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中秋
? 文錦繡拿出一個匣子,裏面裝着一套赤金頭面,還是嶄新的,金燦燦的晃人眼。她在屋裏走來走去都沒有找到好的物件,幹脆拿了塊巴掌大的翡翠玉料,對着頭面裏最大頂簪磕了起來。
費了好大勁,才把這枚簪子磕的扭曲。要是別人看了,定會十分心疼。
文錦繡這才罷休,寶燕叫了進來。
“你把這個給你弟弟,讓你弟弟帶去西直門外如意銀樓,交給那裏的趙管事,就說我這頭面壞了,讓他們店裏裏給我熔了重打。”文錦繡對寶燕道。
如意銀樓也是文家的産業,而且趙管事是文家的大管事,她送去的東西趙管事自然明白非同一般,定會謹慎對待。
“你再幫我給趙管事稍一句話,他管着文家在西直門的鋪子,有什麽潑皮無賴的鬧事就去找親家,別忘了我文家雖然是小門小戶,可還有在朝堂上做官的姻親不是?”
寶燕鄭重的點頭。文錦繡賞了她幾個金豆子,就讓她去辦事去了。
文家的姻親,也就只有羅氏的父親能在這件事上□□作用了。羅氏的父親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城西副指揮使,但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除了一小部分是世襲,大部分都是勳貴人家作為不能承爵子弟的跳板。
固山伯雖然也是勳貴,但是固山伯的爵位是憑着鐘皇後外戚封爵,不是世襲。而鐘家泥瓦匠的出身,固山伯就算得了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的位子,短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讓手下的人服氣。
既然不服氣,都是勳貴子弟,誰買你固山伯的賬?不買你的賬,固山伯又能如何?
所以羅氏的父親成了很重要的一環。
而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武平侯王家發生了一件小事。
武平侯的嫡幼女供痘娘娘,怕傳染侄兒侄女,去了城外西山的別莊上養病。
......
......
皇帝的病情慢慢好轉,對周承寅這個長子的辦事能力也越來越肯定。他的病已然大好,卻半句不提上朝處理政事,任由周承寅繼續監國,似乎安心當起了頤養天年的老人,整日裏含饴弄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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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公公把鐘皇後攔在殿外,躬身道:“皇後娘娘,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又有什麽法子?皇上正在養病,誰也不見。”
殿內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鐘皇後臉色發青的問:“那裏面是誰?!”
雷公公只能賠笑:“是幾位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皇上特意傳了幾位皇子公主帶了皇孫進宮侍疾。這不是八殿下還小嗎?每日裏可得去上書房呢!”
“哦?是二皇子?郭妃沒有過來?公主?又是哪位公主?”鐘皇後冷聲問。郭妃向來喜歡借着二皇子的名頭在皇上眼前晃悠,不就是有三個嫡孫嗎?成不成氣候還兩說!
“二殿下、五殿下、六殿下,還有長公主、二公主、三公主都在裏頭呢!”這些消息就算不說,鐘皇後也能打聽的出來,所以雷公公十分坦誠。
鐘皇後心中一驚。除了二皇子和六皇子,這些先皇後生的兒子女兒自從在外立府後,除了年節日,可是很少進宮的。
“承憲怎麽來了?他身子好些了嗎?今個兒怎麽想着進宮來了?”鐘皇後笑着問。
“五殿下是皇上的兒子,皇上病了,進宮來本事常事。”雷公公應對自如。
“也是。”鐘皇後的笑容有些勉強。
雷公公笑而不語。
看着雷公公油鹽不進的樣子,鐘皇後知道自己今個兒是進不去了,她臉色又緩和回來,笑着對雷公公道:“那就請公公去通禀一聲,說本宮來過了。”
雷公公恭敬應是。
鐘皇後甩袖走人,轉過身的瞬間,鐘皇後身邊的黃姑姑分明聽見鐘皇後咬牙切齒的聲音:“閹豎!”
黃姑姑小心的轉頭看了一眼低眼垂手立在殿前的雷公公,他一甩拂塵,高聲道:“恭送皇後娘娘——”
鳳攆升,黃姑姑只能拔腿跟上。
雷公公擡頭,有些醜陋的臉上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笑。
從一個小太監到如今的太監總管,他是在皇帝身邊待得時間最長的人了。什麽樣的□□沒有受過?他拿着拂塵打了打一邊的小太監,“好好守着!別放人進去,雜家進去通禀皇上。”
小太監狗腿的應了。
雷公公收回拂塵,聳聳肩,換上一個兩分谄媚兩分老實的笑容,佝身進去了。
......
......
