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1.

牧遙回到小公寓到時候,才意識到沒有換洗的衣服,她和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眼前又出現陸善言的面容,那張好看的臉上不斷變換着失望和生氣的表情,眉頭總是皺得緊緊的。她呼了一口氣,伸手想去撫平他的眉峰,但還未觸到就回歸到了現實。

他們在一起總是吵架鬥嘴,然而這一次,大概是沒辦法和好了吧。

牧遙洩氣的閉上眼睛,內心深處仿佛有個腐蝕的洞口在慢慢将她吞噬......她翻身抱住自己,懊惱急了,陸善言說得對,她不應該寫那些糟糕的報道,這完全和自己的理念相悖。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在乎什麽女主角,但是......心裏又為何覺得難受呢?

甚至覺得傷心。

她埋在被子裏,忽然想哭。

第二天去阿姨家的時候,正巧遇上了聶慈。

臨近晚飯時間,牧遙無聊地坐在客廳裏,阿姨做好了飯,但卻沒有任何要開飯的意思,像是在等什麽人。

就在她暗自郁悶的時候。聶慈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抱歉地說林景接了一個重要的病人,沒辦法來了。

原來今天林景要來做客,牧遙悄悄松了一口氣,還好林景有事擋擱了,她要是來,自己的心情就只能用一個氣來形容了:雪上加霜。

她低頭是了一口白飯,已經涼了,仿佛他心中那汪湖水,給風一吹,就冷得結冰。

吃完這頓吃沉悶的晚飯,牧遙自告奮勇去洗碗,沒想到剛打開水,就見聶慈卷了衣袖把她推到一邊,溫和地道:“我來吧。”

他的手被涼水一掠,更加修長蔥白,讓牧遙想起了一個鋼琴家的手。這樣漂亮的手碰了水,仿佛下一秒水也會唱起歌來。

很少有男人的手這麽好看,而這樣的男人,她去遇見了不止一個,腦海裏拂過另一雙白皙切骨節分明的手,看似有些涼意,但在抱着她的時候卻異常溫暖。

Advertisement

“牧遙?”

她回過神來,只見聶慈側頭看着她,水潤明亮的眼眸裏柔和無比:“在想什麽呢?想得那麽入神。”

“......在想你的手啊,不愧是外科醫生的,好看又靈活。你看着玩,比我這個女生洗的都幹淨。”她笑了笑,努力說的有趣的話逗別人也逗自己開心。

聶慈微笑,把洗好的碗擦幹,再整整齊齊的放進櫃子裏,果然是大醫生一絲不茍的程度讓她大大咧咧的自愧不如。

“我看你最近寫了很多報導”。

牧遙一驚:“........聶哥哥也看八卦雜志?”

聶慈一笑,棱角柔和:“工作很忙,看得比較少,但有個人寫的是一定要看的。“

她低下頭只見他用單手扣修有些吃力連忙伸手幫他扣起來,涼涼的手觸到手腕,猶如出道一股冬日裏的暖流。

現在她明白什麽是小鹿亂撞了......

她還從未離他這麽近過,以前他在美國,只每年在她生日的時候寄一次明信片和禮物,一張明信片上慢慢的寫着督促的話,而她就把一年的學習成績都老老實實地回到信上,那是怕煩擾他,除了寒暄之外不敢多寫。

他明明只大他她六歲,字裏行間卻是一副讓人心生敬畏的穩重,總是讓她覺得太安心。

聶慈突然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臉上濺落的水珠。他指尖帶來的溫暖讓牧遙臉一紅,心跳莫名有些快。也許只是錯覺,當她擡眼時覺得聶慈的臉色似乎也變得紅潤了少許。

她倉促的找話:“最近在跟一部電影,所以寫了一些專題報道。”

“你和陸善言很熟?”那些報道裏出現的最多的就是這仨個字,從稍顯親密的描寫來看,聶慈自然能猜到他們的關系不錯。

“只是工作關系。”她的聲音低低的。這個時候,她并不願意聽見這個名字。

“他回葉芝醫院了,你知道麽?”

