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胸針很細,傷口雖然不大,但他力氣大,戳進肉裏,紮的很深。
當時沒感覺,其實現在也沒太大感覺,血跡已經幹涸,傷口都快好了。
但溫顏着急,臉色都變了,“你怎麽不說啊!”
韓江覺得好笑,“說什麽?”他晃晃手,“都看不見,跟容嬷嬷紮針差不多。”
溫顏生氣,“還笑。”
她從書包裏拿出濕巾,抽了一張出來,“擦擦吧。”
“別碰傷口,擦邊上。”她叮囑。
韓江接了,照做。
溫顏看着他有一下沒一下擦的敷衍,“那個人是誰啊。”
韓江把用過的濕巾塞她書包的側兜,兩手撐在身後,微微仰着身子,盯着天上僅有的幾顆星星,“陰戚。”
溫顏對這個名字不熟悉,但從剛剛他們的對話裏聽過這個名字。
韓江三言兩語講完他們那點事。
溫顏恍然大悟。
原來那年跟他打架的人就是他。
她印象很深,那年她初二,他高二。
初中下課時間比較早,溫顏有時會在附近的書店等他放學,然後一起回家。
但那天他遲遲沒有來找她。
後來溫顏去學校才知道他跟人打架了,還是一打七,當時他額頭,脖子和手臂都有血,在學校對面的小診所處理傷口。
她站在門口不敢進去,眼淚汪汪看着他,那眼神好像韓江身負重傷要死了,韓江勾勾手指讓她過來,兇她:“不準告訴我媽,聽見沒。”
小姑娘點頭,一串眼淚随着動作掉下來,一旁陸非說:“瞧把人吓的,你就不能說句好話。”
韓江看她似乎真的着急,聲音到底軟了些,“別哭了,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傷口處理完,他沒事人一樣随手把棒球帽扣腦袋上,“回家我媽問起來,就說不清楚,記住沒。”
溫顏眼睛紅紅的,“那你怎麽說?”
“我自有辦法。”
後來不知韓江怎麽解釋的,反正施靜沒有追究下去。
一陣風吹過,迷了溫顏眼睛,她揉了揉,轉頭看他,“他以後會不會還找你麻煩?”
韓江冷笑,“我怕他?”頓了下,他把胸牌還給她,“以後別戴了,或者只在學校戴。”
溫顏接了,點頭答應。
她手指蹭了蹭胸牌,“你要給我什麽東西?”
“回家再說。”韓江扭頭,“先說說,你一模怎麽回事。”
以前英語再不行,也沒考過那個分數。
溫顏愣了下,沒想到他忽然提起這個,“我也不知道。”
“身體不舒服,還是馬虎?”
溫顏不想給自己找借口,“沒有,就是沒考好。”
“覺得哪裏困難?”
“語法吧,一直挺弱的。”
韓江淡淡笑了下,覺得她對自己的短板認識的很清晰。
兩人看了會天,剛剛那僅有的幾顆小星星也不見了,都被暗暗的雲遮蓋。
韓江說:“其實你現在這個成績,重本沒問題。”
言外之意,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她的英語只是相對其他科目比較弱,拿到別人的成績單裏,照樣漂亮。
但溫顏說:“考不上C大。”
空氣很安靜。
韓江慢慢轉頭,目光掃過她長長的睫毛,低聲說:“你想考C大?”
溫顏悶悶的,低着頭沒看他,也沒回答。
“還沒被我欺負夠?”
溫顏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嘴角含笑。
她小聲說:“不是因為你。”
“是麽。”韓江沒有追問,說着很欠揍的話:“就你那分數,确實夠嗆。”
他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順帶把她拉起來,“回家吧。”
進家門的時候九點多,施靜已經休息,兩人默契地壓低聲音收拾,各自回房。
溫顏沖了個澡,把內褲洗了,換了一條帶黑色小花貓的森系小內褲。
都是施靜給她準備的。
施靜是很浪漫的人,非常喜歡打扮小姑娘。
溫顏的衣服從裏到外都是施靜給買,她眼光好,選的東西溫顏都喜歡,連溫顏蓬松洋氣的小麻花辮也是她教的。
“松一點,用指甲勾出來一些碎頭發,麻花辮可村可洋,全指着這撮兒碎頭發啦。”施靜經常這樣強調。
溫顏在臉上拍了一些乳液,坐在桌前準備刷題。
手機亮了一下,江嫣的頭像閃動,她發來一張照片,另外配一句話:這題選啥?