廖氏的病好了,但是玲月卻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入秋漸涼,采春不慎染了風寒發了高熱,再加上三十板子的傷勢,竟然沒有熬住。反倒是和葛蓮一起養病的采珠活了下來。
而方姨娘自從見紅以後老實了許多。剛搬到蘅蕪院時,她三天兩頭派人去請周承寅,未果之後又開始跟文錦繡要這個要那個,不是問為什麽沒有螃蟹就是說送去的燕窩不是血燕。
文錦繡告訴她如果想死,要求可以再多點。
這個時候了,文錦繡可懶得應付她的要求。
方姨娘跑去求周承寅,說文錦繡威脅她要害他她。
周承寅更直接,告訴她:“文氏管着後院,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要是有什麽不對,本王只當你沒福氣。”
後院裏的人,感受到這兩個人的火氣,馬上縮着脖子老老實實過日子。廖氏似乎對文錦繡拉仇恨的行為樂見其成,近來還總叫了徐姨娘帶着二少爺和二小姐去德興院頑。
馬姨娘進了佛堂,二小姐就沒了去處。周承寅本來想讓文錦繡養二小姐,可是文錦繡不願意。她一直覺得養一個小孩子是很困難的事情,自己生的都不一定養的好,何況還不是自己生的。
養一個孩子不僅是供她衣食住行,還要教她做人的道理,為人處世的方式等等等等。
所以周承寅只好把周英交給了徐姨娘。如今徐姨娘兒女雙全,整日裏在雨蕉園育兒,快活的不得了。
含娟卻帶了一個消息給文錦繡:“趙嬷嬷死了,趙得福的藥雖然斷了一陣時間,卻還是吊着命,他藏的很好,這些日子一直偷偷摸摸的用參須。昨天他病發,實在撐不住了,含了兩片參片。”
......
鐘皇後在宮中舉辦中秋宮宴,廖氏病着,不能入宮。
中秋到了。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文錦繡看着院子裏開的肆意的菊花,念着這首很久以前十分有名的詩。
周承寅笑着問她:“這兩句尚可,然後呢?”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文錦繡一把掐下手裏菊瓣。
“長安?這裏是京城。”周承寅道。
文錦繡卻連翻白眼的心思都沒有。她看着周承寅在亵衣穿上軟甲,又套上中衣,才慢條斯理的開始穿戴皇子服制,整好冠帽,她拿過剪子從花盆裏挑了一朵開的絢爛的菊花剪下,插到了周承寅頭上。
周承寅問她:“做什麽?”
“如果你死了,就當給你插在墳頭了。”文錦繡道。
周承寅笑笑,也不在意,“我會回來的。”
陷入沉默。
文錦繡只看着他,想說些什麽,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周承寅握住她的手,鄭重道:“等我回來。”
文錦繡“嗯”了一聲。
又是沉默。
“我走了。”周承寅輕聲說。
文錦繡放開他的手,不在意的揮揮,低沉道:“你走吧。”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記得要回來...”她朝着周承寅笑笑,笑得有些勉強,有些難看,像要哭了一樣,“我可等你帶我裝逼帶我飛...不是...帶我吃香的喝辣的...”
周承寅把她往自己懷裏一拉,他胸中似乎含了一口氣,“玉京,我當許你半生榮華。”
擲地有聲。
文錦繡低低的應一聲。
“你走吧。”她說。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場景?拿一條性命搏富貴,掙榮華,多少人倒下後依然站立的,就是王者。
可是她這條命算不算撿來了?她并不很想要榮華,只是既然來了,既然站在這一邊,賭了,贏了,總會有附送的籌碼。
周承寅大步走了。
剛跨出門,他似乎想起什麽,把插在頭上的菊花拿了下來。他放在鼻子下聞一聞,并沒有什麽菊花的味道,反而更多的是文錦繡屋子裏撒的玫瑰花露的香味。
清馨混着濃烈,就如她的人一般。
“周承寅!”文錦繡大喊。
周承寅回頭,文錦繡倦鳥歸巢一般的向他撲了過去,按着周承寅的肩膀一跳,捧上周承寅的臉,對着嘴唇印了下去。
文錦繡比周承寅矮上大半個腦袋,周承寅只好騰出雙手抱住她。
和那天的一樣。
周承寅想。
我們互相托付性命。
這是最重要的東西,那麽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文錦繡的眼淚糊了他一臉,嘴唇碰撞輾轉,也帶着鹹苦的味道,只是這中間的甜,誰又知道。
“想要我給你生猴子,你就要回來啊!不然我真去找隔壁老王去了!”文錦繡一邊吸鼻子一邊說。
很奇怪的,周承寅聽懂了。他嘴角慢慢揚起,會心一笑,輕聲道:“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