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這位劉向導幫忙租住的房子,是位于京城南城的一處四合院裏。正廳正房,左右廂房,對面還有一排座倒房。房子不少,但院子卻不大。不過卻精致得很。

“這套房子,還是以前晉商的,後來才轉手賣給了南城最大的伢行。我看了好幾家。也就這些還能入眼了。先生和小姐,這邊走。”房子裏并沒有雇人。門也是從外面鎖起來的。

黃昏時分,羅絲一行人便到了京城。渾身的骨頭架子都被颠簸碎了。羅絲扶卡爾扶着往裏走的時候,其實腦子都已經木了。

這感覺就跟當年坐拖拉機後車鬥裏的感覺一樣,遇到不好的路,人就整個被颠的懸空起來。而他們今天的路,就沒有好走的地方,一直在颠簸。

木頭的車轱辘,這也太原始了。之前卡爾不是說和這邊的駐華大使搭上線了嗎?無論如何,都要借輛汽車回來,不然太遭罪了。

唉,不過想一想路不好,再好的車也是白搭。看來人們都說的要致富先修路,是什麽時候都适用的。

“喵~”,小喵好像是感受到了落地的踏實,有些心急的叫了一聲。

羅絲安扶地拍拍手袋,并不理會它。這會大家都忙着,她不能再把它放出來添亂了。

進了院子,在倒座房一側竟然就有一口水井,看來吃水的問題倒是解決了。他們人多,用水的地方就更多了。沒有一口井,是非常不方便的。

不過看到這口井以後,羅絲卻突然想起了上輩子看到過的一份報道。說是在現在的京城,有很多的井裏都是填了人的。

不說遠的,只說清兵入京城。明朝的一些讀書人和大臣們,為了氣節,那是組團自殺的。由着皇帝帶頭,上吊的,跳河的,聽說有水流過的地方,那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屍體。聽說好多人家去跳河的原因是因為家裏的井都快被自殺的人填滿了。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荒缪,但羅絲卻是願意相信的。也許死的并沒有那麽多,但世人就是願意相信這種更誇張的說法。這就好比很多非常簡單的事情,大家都會願意去往複雜的地方想,才能滿足內心不為人知的需求一樣。別人也許只是單純的誇獎,但聽都有心的話,可是什麽都能聽出來的。

也許後世那句‘最終解釋權歸xxx所有’,就是這麽來的吧。

漫步上前,正房三間,中間是正對着院子的正廳,裏面的家俱看起來倒是全的,都是純木料的東西。

跟來的人除了特蕾西和朵兒都去搬行李了。行李搬下車,人家馬車是要回車行交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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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東邊的屋子,裏面竟然有一張千工拔步床。羅絲一眼看到,當時就腿不酸了,腰不疼了。三步并兩步的走了進去。

“卡爾,這床好,我要睡這張床。”東摸摸,西看看,羅絲激動的對着站在門口的卡爾說道。

卡爾只是點了點頭,盡量不讓自己皺眉。雖然之前都說好了,一切聽羅絲安排。可是這環境也太差了。還有這床,到處都是雕出來的縫洞,誰知道經不經的起他們睡呀。

當然,羅絲的睡,是名詞。而卡爾的睡,很明顯,是動詞。

屋裏的采光非常的不好。窗口不小,但上下的木頭太多了。玻璃也不是大塊的,都是巴掌大的小塊鑲嵌在木頭格子裏的。而且玻璃的成色也非常的不純淨。就是他們家的下人房都找不着這種玻璃。

屋裏看的出來,是經過粉刷的。但是家具什麽的都是老舊和顏色沉重的,只看一眼,就覺得有一份厚重感,太壓抑了。

對于華夏的生活水準,羅絲一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她只要想想老電影中的描述,就能知道個大概。所以,見此是沒有什麽心裏落差的,這比她想像中的要好很多。但卡爾卻是頭一回接觸這些。各種不适應是非常的明顯。

話說羅絲吩咐特蕾西鋪床後,又急沖沖地饒過正堂去了西屋。看到西層,羅絲又猶豫了。窗戶對面是沿牆的大火坑,這晚上要是燒起火來,那睡起來多舒服呀。

“朵兒,一會讓人把這炕也點起來。我睡覺前要在這裏休息。”

“好的,小姐。”

