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個熟悉的身影,怎麽似乎在哪裏見過?
尤旋原本已經死寂的心突然重新燃起希望,目光下意識追尋那人而去。
只是前面行人太多,眨眼間卻找不見了。
“停車!停車!”她疾呼着,馬車還未完全停穩她就不顧一切沖了出來。
茗兒怕她摔倒,吓得急急忙忙跟上去,看着四處東張西望找人的尤旋,關切地問:“姑娘,您怎麽了?您在找誰?”
尤旋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悵然。
她剛才看到誰了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方才的一瞬間覺得有個人的身形好熟悉,好熟悉……
她一夢從大越來到大霖,一個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那個人怎會給她一種熟悉之感呢?
莫非,是原主的情感幹擾了她?
尤旋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一個解釋能夠講得通。
“姑娘?姑娘?”茗兒擔憂地又換了兩聲,見她回神,茗兒問,“姑娘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前面有家蘇氏醫館,聽說是位神醫,姑娘可要進去看看?”
尤旋搖搖頭,目光落在對面一家酒館的牌匾上,後又迷惘地看向茗兒:“茗兒,你有沒有做過什麽令自己特別後悔特別後悔的事?”
“姑娘在說嫁入京城的事嗎?沒關系,都過去了,如今咱們都和離了,以後慢慢淡忘了就好。”
淡忘了就好……
可是疼愛她的父皇母後和阿兄,豈是那麽容易忘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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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果不那麽貪酒,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重新上了馬車,茗兒看她情緒不對,猶疑着問:“夫人,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尤旋道:“回去收拾東西,回寄州。”
如今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她無所依從,想父皇母後又無法回去,也只能先去原主的老家住着。
——
蘇氏醫館
穆庭蔚進去時,神醫蘇雲陽正在給病人望聞問切,他在旁邊稍坐了一會兒,起身去了醫館後院,負手而立,靜靜望着院內的芭蕉葉出神。
蘇雲陽與他年齡相仿,醫術高超,兩人是半年前在與南蠻之戰時認識的。
那時候南蠻與大越聯合,以毒物擾亂他大霖軍心,險些吃了敗仗。後來幸好蘇雲陽雲游至此,為将士們醫治解毒,才助他平叛南藩,使得大陸一統。
原本蘇雲陽是打算一直雲游四方的,只是因為穆庭蔚體內的情蠱難解,又是他平生罕見,這才留下來開了這蘇氏醫館,一邊救死扶傷,一邊為他尋找解毒醫方。
蘇雲陽為病人診治後來到後院,看到穆庭蔚上前行禮:“公爺。”
穆庭蔚側目:“此處沒有外人,先生無需多禮。”
蘇雲陽本就是個散漫的性子,聞此直起腰板:“公爺自己的病自己也不上心,倒讓在下親自找人三請五請。”
“朝中有事。”穆庭蔚說話言簡意赅。
“我找公爺前來,也是有件棘手的要事。”蘇雲陽知道他寡言,便直接切入正題,“公爺體內的情蠱乃是雌雄一對兒,若想解此蠱毒,必須與種下雌蠱的女子陰陽相合。在下研制許久,前段時間終于煉出了與公爺體內蠱蟲相配的雌蠱,誰知昨日保管它的小童粗心,致使蠱蟲不翼而飛,至今不知蹤影。”
怕他氣惱起來找那小童出氣,蘇雲陽又接着說:“這事是我大意,如此大事不該假手于人,那小童已經被我教訓過了,還望……公爺原諒。”
穆庭蔚擰眉:“可能再煉制出一只來?”
蘇雲陽一臉惆悵,搖搖頭:“煉此蠱蟲極為不易,須天時地利人和,更需罕見的藥材千年血竹為引,如今缺了這位藥……”
穆庭蔚緘默。
千年血竹可遇不可求,就連宮裏都沒有,蘇雲陽用自己珍藏多年的千年血竹為他煉制解藥,已經十分不易了。
“先生,那只雌蠱是否還在帝京,要如何才能找到?”
蘇雲陽想了想:“雌蠱嬌弱,飛出去存活不過兩日,必須盡快尋找人的身體作為寄托。仔細算來,那蠱蟲應該尚在京城,興許已經入了哪位女子體內。公爺若想解此蠱毒,須找到那位女子才是。”
穆庭蔚沉思未語。
帝京女子千萬,如何能尋得到?何況,若那蠱蟲入了已婚婦人體內,他又如何破壞旁人家庭?
從蘇氏醫館出來,穆庭蔚思慮良久,對着貼身侍衛蕭飒吩咐:“若雌蠱入了女子體內,她的手腕處會有朱砂樣的胎記,你派人在京中暗中查訪。”
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只查未婚女子便可,若找不到,便是天意。切記,暗中行事,不可擾民,更不可走漏風聲。”
————
回到秦府,尤旋和茗兒主仆兩個便開始收拾行囊。
尤旋出身商戶,家中良田鋪子不少,她又是爹娘的獨生女兒,當初擡進來時單嫁妝便有八百箱,且每箱都是少有的珍寶。聽說時下京中的高門貴女出嫁,也沒這個數的。
按照這裏的規矩,夫妻和離嫁妝仍舊歸女子所有,所以尤旋連一顆珠子都不打算給秦延生留。
清點着庫房裏的嫁妝,尤旋瞥見腕處的朱砂胎記,擰了擰秀眉,大拇指在上面摩挲幾下。
既然她如今是在書中的世界,堂姐煉制的情蠱究竟是如何再一次進入她體內的呢?這段時間當真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怎麽又發呆了?”
茗兒的話讓尤旋回神,她搖搖頭,吩咐道:“咱們兩個女孩子帶着太多金銀不方便,這些東西你去找幾個有身手的人一路護送。”
茗兒應着轉身出去,到門口卻看見秦延生,回頭喊了一聲:“姑娘。”
尤旋聞聲回頭看過來,目光落在秦延生身上時冷了許多。
秦延生走進來,看到那一箱箱清點過的東西,他道:“不用清查什麽,這些東西自從擡進來我便沒打開過,我還不至于動用女人的嫁妝。”
尤旋不理他,親自将最後清點過的珠寶合上,落了鎖。
秦延生默了一會兒,又道:“你雖在京城待了一年,但鮮少出門,只怕找不到可信任之人。這麽多東西,你們兩個女孩子怎麽帶回去,可需要我找人幫忙?”
尤旋好笑地看着他:“成婚一年有餘,你對我不聞不問,如今和離書都簽了,又何必假作好心呢?秦大人,你要的柳從依的奴籍文書我也給你了,等我出了這秦家的門,咱們就真的不必再有什麽瓜葛。”
秦延生看着她,面露愧色,欲言又止:“去年在尤府回廊下,我與柳從依相談甚歡,當時的确因她的才情而有些心動。後來知道我的未婚妻不是她,雖有失落,卻也沒再将此放在心上。只後來她無聲無息地離開尤家,我以為你是因為回廊的事心生妒忌,容不得人故意趕她走的,故而對你……是我的不是,誤會了你,我該向你道歉。”
“秦大人什麽都不問就給人定了罪,你不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真是百姓之福,否則這天底下得出多少冤假錯案?”
尤旋說話不饒人,就差明着說他狂妄自大,自以為是了,惹得秦延生臉色有些難看,卻又知道她沒說錯什麽,便沒為自己辯駁。
“我過來找你沒別的意思,這一年多來是我對你不住,心中有愧,只想盡力彌補一二。剛巧鎮國公這兩日要去寄州,他有貼身衛隊保護,如果願意一路護送你們和這些珠寶,想來是最安全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