溫顏放大圖片看了一眼,拿了張白紙寫寫畫畫,兩分鐘後回複她:A。
順帶把演算草紙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半分鐘後,江嫣發來信息:我憋了二十多分鐘,你這麽快算出來,确定對嗎?別忽悠我!
溫顏給她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然後說:晚上我跟韓江出去吃飯,陸非也在。
江嫣的電話直接轟過來,“你怎麽不帶我去?!”
“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打不通啊。”
江嫣想起晚上跟表姐去她學校的圖書館地下一層看書,确實沒信號。
她懊悔不已。
江嫣雖貪玩,但她有自己心儀并且非去不可的學校,所以也很拼,兩人只簡單聊幾句,就結束話題,各自學習。
敲門聲響起。
韓江遞給她一個筆記本,“看十遍,再把你書包裏的題一天一套,寫完給我看。”
說完轉身走了。
溫顏聽得莫名其妙,門關好,坐回書桌前開始翻筆記本,越翻越驚訝。
是韓江的筆跡。
高一到高三,所有英語的重要考點,語法短句,按照難易程度及類型依次列出,條理清晰,是一張完整有序的知識網。
有些地方用紅筆标記,邊上還畫了重點符號。
韓江有這種總結筆記,溫顏一直是知道的,她自己也有,只是沒這個做的好。
很多考點跟三年前已有不同,他應該是做了調整,重新寫了一本。
後面還有根據她的錯題單獨列出的知識點。
他是什麽時候搞出這些東西的?
溫顏立刻去翻自己的書包。
書包裏多了一個文件袋,裏面是某重點高中內部的模拟考試卷子,一共十套,據說不外傳,很難搞,同樣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搞到手的。
溫顏心裏熱熱的。
男孩子長大後都會變的這樣貼心嗎?
她不太懂,身邊也沒有比他更熟悉的男孩。
這一晚她睡得很好。
星期一,韓江回C大報到。
系主任一向器重他,這次出國交流只有兩個名額,他在那邊表現也一直很好,知道他申請提前回來,主任還埋怨一番。
但畢竟是學生的個人選擇,他也不好說什麽。
見到韓江後,他好一頓叮囑,大學還有最後一年,一定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任性,要為自己的前途考慮。
韓江一一應下。
他跟系裏打了招呼,下學期才回來住校,然後回寝室找點東西。
這會兒寝室沒人,估計都去圖書館了,這所學校的學生都很拼,寝室四個人全都有考研計劃。
韓江在書架上找到兩本英語工具書裝包裏,又簡單擦了擦桌子和衣櫃。
他的專業是法語,研究生方向早已定好,高翻學院複語同傳,專攻法英漢。
他的英語,同樣優秀。
C大出來的複語同傳專業人才,進入首都商務部外交部工作的比比皆是,他們出入各種國際性重要會議,是所有翻譯從業者的終極夢想。
韓江對此志在必得。
接下來的幾天,溫顏每天一套英語卷子,做完送韓江房間,他不用提前批改,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直接給她指出錯誤。
他很嚴厲,有錯就說,一點面子都不留,溫顏經常被他訓到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講,有時被他滞留在房間到半夜十二點。
這種訓練很有效果,溫顏本身詞彙量是夠的,這些繁雜瑣碎的知識點被有效串聯後,讓人有種堵塞的思路瞬間通暢的感覺。
二模那天,她比任何一次考試都緊張。
從韓江回來到現在,突擊了不到一個星期,時間上看其實是不夠的,但如果這次英語成績能好一些,之後幾十天的複習心情也會輕松很多。
一天考試下來,語文和數學發揮正常。
第二天中午,從理綜考場出來,她和江嫣去學校對面的面館吃飯。
江嫣很愛吃辣,重慶小面本來就有辣椒,她又單放了兩勺,吃的嘴唇紅紅的,溫顏遞給她一瓶水,“你少吃一點啊,下午還考試呢,別鬧肚子。”
江嫣用手扇風,“好爽。”她喝一口純淨水,“待會英語考完,在一樓等我。”
“幹嘛?”