東西廂和倒座,羅絲便沒有去看。直接吩咐人住了進去。因為知道向導的家就是胡同口,所以羅絲并沒有安排他的房間。東廂四間房住了珍妮,特蕾西和朵兒,以及李大倆口子。西廂四間住着勒傑,卡特,朵兒爹娘,以及一間當廚房。至于倒座房,正好将李狗蛋兄弟和卡爾帶來的保镖安置進去。

噢,忘記提了,幸好長興下了船便跟送熊貓返鄉的幾個保镖們走了,不然這小院還真的住不上這麽多人呢。

當衆人開始收拾房間時,羅絲又讓劉謙帶着李狗蛋兄弟去附近的酒樓點了三桌酒菜。今天晚上剛搬過來,什麽都需要重新弄。羅絲想着就不折騰李大倆口子了。

劉謙以為羅絲不知道他已經把廚房的東西都添置齊全了,就連碗筷也都雇臨居大媽給洗好,放好了。因此聽到羅絲讓出去買飯時,連忙說了出來。

羅絲卻表示,今天大家做馬車都累了。李大二人也是如此。她是好雇主,自然會心疼自己人了。

至于為什麽讓李狗蛋他們去,反正他的行李,朵兒忙完了也會幫他收拾。即是這樣,那他還是去跑跑腿吧。而且酒樓一看是華夏人,至少不會像對待外國人一樣,下狠刀子宰客的。

劉謙一聽,連忙将羅絲誇成了一朵花。卡爾在一旁費力的聽着。他華夏語起步晚,也就在船上的這兩個月哄着羅絲,學了一些。

不過看劉謙說話的态度,再加上口氣,卡爾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說好聽的話,恭維羅絲呢。心中也是高興。

柴火是早就準備好的了。李大倆口子,便一個拿着柴火去燒炕,一個在廚房燒水,準備讓大家解解渴,洗漱一番。火炕只是輕輕燎了些火,天還熱着,只要把炕上的潮濕氣去了,便能坐人。

九月初的華夏,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幾人都需要好好梳洗一番,估計也就是小喵一直在手袋裏,還穿着一件小馬甲才不需要吧。

不過一個多小時,三桌酒席便被送了上來。因為是夏末,所以其中兩桌都擺在了院子裏,而羅絲和卡爾的那桌,還被送到了正廳的西屋。

被馬車颠了大半天,又收拾了好久行李的衆人,都紛紛的坐了下來。準備開飯。中午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上帝呀,在華夏吃飯是用兩根細棍子吃飯的。那棍子又細又短,比打架子鼓的還要細短。不過幸好,他們給準備了湯勺。

可就算是如此,好多的食物也不是用湯勺能夠吃進嘴裏的。感謝李大倆口子吧。他們在布克特家呆的時間長了,也就知道怎麽處理這種事情了。

從店家要了幾個盤子和大碗。每人發一個,他們倆口子便把裝上的菜都按人頭分發給個人。中午飯有了經驗,到了晚飯的時候,衆人也乖乖的坐在一旁,配合着李大兩口子将食物裝回自己的碗盤裏。

華夏現在還是普遍用那種磁湯勺,好看是好看,也不會太燙手。就是這種湯勺盛碗裏裝的食物還行,但要盛盤子裏的,就有些個困難了。所以,分食物的時候,是分到個人的盤子裏,然後個人在根據需要,放到碗裏。

他們這些人是根本沒有想到吃飯的問題的,之前在船上是有刀叉的。現在是真的有些麻爪。

至于刀叉,李大倆口子的行李裏倒是帶了,但那是給羅絲和卡爾背的。而且也不過區區四套,跟本不夠這些人分。所以他們是想也沒想過要拿出來的。

在說羅絲這邊,西屋的大炕在窗戶的正對面,而在窗戶下還有一個大大的羅漢榻床,羅絲讓人把酒菜放到榻中間的長條桌上,在把長條桌移到炕上。見人出去了,脫了鞋便盤腿坐了下來。這一套動作看得卡爾眼睛直抽抽。

這姿勢都是從哪學來的?雙腳那樣窩着,血還能正常流通嗎?

