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兩天韓江每天吃完早飯就一頭紮進卧室,不知道是睡覺還是在幹嘛。

施靜不管他,給溫顏準備好早餐後就回書房忙,她的新書臨近交稿,時間緊迫。

溫顏依舊泡在題海裏,時間過得很快,早沒了新內容,只有卷子,卷子,卷子,攪得人頭昏腦漲。

不知道老徐跟蔣旭說了什麽,反正這幾天蔣旭異常乖順,從頭到尾沒跟溫顏說一句話,也不像以前一樣上廁所都要繞到前門。

周六沒有晚自習,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溫顏接到韓江的電話:“校門口等你。”

她走到校門口時,看到韓江正靠在一棵大樹下,手裏拎了半瓶水。

她小跑着到他跟前。

韓江看着她:“你跑什麽?”

“我怕你着急。”

她頭發被風吹亂,韓江看了一會,轉過頭,“走吧。”

溫顏跟在他後頭,能感受到四周女生們熱烈的目光。

無論在哪,韓江都是最矚目的那個。

她快走幾步,跟他并排:“你怎麽又來接我了?”

這幾天,每天他都過來,溫顏不知道他又順路還是什麽。

頭頂聲音飄過來:“上級命令。”

溫顏愣了下:“靜姨讓你來的嗎?”

“嗯。”

“是不是老徐跟她說什麽了?”

“我哪知道。”

“其實沒事的,蔣旭——”

韓江轉頭看她。

溫顏說:“我同學沒再找我了。”

韓江哼一聲:“是麽。”

溫顏點頭:“所以不用特意來接我。”

韓江沒說話,走了一會電話響,施靜的聲音傳出來:“我晚點回家,你帶顏顏在外面吃。”

挂了電話,韓江腳步停下,擰開水瓶喝一口,想了想,問她:“帶你玩,去不去?”

溫顏盯着他的水瓶,忽然覺得口渴。

韓江遞給她。

裏面還有少半瓶,溫顏猶豫一下,還是喝了。

唇飽滿,沾着水珠,蹭着瓶口,很誘人。

韓江看一眼,喉嚨發緊,轉頭看向別處。

溫顏喝了一些,韓江接過來,把剩下的全都喝光,走到一旁把空瓶扔垃圾桶,回來時溫顏問他:“去哪玩?”

“同學聚會,先吃飯,可能還打球。”

“啊,那我不去了。”

韓江說:“你都認識,陸非他們。”

韓江高中同學,以前他們一幫哥們出去玩,溫顏跟着去過。

溫顏笑:“陸非啊,那應該叫上江嫣。”

“随你。”

很想去,但想到即将到來的高考,似乎不允許這樣浪費時間。

溫顏猶豫,韓江一眼就看出來,他說:“放你玩一天,明天以後都聽我的。”

溫顏擡頭:“啊?”

“晚上給你個東西。”

“什麽東西?”

“回家再說。”

他不願浪費時間,擡手打車,把人推進後座。

到大世界的時候,那幫人已經到齊了,看到韓江,先是炸廟起哄一翻,以示對留學歸來人士表示歡迎,接着他們看到跟在韓江身後的溫顏。

瘦瘦的小姑娘,牛仔背帶裙,兩根洋氣的小辮子,很乖的站在韓江身邊。

柔軟易推倒,水靈模樣跟這幫糙老爺們實在格格不入。

又炸廟一回。

上次見溫顏還是兩年前,那時溫顏才高一,臉上稚氣很濃,小孩一樣。

如今再見面,大姑娘了,長得自然是美的,但更多是舒服,沒有攻擊性,讓人不自覺想親近。

以陸非為首,一群人立馬把留學歸來人士晾到一邊,圍着溫顏噓寒問暖,零食飲料都堆到她面前,餓狼一樣。

這幫人就愛瞎鬧,都沒惡意,韓江坐一旁,開了瓶啤酒邊喝邊四處瞧。

沒一會,陸非湊過來,手裏的啤酒瓶兒跟他碰一下,“怎麽着韓少爺,回國可還習慣?”