“班長生日,說請咱們去游泳。”
“游泳?”
“嗯,他說在學校最後一個生日了,正趕上考完試,大家可以暫時放松一下,就城南那個溫泉山莊,他爸給他弄了七八張貴賓券,咱倆,還有班裏幾個人。”
溫顏擡眉,“我不會游泳。”
“我教你啊,或者找個帥哥教你,你這身材不穿泳衣多可惜,前凸後翹大白腿。”
江嫣一向口無遮掩,隔壁桌都是人,溫顏慌忙往她嘴裏塞了一口小拌菜,“你小點聲!”
江嫣忍不住笑,“還不好意思。”
溫顏又說:“我還是不去了,沒帶泳衣,而且韓江今天下午只有一節課,大概會過來等我一起回家。”
“我也沒帶,到那再買呗,”江嫣很不滿,“韓江最近怎麽回事,陰魂不散的,真把自己當你哥了,還有沒有點私人空間了。”
她補了一句:“我哥都不這麽管我。”
江嫣磨人,而且班長确實對大家很好,快畢業了,集體活動不剩幾次,溫顏不想掃興,考試前她給韓江發了一條信息:待會不用等我,我有點事,晚點回家。
南城的溫泉山莊規模比較大,很多人會從外地慕名而來。
下午不到六點,幾個年輕人先後走進大堂,個個一米八往上,英俊帥氣,穿着不凡,很吸引其他人的目光,其中看起來最拽的那個把一張VIP黑卡遞給服務生,“還有一人馬上到。”
大堂經理親自接了卡去專區辦手續。
過幾分鐘,韓江出現在大堂門口,陸非在休息區那邊招手:“這呢。”
韓江走過去,摘了墨鏡,坐他邊上。
陸非說:“不是說要陪你家丫頭複習,不來嗎?”
“她不在家。”
“哦,所以退而求其次,想起我了。”
韓江甩他一眼,“費什麽話。”
大堂經理拿了幾套手環送過來,畢恭畢敬,“陸少,三樓請。”
陸非接過來,笑呵呵的,“陳經理,麻煩替我轉告徐總,我爸說得空請他喝茶。”
陳經理立刻陪笑,“好,我一定轉達。”
這個時間人不多,韓江一行人換了泳裝,直奔游泳區。
他們都是會游泳的,幾個人撲通撲通跳進深水區,比起賽來。
韓江游了兩圈,手臂一撐坐在泳池邊上,擰開瓶水喝。
年輕的身體,堅實的肩膀,幹淨青春的帥氣面龐,眉眼間的驕傲與不屑。
喝水時滾動的喉結。
胸口偶爾滑落的幾滴水珠。
腿部結實的肌肉,讓人忍不住遐想,他做某些事時多有力量。
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一道秀色可餐。
很快有年輕女孩來搭讪,但韓江一絲笑意也沒有,一點機會都不給,她們很快知難而退。
陸非在水裏撲騰幾下,腦袋鑽出來,抹了把臉上的水,喘着氣說:“別讓她們走啊,你不喜歡發給我。”
韓江扯了個浴巾披身上,“還沒走遠,給你叫回來?”
陸非擺手,竄上來坐他邊上,“得了吧。”
他環顧四周,“這不行啊,美女不多。”
視線定在右前方,他愣了愣,怼怼韓江,“哎,那是不是你們家小丫頭?”
韓江微怔,随他目光方向看過去。
淺水區那邊,溫顏穿着性感可愛的泳衣,一把就能握住的腰和白淨纖細的腿全露在外面。
小腳丫塗着花花綠綠的指甲油,踩水玩。
某個晚上,他看到施靜給溫顏配色并塗了腳指甲,她跟溫顏塗一樣的。
溫顏正跟旁邊的男生聊天,似乎很開心,一直在笑。
韓江看了一會,壓下嘴角的不悅,撲通一聲鑽進水裏。
第一次對老媽的審美産生了懷疑。
那指甲油的顏色,真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