因為羅絲的堅持,除了出門見客或是辦公,在家一律穿家居服和休閑裝,鞋嘛,就只有拖鞋一個選擇。

所以,這會洗完了澡,卡爾和羅絲都穿着拖鞋,一身寬松的家居服呢。所以羅絲拖鞋就上去了。而卡爾卻是猶豫了半天,才在羅絲的催促中拖鞋上炕。

一頓飯吃下來,卡爾像是身上長了虱子一般,動來動去。可就是這樣,腿也是麻的無法走動了。所以當卡爾知道這種坐姿是華夏傳了上千年的坐法時,當時便對華夏人有了一種敬仰之情。

這得多堅強的體格,才能使用這麽具有殺傷性的坐法。這比扶桑人跪着說話吃話,還要可怕。扶桑人傷的也就是膝蓋。而華夏人,卻是整整一條腿。

飯後,稍微坐了一會兒,衆人便收拾了餐具,各自休息不提。而劉謙也說了明早過來的時間後,也離開了。

一夜無話,所有人都靜悄悄的,擔憂出發聲響而打擾了雇主的休息。

羅絲以為她至少是睡不着覺的。她應該像很多小說,電視裏演的那樣輾轉反側,近鄉情怯啥的。可沒有想到,腦子一沾上枕頭,她連翻個身都沒有就睡着了。

羅絲如此沒有心事的睡着了,讓各種不适應的卡爾郁悶極了,床不舒服,房間也讓他覺得不舒服,尤其是這床。

拔步床一般都是小房子樣式的。睡習慣西式房間和床的卡爾,對這種差不多全封閉的床,很難喜歡起床。他覺得氣悶。

将睡前關上的床門打開後,卡爾更郁悶了。屋外夏蟲的叫聲,吵得他心也煩了起來。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卡爾,連最後一絲睡意也沒有了。

于是無耐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披上一件外袍,拿着睡前放在屋裏的手電筒走了出去。

上帝呀!為什麽上個衛生間還要在外面?想到睡前的那場衛生間之旅,卡爾的臉色都變了。

心裏實在過不去自己那關,卡爾咬了咬牙,決定還是去西屋吧。

西屋那裏擺了一架木質的屏風,屏風後面有個便桶。還是帶椅子的那種,人坐在椅子上面,椅板被掏空,下面接了個木桶。這本來是為了羅絲半夜起夜準備的,沒想到自己倒是第一個使用它的人。

匆匆解決了人體排水問題後,卡爾想也不想的,擡腳便離開了這些屋子。回到東屋,就着臉盆架上的半盆水洗了手。卡爾才轉身走進小房子樣的床裏。

然後,卡爾當場就怒了。他在這邊睡不着的瞎折騰,某個女人竟然睡的連小呼嚕都打出來了。不便如此,她竟然還在自己起床後,霸占了自己的那塊床鋪位置。這怎麽可以忍?怎麽能忍的下去?

當下也不管別的了,三下五除二的就奔上了床。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番這床的質量問題。畢竟睡覺除了是名詞,它還可以是動詞.....

第二天羅絲理所當然的起晚了。所以早上不出意外的仍是賴了床。任誰半夜三更被夜襲,精力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等到起來時,都日上三竿,用不了多久都能吃午飯了。都說一天之際在于晨,羅絲難得的有些個不好意思。當然,也只是一咪咪。然後就該幹嘛該嘛去了。

洗漱後,朵兒爹娘帶着朵兒,身後跟着李狗蛋兄弟一起來辭行了。羅絲一人給了一小塊金子,便放他們走了。他們走出去的時候,李大家的看着愣愣的。不知是羨慕,還是什麽。

羅絲見此,也覺得不能厚此薄彼,又從随身的小箱子裏拿出了幾塊金子。分給了李大家的。走的人,給一小塊金子,那留下的人,就一人兩三塊吧。至于特蕾西和珍妮。羅絲倒是沒有給。

這種簡單粗暴的獎賞,對于她們兩個人就有些不合适了。打發走了李大家的,羅絲便從自己的首飾盒裏找出了兩條項鏈,分別給了兩個人。至此,這次的獎賞行動,就到這裏結束了。

中午吃過飯,羅絲便讓珍妮去給李葉桐發電報了。告訴她,自己到了的消息。同時将他們現在住的地址也發過去。

以為李葉桐他們最早也要明天才會過來,所以羅絲仍是素臉朝天,一身家居服的抱着小喵逗着。身上懶懶的,昨天大半天的馬車下來,再加上晚上的運動。羅絲覺得她都提前進入了更年期。