牧遙皺了下眉,有些困惑的看着他。

“舊病複發,小景今天失約就是因為這件事。像他這樣的病人,比較棘手。”

“怎麽可能,他昨晚還去參加霍氏的宴會,和王黎黎親密無比。”牧遙的聲音又快又急,語氣裏的怒氣不言而喻。

聶慈觀察她的神色,緩緩道:”抑郁症病人最忌諱情緒刺激,一旦發生沖突,容易導致情緒異常,他才康複沒多久,情緒嚴重一些。”

牧遙啞在原地,所謂的沖突,莫非是昨天和他吵的那一架嗎?

她呆呆出神,只聽聶慈說:“不過你不用擔心,有小景在,他應該會很快康複的。”

他低眉說完,預期有一些異樣的起伏。

“.....唉?他這麽信賴林醫生?”

聶慈笑了笑,沒說話。

牧遙心裏一澀,可是一想到他舊病複發,腦子就混沌起來。昨天吵架,她說了不少氣話,根本沒想過他是個不能說刺激的病人,他在它面前,總是想一道堅硬的牆,無論什麽時候都密不透風,所以才讓她肆無忌憚的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她太想當然的覺得他冷漠無情,因為這樣所以打不倒。心裏忽然隐隐作痛起來,她的五髒六腑都在懊惱得抽搐。

明明自己才是那個自大又讨厭的人啊!

“要去看他嗎?”

牧遙沉默了半響,對聶慈搖搖頭,又點點頭,她不知道就這樣去的話,要做那麽對陸善言道歉。

聶慈揉揉她的頭發,用好看的眼睛叮囑她:“不要偷溜進去,去找林醫生要個許可就行了,知道麽?”

林景?一想到這個名字他就頭疼。但是自己害了陸善言進了醫院,不去探望一下又實在說不過去。

她鬥争了兩天,終于決定偷偷去一趟醫院。

一入夜就是不懷好意的時光。牧遙沒敢走正門,傻呼呼的翻了牆進去,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趁着月光還亮亮的,她輕手輕腳的數着病房。也不知道陸善言是不是還住在上次的那間,只好悄悄趴在窗子上碰運氣。

裏面黑乎乎的,她跳上窗臺,擡手一推就跳了進去。

牧遙忘不了曾在月光裏見過陸善言的樣子,又靜又美,讓人忍不住動心,然而這一次,她卻是閉着眼睛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僵直着身體靠在床頭上,身上的病號服寬寬松松,留出脖頸的一大片白,本就消瘦的身體看起來有些虛弱。

牧遙站在原地,輕輕喊了一聲:“陸善言。”

他眉頭皺的極深,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才緩緩睜開。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像蒙了一層冰霜,生人勿近,很快又閉上了,唇角開阖,只冷漠的吐了一字——“滾”

牧遙怔住,他看她的眼神,冰冷的讓她覺得陌生。

“我聽說你.......”

“我說了,滾出去。”這次,他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語氣仿佛要驅趕一只讨厭的蚊蟲。

她鼻子發酸,就算那次吵架是她的錯,可是他也沒少氣她呀。忍住又想大吵一架的念頭,見他眉頭緊鎖,那麽晚了不睡覺,猜測他肯定又做夢魇了。她走近一點:“你睡不着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看。”

他仍舊不睜眼,嘴角去嘲諷的一笑:“叫醫生,你敢麽?”

她嘆氣,慢慢道:“你別生氣,我給你道歉,那天是我的錯,忘了你有病在身,對不起。”

他終于睜眼,面無表情:“何必道歉,你并不覺得說錯什麽,不是麽?”

“我........”她張了張口,無法反駁。

的确,除了一些氣話,對他和王黎黎一起進房間的畫面她始終還是耿耿于懷。她生氣他變成了她不屑的那種人,才會一時克制不住,可他也算默認了不是麽?

陸善言默然看着她,眼底神奇濃濃失望,他才淡淡道:“如你所願,我的電影不再需要你了,你可以離開了;”

她擡眼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議:“..........什麽?”

