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喜帖街還有很多東西沒收,齊禹一定要送她過去,但其實她不太想,她還是不想他面對過去的傷痛。
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低聲道,“沒事,走吧。”
她嘆口氣,點點頭,跟着他下了樓,母親一般睡三個小時左右,她得在母親醒之前把東西都整理好。
下了樓,對面停着的車就是齊禹的,這塊地方全是出租房,寶山區目前是整個海印市發展最落後的地方,這裏的出租房跟工廠也很多。
像是城市裏的城中村。
齊禹紳士地給她拉開車門,她笑着說了聲謝謝,便上車。
阿昌也在喜帖街裏,也在處理一些事情,據說孟柯也在,孟柯似乎很喜歡雪弟,才一直沒走。
黑色路虎駛出沒多遠,從角落裏拐出一名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手握着手機,眼睛盯着路虎消失的方向許久,撥通一個電話。
“關亮,我知道若清住在哪裏了,你要見她嗎?”
“不客氣,那我發短信給你,好,拜拜。”
喜帖街拉了拆遷的橫幅,靠近街口的幾家已經搬走了,街尾剩下三四家,走到裏面,阿昌門口堆了些東西,孟柯拉了張椅子大爺似地坐着,旁邊蹲着雪弟,阿昌跑進跑出地,弄得滿頭是汗,也不見孟柯幫一下。
白若清瞪了孟柯一眼,挽起袖子就去幫阿昌提行李箱。
剛過手,齊禹就接了過去,她愣了一下,齊禹低聲道,“你坐着吧,我來。”
白若清早就不是千金小姐了,她沒理齊禹的話,轉身進了自家屋子,将棉被塞進袋子裏,然後電腦拆了裝進箱子裏,她之前就整理一些了,這次只是拿一部分重要的。
好歹住了五年,還是有很多衣服家具的。
正當她擡手從衣櫃上拿行李箱的時候,齊禹進來了,一把将她拉下,仗着人高手長地一頂就把行李箱頂下來。
“有我在,多麻煩我吧。”齊禹輕飄飄地說了這句,讓白若清愣好一會,随後她笑笑着繼續整理屋裏雜亂的行李。
收拾好東西,都堆放在院子裏,孟柯也還沒走,雪弟玩累了趴在他腿上,嘴巴半開,流着口水,打濕了孟柯那昂貴的西褲,阿昌緊張想拿布幫孟柯擦幹,孟柯笑道,“不用,等會就幹了,又不是精/液。”
齊禹,“……”
白若清,“……”
阿昌一頭霧水,求助地看向白若清,白若清呵呵噠,她一個妹子告訴阿昌,精/液是什麽真的好嗎?
“謝謝你們幫我收拾行李,我請你們喝下午茶吧。”她也想不出什麽來感激他們。
“下午茶太膩了。”孟柯搖頭,手搭在腦後一副被陽光沐浴了的神色。
齊禹看着她,她笑道,“我請你們喝不一樣的下午茶。”
“不一樣?”孟柯聽罷來了興趣,終于肯站起來了,順勢抓住雪弟的手,雪弟被這麽一拉一扯,朦胧着睜開眼,小鹿般的眼睛直看着孟柯,孟柯呵呵笑,拉住他道,“去喝下午茶?”
雪弟哪懂啊,他下意識地就搖頭。
孟柯眯起眼睛,道,“不去也得去。”說着就喊白若清帶路,白若清笑眯眯地走向斑斓的拱橋。
齊禹則緩步在她身側,臨近秋天,午後不熱,陽光灑在身上有抹暖暖的感覺,她低下頭看着她跟齊禹的身影交疊在一塊,竟感到無限美好。
身後孟柯拉着雪弟,阿昌緊跟着他們的腳步。
到了她說下午茶的地方,孟柯的臉部頓時扭曲,指着那破爛的招牌道,“這就是你說的下午茶的地方?”
