到王府最大的主子是王爺,卻不知道王妃是後院真正的主人。
方姨娘還未說完,一陣異香傳進她的鼻子。她雖然歷經艱難,将要熬過最困難的時期,可身子到底不比平常的康健,跪了一刻鐘就已經讓她頭昏腦脹,小腹隐隐作痛,那香味聞在她鼻子裏,心裏卻一陣犯惡心。
方姨娘飛快的抽出帕子捂住了嘴,卻再也受不住吐了起來,她的大丫鬟手忙腳亂的安撫方氏,卻忘了屋裏還有一個玲月。
玲月提着裙子馬上跑了出去,邊跑還邊喊:“不好了!方姨娘吐了!”聲音驚惶,隐帶哭腔,一個少女的無助與害怕被她演繹了□□分。
廖氏馬上派丫鬟去收拾服侍方姨娘,周承寅沉着臉抿嘴道:“讓太醫去看看,到底又有什麽病?一并治了!”那太醫喏喏的應了,廖氏神色不明,只平靜的看了報信的玲月一眼。
文錦繡微微的拍了拍徐姨娘的手,讓徐姨娘的心揪了起來。
粗使婆子把方姨娘擡到廂房,又給方氏梳洗過,這才由太醫診脈。
太醫的神色由驚訝到糾結,再由糾結到苦笑,然後扯出個難看的笑容對周承寅抱拳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姨娘這是喜脈!已經快三月了!”
周承寅并無喜色,只讓杭嬷嬷賞了太醫,直接送了客。
太醫長舒一口氣,飛也似的走了。這灘渾水,他可不想蹚。
周承寅板着臉去了內室,看着廖氏只說了一句——
“你們好姐妹倆到底玩什麽名堂?”周承寅冷笑一聲。
廖氏把二少爺給了方氏養,廖氏方氏二人與向氏的死又莫大的關聯,方氏有了身孕,最先發現的卻是廖氏的大丫鬟…
難怪他想要降罪方氏時,廖氏百般維護,分明是早就知道了方氏有孕在身,卻又不想把載浩交到別的姨娘手裏養。
廖氏想做什麽?她們姐妹倆把他的王府後院當游戲場不成?!
周承寅冷然開口:“載浩你與方氏都別想養了!本王看——”說着他掃視場內一圈,只看見在場的江氏、徐氏、和文錦繡。
“就交給徐氏養好了!”
雖然早就想過,可徐姨娘這個時候依舊激動的不能自已,她立刻跪下謝恩:“妾身謝王爺恩典,妾身定當好好撫養二少爺!”
周承寅半響才“嗯”了一聲。
他甩袖去了外院。
……
……
廖氏由玲月扶着起身,拿帕子掩嘴咳了幾聲,然後對徐姨娘道:“你也是知道的,之前載浩一直養在華柳屋裏,我一會吩咐丫鬟讓袁乳娘收拾東西,帶着載浩去你的雨蕉園。”
徐姨娘馬上跪下謝恩,口中一直道:“不忙,不忙,妾身聽憑王妃安排。”
廖氏輕輕笑一聲,“聽憑我的安排?”立在一邊的玲月打了個寒顫。
“你們都回去罷。”廖氏淡然道。
姨娘們行禮告退,魚貫出了正房。
徐姨娘緊緊握住了文錦繡的手,感激道:“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萬死不辭!”文錦繡微微笑着看她,扒開徐姨娘握着自己的手,像是開玩笑一般道:“萬死不辭不必,我只求徐姨娘別把我也賣了就行了!”
一個“也”字,讓徐姨娘心驚。
她尴尬的笑着,喃喃道:“怎麽會。怎麽會。”
文錦繡哂笑:“那徐姨娘以後拜神求佛可要誠心一點。我梨香院離你雨蕉院遠,我先回去了。”說着帶着丫鬟自個兒走了。
玲月跪在廖氏床前,緊抿着嘴,一言不發。
廖氏嘆一口氣,道:“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只是你一個丫鬟。”
玲月給廖氏磕頭,不服氣的為自己辯解道:“都是文姨娘…”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廖氏笑。
“文氏做什麽了?不過對你說了幾句方氏的壞話,不過嘆了一句‘真是可惜了’。難道事情不是你打聽的?”廖氏指着玲月腰間的那個香包,“沒有這個,方氏自以為掩飾的很好的身孕,會今天抖露出來?”
玲月驚恐。
“她禁足兩個月後發現的身孕,與我有什麽關系?我與她姐妹情深,惦念她無子,仁至義盡,她卻欺我瞞我…”廖氏看着滿臉後悔的玲月,“與我有什麽幹系?”
而這個時候抖露出來,王爺卻連王妃一起怪罪上了。玲月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那個東西,處理掉吧。”
玲月低低應是,知道王妃說的是裝着麝香的香包。
廖氏躺在迎枕上呆呆的看着床頂水墨的绡紗帳子出神。
“仁至義盡了…我還有什麽好争的…随她們去吧…”她輕輕呢喃,好似在說服自己。
廖明娴慘笑一聲,閉上眼,眼淚卻随着眼角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