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下午徐正卿來給元宵授課時, 看到了案上放着的畫像, 一家三口,很溫馨的模樣。

他望着那幅畫, 有些出神。看樣子,公主應該是跟鎮國公坦白了吧, 近日公府并沒有什麽異常, 興許鎮國公并不介意此事。

如此也好,她日後的生活就安穩了。

元宵喚了他兩聲,徐正卿回神,收回目光, 溫和一笑:“世子的課業完成了嗎?”

元宵應着, 把課業交給他, 又默默把案上的畫像收起來,免得給人看到,發現他和娘親的小秘密。

——

晚上穆庭蔚從外面回來, 進了畫眉堂, 尤旋正倚在榻上看書,格外悠閑。

穆庭蔚入內後, 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想到今日的那副畫, 唇角勾了起來, 靜靜望着她。

感覺到他的目光,尤旋把書放下,聲音柔和:“公爺回來了。”

穆庭蔚脫下外氅走過去, 在她身邊坐下,捉住她的手把玩,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公爺一直盯着我做什麽?”尤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穆庭蔚眉頭動了動,笑問:“想喝酒嗎?”

尤旋嘴角一抽,還沒開口,他已經吩咐人去拿酒了。

“你幹嘛呀?”她瞪他,有點不太高興,她什麽時候說要喝酒了?

他笑:“想看你喝酒。”

“……”

橙衣端了一壺酒進來,穆庭蔚接過後讓人退下去,饒有興味地斟了一杯,遞給她:“來,喝一口。”

尤旋偏過頭去,不理他。她都好多年不碰酒了,一點都沒有想喝的興致。

穆庭蔚沖她笑:“你不會是怕自己喝醉了對我做些什麽吧?”

“反正我不喝。”她态度堅決,又小聲咕哝,“你這人怎麽這樣呀。”

穆庭蔚本來就是心血來潮,想逗逗她,沒想到她反應還挺可愛的,一時心癢,誘哄着道:“來,就喝一杯,你我大婚之時,合卺酒你就沾了沾唇。怎麽,對婚事不滿意?”

他今天這麽幼稚,尤旋好氣又好笑,拿着書繼續看:“公爺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穆庭蔚仰頭把酒喝了,輕聲道:“今日在朝上,陛下宣了禪位诏書。”

尤旋楞了一下。

小皇帝肯定不是自己主動寫的,這幾日滿朝文武都在逼迫,她隐約知道這事。

不過弱肉強食,适者而生。穆庭蔚有權勢,有軍隊,更有能力,他驅蠻夷,守江山,得盡天下人心,小皇帝再不甘願也沒辦法。

而且穆庭蔚請蘇雲陽盡心為小皇帝醫治解毒,也算仁至義盡了。

她把書放下,擡眸淺笑:“那我是不是要恭賀你,稱你一聲陛下。”說完要給他行大禮。

穆庭蔚拉住她:“還早,兩辭三請,今天第一請,我辭了。”

尤旋忍着笑:“也對,總得做做樣子給後人看。”

穆庭蔚嗔她一眼,目光寵溺:“你這話倒是說得直白。”

“我又沒說錯。”

穆庭蔚又斟了杯酒:“為了即将到手的天下,你不應該陪我喝一杯,以示慶祝?”以前她喝醉的樣子,他都沒來得及欣賞。

也對,快稱帝了,這對穆庭蔚而言還真是件大事。

尤旋看着那酒,琢磨了一下:“我只喝一杯。”說完接過來,仰頭喝了下去。

許久不飲酒,她覺得這酒辛辣苦澀得緊,一點都不好喝。不知道以前她怎就那麽喜愛。

她皺眉:“難喝!”臉上漸漸染了紅暈。

尤旋這個身子一杯倒,再加上這酒比尋常的要烈,不多時她便感覺身上像是被火燒了似的,眼眶虛浮,擡頭看穆庭蔚時出現重影。

她伸手摸他的側臉,結果有些偏,捉住了他的耳朵:“我好像醉了……”

穆庭蔚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能喝酒的是以前的清平,一時有些無奈:“那不喝了。”

尤旋跪在軟榻上,攀附住他的脖子,目光因為酒醉的緣故,此時多了層迷霧,有些勾人。她貼近他,親了下他的唇,盈盈淺笑:“恭喜夫君大願得成,得如畫江山。”

穆庭蔚被她勾得心癢,骨頭都軟了,大掌撐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抵着她的額頭,目光缱绻:“這江山,有你才如畫。”

她吐納着酒氣,眯了眼睛,聲音飄飄的:“那你要對我好。”

“嗯。”他輕輕應着,摸了摸她的頭發,眸色溫柔。

“只對我一個人好。”

“好。”

“不能納妃!”

“是。”

“禦前不能有宮女,尤其是漂亮的宮女,都得用太監!”

穆庭蔚無奈輕笑,聲音懶洋洋的:“這麽霸道?”

尤旋皺眉:“你不答應我就不要你了!”因為醉酒的原因,她臉上越來越燙,雙頰粉嫩嫩的,迷迷糊糊靠在他懷裏。

“一杯酒便醉成這樣?”穆庭蔚摟着她,捏捏她泛紅的臉頰。

尤旋打了個哈欠:“想睡覺。”

穆庭蔚呼吸沉了幾分,将人抱着進了內室。

——

尤旋次日醒來的時候,身邊早沒了穆庭蔚的影子。

茗兒進來時,尤旋心虛地坐起來扯了衣服穿上,有點不自在,随口問:“什麽時辰了?”