她轉過身,歪着頭看着齊禹,“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齊禹墨黑的眼眸柔柔的,略低下頭就望入她眼裏,只見他修長的脖子微微一點,她笑得更燦爛,道,“我第一次吃這個,就是看你在這裏吃,第二次吃,我就把布丁摔你身上,第三次吃,你也剛好進來,我幫你付錢,你卻生氣了。”
她用很輕快的語氣說着,但當時挺心酸的,她追着齊禹來到這家老糖水店,一個千金小姐穿着一身華服進了這破爛的糖水店裏,惹得老板得給她找個新椅子坐,就怕那幾個有洞的椅子割破她的衣服,她愛上這家店的布丁,第二次也是跟着齊禹過來,但沒位置了,她只能坐到隔壁桌,看着他跟葉小小坐一塊,後她硬是要加椅子,結果捧在手裏的布丁就掉在齊禹的身上,他頓時黑了臉,她則心疼那塊布丁,第三次她自作主張地幫他付了喝糖水的錢,最後齊禹甩手就走。
五年後,兩個人再次站在這稀爛的糖水店門口,她笑得一片燦爛,他只是看着她,許久,不語,墨黑的眼眸裏有着無人讀懂的情緒。
“若清……”他低語。
“嗯?”她仰頭。
“對不起……”很輕的聲音,輕得風吹就散,輕得拱橋上的車子呼嘯而過就把這三個字帶走。
但她聽到了,頓了一會,她繼續燦爛地笑着,轉移話題道,“快進來,吃最後一次了,秦叔叔上次跟我說他這裏也要拆的,吃完這次沒下次了。”
說完她便快速地跑了進去。
孟柯嘆口氣拉着雪弟也走進去,輕飄飄地說,“原來這家店還有你們的故事啊。”
連阿昌都進去了,唯獨剩下齊禹,他欣長的身子半堵住門口,墨黑的眼眸一直在店裏那個點餐的女人身上。
許久,風揚起他的發絲,他才邁步走進去,移了張椅子坐在白若清身邊,點了一個跟白若清一模一樣的布丁。
這家糖水店叫:金玉滿堂,開了三十多年,店鋪在喜帖街跟拱橋之間,也是四合院的格局,但由于年代已久,以前題字的招牌如今只剩下滿堂兩個字,店裏中間的位置凹陷下去,板石翻起,這些年老板也沒去弄,他說他要保存這家店的衰老歷史。
喜帖街搬走的人越來越多,現代人喜歡環境好的店鋪,糖水到處都有得喝,所以金玉滿堂的生意現在只能維持生活,只有一些老年人還有曾經在育成讀過書的學生偶爾會回來喝。
那是幼時的味道。
秦叔看到她來,笑道,“我說呢,明天就搬走了,就預計了你會來吃最後一次的,給你留着,不過不知道你帶了這麽多人來,你只能少吃幾份了。”
她笑眯眯道,“謝謝秦叔,你們準備搬到哪去?”
秦叔笑着把布丁端上桌,“回老家,回香港去。”
“原來秦叔是香港的。”她舀了一口布丁,布丁入嘴即化,還是當初的味道,她指着齊禹,問秦叔,“秦叔,你還記得他嗎?”
齊禹從布丁裏擡起頭,喊道,“秦叔!”
秦叔盯着齊禹看了好一會,才啊了一聲,“我記起來了,他不就是你過去很喜歡的男孩子嗎?哈哈哈,他回來了?你們現在是在一起嗎?哈哈哈我就說啊,你這麽好的女孩,他不會不喜歡你的。”
“……”白若清瞬間有種挖坑自己跳順便還埋上土的感覺。
她幹笑道,“哈……哈,就是他,但……哈……哈我們沒有在一起啦,叔。”
“啊?沒在一起?”秦叔頓時有點不好意思。
“不,也不一定喲。”孟柯搶過話,眼神不懷好意地看着齊禹,齊禹吞了口布丁,嗯了一聲,道,“嗯,不一定。”
“呵呵……”她也不去問齊禹為何附和孟柯的話,就撇嘴笑了過去。
孟柯眯着眼在齊禹臉上轉着,他能說,他這個弟弟實在是:嘴很笨好嗎。
真是夠丢臉的。
想罷他也就算了,默默地給雪弟擦嘴巴,吃個布丁也能吃得滿嘴都是,誰家教出來的孩子,順帶瞪了一眼阿昌。
阿昌一頭霧水地咬了下布丁,被孟柯一瞪,手中的勺子還頓了一下。
金玉滿堂的布丁一直都好吃,這些年來也沒變過,當初也是整個育成中學最收歡迎的小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老少皆宜,白若清搬到喜帖街之後沒少來,秦叔說到最後也只剩下白若清守着這裏了。
她心思百轉千回,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齊禹。
卻在下一秒,落入一雙墨黑的眼眸裏。
齊禹估計也沒想到他看她的時候會被逮着。
墨黑的眼眸閃過一絲尴尬,神色僵了幾分,才轉過頭去,舀布丁,往嘴裏一放,發現勺子是空的。
他一低頭,………………他的布丁被換了個空碗。
孟柯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白若清楞了幾秒後,也忍不住笑了,一時間你偷看我我偷看你相互尴尬的氣氛霎時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