韓江依舊惜字如金,“還行。”

陸非穿着花裏胡哨騷氣滿滿卻價格昂貴到離譜的定制小西服,胳膊一擡,搭到桌子上,“我可聽我爸說了,小山樓又在搞什麽融資,攤子越來越大,你想好了麽,堅持學你的法語,還是回家幫你爸?”

韓江沒答。

韓家祖上幾代經商,到了他爺爺這輩,處理掉其他産業專做連鎖酒店,如今小山樓開遍全國,光本市就有五六家。

韓江的老爸韓雪凇年輕時是個非常随性的人,跟妻子施靜兩人整天詩情畫意風花雪月,家裏有多少存款心裏都沒數,整個一不食人間煙火,對經商毫無興趣。

韓老太爺身體不好,韓雪凇被迫接手酒店産業後竟也經營的有模有樣,可這麽多年過去他依舊不喜歡經商,早些年他就曾放話,五十歲就退休,把小山樓交給兒子,自己帶着老婆周游世界,享受人生。

韓雪凇二十二歲就結婚生子,到現在也不過四十出頭,正當壯年,長相同樣英俊不凡,跟韓江站一起跟哥倆似的,他五十歲時,韓江二十七八,正是立業的好年華。

但韓江高考那年,能上清北不去,跑去C大學法語,說以後要當翻譯。

韓雪凇倒也不急,反正還早,他還有很多時間跟他磨。

陸非見韓江滿不在乎的樣子,也不追問,呵呵笑兩下,轉了話題,“人家申請回國手續怎麽也要兩三個月,你這從頭到尾一月不到,加急辦的吧,你急個什麽勁兒?”陸非壞笑,“是不是在那頭玩兒脫了,搞出人命,急着回國躲清靜?”

韓江不愛跟他瞎扯,踹一腳,“閉嘴,管好你自己吧。”

陸非在別人那大爺一樣,整天頤指氣使得意得很,在韓江面前還真沒脾氣,他擺擺手,“得,我不招你。”

飯局行至一半,已經有人喝高了,捧着麥克風不撒手,好多人聚在顯示屏那頭點歌,餐桌這邊冷冷清清。

韓江家的妹子自然備受寵愛,溫顏盤子裏堆的滿滿,她吃不下,坐在韓江旁邊小口喝飲料。

桌上有煙,韓江摸了一支出來。

溫顏手邊有打火機,她拿起來,順手摁了下,湊到他嘴邊。

韓江眯着眼睛,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腦袋往她那頭偏了偏,就着她的火點燃。

兩人都不覺有什麽,很自然的舉動,但陸非看在眼裏,總覺得莫名和諧。

韓江很少吸煙。

只有非常放松或非常煩躁時才吸幾支。

韓江隔着煙霧看了溫顏一會,“想喝酒麽。”

溫顏眨眨眼:“我可以嗎?”

韓江給她倒了半杯RIO,“彩色小酒,度數低,跟飲料似的,喝幾口沒事。”

溫顏很高興,施靜從不讓她碰這些,說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持清醒。

但今天有韓江在,似乎沒什麽危險系數。

她兩口就喝光,舔舔嘴唇,還想要。

韓江不給了,“過過瘾得了。”

這局結束,有人提議打臺球,這是他們每回的必備項目。

時間還早,韓江低聲問她:“想去嗎,還是回家?”

溫顏今天有點放縱,玩野了,“想去。”

韓江點頭,拎着她書包走在前面。

這家臺球廳他們經常過來,老地方,老位置,很快開了幾個臺子,溫顏說是來玩,其實她只負責看,順便幫大家看東西。

韓江打桌球姿勢非常漂亮,很專業,她目光一直圍着他轉。

隔壁幾桌都是年輕小夥,叫叫嚷嚷,聲音很大,打球時擠到這邊一哥們,兩夥人差點沖突,被陸非摁下。

有溫顏在,韓江不想惹事,叫了她準備回家。

“我去一下廁所。”溫顏把懷裏他的外衣遞給他,出了大廳拐進一條走廊。

有人遞給韓江一個文件袋,“差點忘給你,我昨兒就打印好了,答案在後面,單獨裝訂的。”

韓江把東西塞溫顏書包裏,跟那人碰了個拳,“謝了。”

溫顏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走廊迎面碰上一人,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對面人笑了聲:“小美女,走哪邊?”