“剛至卯時。”茗兒應着,對尤旋笑道:“奴婢扶夫人洗漱。”

尤旋佯裝淡定地應着從榻上下來,雙腿卻酸軟的緊。

茗兒想到了昨晚上的抽噎聲,耳尖一熱,不動聲色扶她起來。

從壽眉堂給穆老夫人請了安,尤旋帶着元宵回自己的畫眉堂用早膳。早膳剛擺好,穆庭蔚就下朝回來了,穿着官服,器宇軒昂,威嚴十足。

在目光投在尤旋和元宵母子身上時,他身上的肅穆與冷冽淡了幾分,難得多出幾分柔和。

尤旋吩咐人添碗筷,又讓人備了方巾給他淨手。見穆庭蔚坐下,她道:“公爺一直不回來,我以為很忙,就沒等着。”

“嗯,有時候忙起來趕不回來用膳,也忘記知會你,确實不好,日後都不用特意等我,”他語氣溫和,用濕帕子擦了手遞給下人,随口道,“你昨晚上太累,要多吃點補補身體。”

話一出口,尤旋楞了一下,雙頰又燒了起來,正吃着的東西有點味同嚼蠟。

穆庭蔚也反應過來這話說的場合不太對,臉上微微有些熱,默默拿起筷子:“這翡翠盒子看着不錯。”說完給元宵夾了一塊,又給尤旋夾了一塊。

元宵托着下巴:“娘親昨晚上看書了嗎?為什麽很累?”

尤旋低着頭,穆庭蔚瞪了兒子一眼:“食不言。”

元宵乖乖用膳。

膳後元宵回去做功課,茗兒和橙衣端了消食的茶水,尤旋喝了兩口放下,見穆庭蔚眉頭擰着不高興的樣子,她問:“公爺有煩心事?”

穆庭蔚在旁邊的軟榻上坐着,兩人中間隔着榻幾,上面擺着下了一半的圍棋,他琢磨着落了一子,擡頭:“也不算什麽煩心事。”

頓了一會兒,他道:“今日陛下給徐正卿和喬陽公主賜婚,被徐正卿給拒了,挨了一頓板子。這人這麽軸,聖旨都敢違抗,是不是還惦記你呢?”

他臉色看起來有點臭,十分不悅。

尤旋笑着落了一子:“我怎麽會知道,公爺問我幹什麽?”

說完擡起頭,沖他挑眉:“徐正卿違抗的是聖旨呢,還是鎮國公的旨意?”

穆庭蔚嘴角一抽:“有區別嗎?”

“……”是沒什麽區別。尤旋端起茶盞呷了兩口,思索着,又問,“你之前不是不贊成為了喬陽公主得罪徐正卿嗎,幹嘛要給他賜婚?”

穆庭蔚道:“今時不同往日。”

尤旋知道他的意思,穆庭蔚稱帝之後,如何安置趙氏必然是很多人都期待着的。徐正卿是他的近臣,他若娶了喬陽,彰顯着穆庭蔚對趙氏人的厚待。百姓們也就會更擁戴他。

這是政治上的考量。

此外嘛,興許還有點他自己的小心思。

畢竟這男人心眼兒小,徐正卿給元宵做先生,還一直不成家,他心裏肯定不舒服,如今正好逮了個機會。

否則,同樣是近臣,他幹嘛不讓秦延生娶喬陽?

因為他現在知道她是清平,秦延生對他而言一點威脅都沒有了,娶不娶妻跟他沒關系。

尤旋低頭看着棋局:“徐正卿這人不怕死,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軟硬都不吃,你逼他是沒用的。”

“你,還挺了解他的。”穆庭蔚摸摸鼻子,語氣聽不出情緒。

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吃醋的對象似乎都搞錯了,之前一直覺得她嫁過秦延生,她心裏必然是心悅過那人的。卻沒想到,原來徐正卿才是她的未婚夫。當初在南宮別苑,她天天喝酒,不知是不是為了徐正卿借酒澆愁,他也不敢問。

尤旋看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穆庭蔚擡頭,嗔她:“笑什麽?”

尤旋從位子上起來,過去挨着他坐,從後面摟住他的腰,腦袋靠在他的後背,聲音嬌嬌柔柔的:“我家夫君吃醋的樣子,真可愛,還挺像個小姑娘家。”

穆庭蔚:“……”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別別扭扭把她的手拿下來:“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自己在家休息。”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尤旋抿着唇直笑,沖着他離開的背影喊:“公爺害羞什麽?”

結果笑到一半,他又推門折回來,黑着一張臉站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睨着她,眯了眯鳳眼,彎腰附耳對她道:“清平公主骨子裏的劣性收斂不住了?就是看我縱着你,你才這麽放肆。再胡說八道,今夜還讓你哭。”

尤旋笑意微僵,可憐兮兮把嘴閉上了,巴巴擡頭望着他,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轉着,泛着微光,上揚的眼角是收不住的笑意,透着嬌媚。

穆庭蔚看得呼吸一滞,喉結滾動幾下。他點了點她的眉心,“無聊就看看書,或者出去轉轉,朝中還有要事,晚上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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