他像是施舍一般望向她:“你和電影的所有關系,都到此為止。

牧遙心裏忽然說不出的難過,這對她來說是個好消息,可是為什麽她卻相比一塊大石頭堵住了胸口,一陣一陣你的難受。

“....因為王黎黎麽?”

難道他真定下了王黎黎了麽.........

聞言陸善言側頭,面容再次結冰,他極力壓下心裏又生起來的怒火,低沉而控制的說道:“楊小姐,這好像不管你的事吧?你再不走,我就叫醫生了。”

牧遙緊緊抿着嘴,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擅自換女主角把她當傻瓜一樣難道是她的錯嗎,虧她費心費力為他寫了那麽多報道,記過換來的就是一堆冷言冷語。

她沒再說什麽,轉身默默的回到窗臺,頭也不回的跳了出去。

只是,一想到他被噩夢折磨,大概接下來又是一夜枯坐,在轉身的瞬間他就什麽氣都消了,畢竟弄成這樣都是她的錯,就算再委屈也不能換一個生病的人發脾氣。

牧遙離開後,病房內再次會給平靜。

陸善言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郁郁地擡眼望向窗外,有像是難以言語的寂寞,他忽然覺得,整個病房空蕩蕩的,平靜的可怕。

2.

第二天一大早,牧遙去市場挑了只雞,本想煮一鍋白果雞湯,但因為廚藝太爛只好打電話向阿姨求助,最後在那間小公寓裏雞飛狗跳了幾個小時,總算完工了。

她嘗了一口,還好味道沒有太崩壞,然後拿了包溫盒一點一點仔細裝好,希望去到醫院的時候不會涼道。他從未想過自己這等廚房白癡居然對靜下心來煮一鍋湯,但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想到陸善言喝掉她親手做的湯,心裏就隐隐地開心。

到醫院後,她想起聶慈的吩咐,便乖乖去找林景要許可。

林景見到她,完美的臉上露處禮貌地微笑:“你是牧遙?”

牧遙一呆:“你怎麽知道?”

林景說:“因為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像倒映在海上的繁星,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牧遙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知道那個“有人”應該是聶慈,他肯定給林景看過照片之類的了。

“恩........謝謝林醫生,請問您,陸善言的病怎麽樣了,我可以去探視麽?

她小心翼翼的問出口。

提到陸善言,林景的客套話到此為止,她的笑容退去,顯得有些嚴肅。

“善言現在的狀況不适合去探視,如果你方便的話我請你去喝杯咖啡,有些事我想和你聊一聊。”

咖啡店裏,老板放了一首年代很老的歌,聽起來讓人昏昏欲睡,牧遙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喝了一口差點甜死。

林景用手攪動藍山,指甲上抹了一層淡淡的丹蔻,修得幹淨漂亮:“你和陸善言是朋友麽?”

......算是吧?牧遙點點頭,有些拘謹。

“善言會醫院之後,我找他談過。”她喝了一口藍山,聲音有些冷:“他這個人,看起來像塊堅硬的鐵,但實際上敏感的很,也脆弱的很。”

他的敏感和脆弱,住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牧遙深有體會。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工作,但我希望你能顧及善言的情況。抑郁症病人一旦受到了刺激,很容易引發自我厭惡的情緒,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看似平淡的話語,她卻說的啊十分嚴厲。

牧遙握着杯子的手指一點一點發緊:“是,我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保溫盒,有些擔心裏面的雞湯會不會已經涼掉,如果空手去的話,會不會更難被原諒。

林景接着說:“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知道他的情況,一向順着他,所以比較随性。我沒想到,會突然出現一個什麽都不了解的你。”

“..........對不起。”

“沒有人能把善言傷成這樣,你清楚嗎?”林景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她不會忘記,在接到陸善言的電話時,即使隔着手機她也能聽出他聲音裏面的消沉。那種消沉,猶如長好的上傷疤硬生生又被讓你挑開來,提醒着他不要忘記那個醜惡的創口。