溫顏擡頭,對面男人看着年齡不大,跟韓江差不多,拉風皮衣,室內還戴墨鏡,嚼口香糖,歪着腦袋看她。

一身煙酒氣味道嗆人,溫顏皺皺眉,往一邊閃,想讓他先走。

誰知對方竟往後退一步,擋住她去路,“小姑娘哪桌的,交個朋友?”

溫顏不想跟他講話,冷着臉:“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男人見慣了口是心非的女人,臉上還帶着讓人讨厭的笑,直接拉住她胳膊。

溫顏條件反射想甩掉他,但力氣沒他大,她立刻漲紅了臉,“你放開我——韓江!”她下意識大叫。

聽到韓江這個名字,男人似乎愣了下,不等他反應,走廊很快閃出一人,幾步竄到兩人中間,直接劈開他拽着溫顏的手,将人扯到身後,陰冷駭人的臉盯着對面:“你他媽找死吧。”

對面男人看到韓江,挑了挑眉,“真是你,我還以為重名。”

他上下打量韓江,“韓少爺,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通知我,好給你接風。”

韓江面無表情,那股不把人放在眼裏,輕視一個人的情緒表現的很明顯,“陰戚,別找事。”

當年韓江一人單挑七個,對方老大就是陰戚。

那次約架,陰戚輸的很慘,非常丢人,本來這事已經撂下,偏偏後來陰戚一直追的女孩喜歡韓江。

能讓男人結仇的因素基本兩點,面子,女人。

全占上了。

梁子就此結下。

後來幾年,他多次明裏暗裏找茬生事,都沒能把韓江怎樣,直到韓江出國,他才消停。

沒想到剛回來就能遇見。

陰戚是地道小人,壞在表面,從不遮掩自己,家裏背景深,少爺脾氣大,想怎樣就怎樣。

他偏頭看了眼韓江身後的溫顏,眼神下移。

韓江一把扯下溫顏的胸牌攥在手心,上面有她的班級和名字。

陰戚一邊嘴角勾着笑,“你女朋友?”

韓江目光生寒,“我警告你,別惹她。”

大廳的人聽到動靜,呼啦啦出來二十幾個小夥子,走廊站滿了人,聲勢浩大。

陸非帶了一幫人擠到韓江身邊,撸胳膊挽袖子,手裏還拎了個空酒瓶,“沒事兒吧?”

他一看陰戚,再看他身後那群人,原來剛在廳裏那些不知好歹的混混是他的人。

陸非冷笑:“怪不得。”

陰戚變臉:“你什麽意思。”

氣氛一下拉緊。

臺球廳老板娘生怕出事,趕緊說好話,周圍全是看熱鬧的。

陸非是個不怕事的,他們倆那點過節他清楚得很,剛要上前,韓江攔住他,“算了。”

現在不比以前,在大學,就算不在學校打架,被校方發現還是會影響檔案和畢業證。

這麽多人如果鬧起來,一定會驚動警察。

他們之間的恩怨,他不想連累別人。

韓江手背過去,拉住溫顏的手腕,“以後見到我,你最好繞道。”

他給自己人使了個眼色,帶着溫顏率先擠出人群。

身後,陰戚盯着那道纖細的背影,想起韓江明顯維護的姿态,忽然覺得,事情仿佛變得好玩起來。

打球的地方離家很遠,韓江打了車,路上兩人沒有說話,但快到家的時候,韓江讓司機停車,兩人提前下來。

溫顏跟着他往湖邊走,“我們去哪?”

“頭暈,吹吹風清醒一下,”他轉頭看她,“身上酒味散一散再回去,不然你靜姨知道我喝酒還帶着你,會殺了我。”

溫顏低頭笑了,“也是。”

兩人坐在湖邊。

小風吹着。

韓江說:“剛怕了嗎?”

溫顏搖頭,“沒怕。”

“膽子不小。”

“你不是在嗎。”溫顏也看他。

兩人對視一會,都笑了。

溫顏嘴角還翹着,視線往下,忽然低聲驚呼。

他手上有血跡,有些已經幹涸。

手心裏,還攥着帶有鋒利細針的,她的胸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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