“李嫂子,你過來。”抱着貓走到廚房的時候,正好看見了李大家的。羅絲想到了什麽,輕聲地把人叫了出來。

李大家的連忙手中的活計,邊用腰上的圍裙擦手,邊快步走了出來。“小姐,可是有什麽想吃的了?”李大家的,擡頭看了看天,知道自己小姐這會并不是餓了,那就是饞了。

“嗯,都行。我找你有別的事。”差點讓李大家的問題把找她的目的給混過去了。

“什麽事,小姐吩咐一聲就行。”

“這不是到了華夏了嘛,你回頭有空去藥鋪看看,有沒有那種既不傷身,又能避着的藥。”

之前在船上,都是李大家的用食物幫她做可以避孕的食物。但吃來吃去就那麽幾種,實在是太膩人了。這回到了華夏,讓藥堂做些成藥丸子。

“我知道了,小姐,一會就要燒晚飯了,明天早上吃過早飯我就去。您看行不?”李大家的其實并不希望羅絲避孕的。女人還是要有個孩子才能立足。

她這麽多年都沒有個一兒半女的,要不是婆家早就沒人了,而李大也是個老實的,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休回家呢。

不過羅絲小姐也說了,這藥只是吃幾個月。等明年婚禮前後就不吃了。她只是不想把孩子生在船上或是華夏罷了。

兩人又悄悄地說了幾句話,羅絲特特把手插口袋裏,裝模作樣的拿了一些小金球,給李大家的作花費。

現在的華夏還在用着金銀銅錢當貨幣。羅絲的那些英鎊,想要花出去,還得去銀行兌換。畢竟一英鎊的購采力,是相當給力的。

只要想到昨天羅絲拿着一英鎊買份煎餅果子,那賣煎餅果子的商販差點把一盒子的銅子都給她的樣子,就讓她覺得無語。

所以昨天的那份煎餅果子錢,還是他們雇的向導付的帳呢。如果不去把英鎊兌換成華夏的通用貨幣,說實話,以後的生活,會非常的不方便。

她都無法想像,李大家的拿着英鎊去買菜的情形了,絕壁會被搶的。

不過說到兌換,羅絲才想起卡爾和勒傑上午就出去了,午飯都沒有回來吃。也不知道這會在幹什麽嗎?

羅絲在想着卡爾,卡爾也在想着羅絲。卡爾将從英國帶來的上好兩瓶皇家禮炮以及其他的禮物當伴手禮,順利的從駐華大使那裏借到了一輛汽車。

此時的華夏,汽車還是個稀罕物。不從大使館裏借,別的地方,卡爾也伸不上手。有了汽車至少出門也方便的多。

這會勒傑正開着汽車在劉謙的指路下,去銀行換了一些華夏通用貨幣後,往家走呢。

勒傑的汽車剛将車停在大門口,身後就又有輛人力黃包車被拉進了胡同。

而好巧不巧的,便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李葉桐自黃包車上下來,看了一眼卡爾三人。只覺得其中最為英俊的男人,最是氣度不凡。又看了一眼門牌號,李葉桐心裏便有了一些猜測。

“請問羅絲·布克特小姐是否住在這裏?”一口流利的英語,讓卡爾在心裏點了點頭。這應該就是羅絲的那位華夏女同學了。

“我是羅絲的未婚夫,您是?”卡爾一直有個毛病,就是看到不認識的人說起羅絲時,都會這麽介紹自己。現在這種毛病都成了一種下意識的習慣,那是張嘴就來的。

“我是葉桐·李,是羅絲的同學。我接到消息,說是她已經到華夏了。我實在是等不到明天,接了消息就過來了。”

這倒是說實話,李葉桐一個興奮,那是連在上班的張慕原都忘記告訴了。也不知道張慕原下班後,發現家裏少個人,會是如何緊張了。

“請進”,卡爾向一側讓了讓,一副彬彬有禮的請李葉桐進院子。

站在旁邊的劉謙,有些反應不過來。原來他的這位男雇主還是這麽個有禮的紳士。那今天對他的态度那麽傲慢,其實可能就是沒有休息過來才會那樣的?

他是堅決不承認,是他的人品出現了問題。

勒傑看了一眼有些神游的劉謙。面上不表,其實心裏卻是知道,他們家的主人會如此,也不過是知道這人是羅絲小姐的閨蜜,羅絲小姐來華夏就是要參加她的婚禮的。

所以對她自然态度很好,至于其他人,羅絲小姐又看不着,跟本不用再掩飾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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