她會想起第一次在醫院見到陸善言的樣子,白襯衫下的身材極瘦,襯着一雙深黑的眼眸,漂亮的像個雕塑。

但他看起來太恐懼,恐懼所有的一切,之所在黑暗的角落裏連眼睛都睜不開,每時每刻都在緊緊皺着眉頭,強忍着精神上的淩遲。

那時的他太狠自己了。

林景閉了閉眼,重新看着牧遙冷冷的說:“善言他很複雜,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耐心去對她,那麽就此罷手。”

不知為什麽,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裏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牧遙愣了一下,林景似乎非常了解陸善言,她他說起時聲音裏的氣息微微不穩,緊張之情溢于言表。

“林醫生,真的非常抱歉..........”

“作為善言的主治醫生,我不能讓你去看她。”林景果斷的截掉她的話“在美國的那幾年也只有我能安撫他。”

“醫生和病患的關系緊密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她的話聽起來,卻像是戀人在宣布所有權一樣,牧遙的心沉了沉。

“我明白,可是......我真的很想向他道歉,我保證只需要五分鐘,可以不可以?聶哥哥也可以做我的保證人。“他急切地想知道她的情況,不只是因為自己害是他的罪魁禍首,還以為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對他不可能沒有一點感情。

林景握着杯子,皺眉看了他許久,或許是聶慈的名字起了作用,最後終于松了口:“只有這一次。”

“謝謝林醫生。”

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走到病房門前時,牧遙打開保溫盒檢查雞湯果然已經涼掉了,她想了想,最後保溫盒放在地上,還是不要帶去好了。

推開門時,陸善言正背對着她坐在窗前看夕陽,他小心翼翼的座上前去,直到他說“出去!”

停下腳步,牧遙笑了笑:“不要這樣麽陸大人,我下次再也不敢空說來看您了,你喜歡吃什麽?我現在就去買好不好。”

陸善言仍然坐在那裏,沒有回答,他說你上染滿了落日的橙光,仿佛将要消散的神跡,漸漸透明成陰影。

牧遙本想說下說笑一下氣氛,沒想到卻變得更冷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沒來由地充滿了歉意:“陸......”

在她開口之前,陸善言陰冷的站起來,一言不發的穿過他,直直走進卧室裏“嘭”的一聲摔上門。

牧遙一愣,他真的很讨厭他,讨厭到連看見都覺得煩麽?她有些委屈的跟都浴室門前:“喂!陸善言,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沒有答話。

“陸善言?”牧遙不甘心的敲了敲門,仍然安靜無比,他有些奇怪,伸手扭動門把。

門一打開,只見陸善言站在洗手臺邊,直愣愣的看着手裏那鋒利無比的刀片。牧遙吓了一跳,上前從他手上将刀片奪過來,聲音顫抖地說:“陸善言你在幹什麽呀?”

他漠然看着她,眼神的鋒利比刀片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這是要自殺麽?牧遙的眼底一片恐懼,很快就淚流滿面.......

她帶着哭腔一把将他抱住,在他懷裏嗚咽的胡亂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和你吵架,也不應該胡亂寫報道,對不起......我只是太生氣了,在我心裏你那麽優秀,我害怕你真的會變成那種讨厭的人所以才亂說話的,對不起我錯了你別這樣..........”

她一邊哭一邊說,身體顫抖的一只驚慌的小鹿。陸善言的表情一楞,雙眉微微蹙起。

她說在她心裏,他很優秀。

他郁郁地吐了口氣,伸手輕輕拍牧遙的頭:“別哭了,我沒事。”

牧遙抽抽搭搭的吸鼻子,她是真慌了,如果陸善言有什麽事的話他永遠都不會原諒她自己:“對不起,你、你別生我氣了。”

“好”他擡手抱着她,忽然溫和下來。

有時候,想通一些事情往往很簡單。

牧遙緊緊地抱着他的腰不敢松手,生怕一松開,他就不見了。他回抱着她,溫柔撫摸她的頭發,心底有什麽東西在不斷、不斷的融化,閉上眼睛,瞬間就被溫暖席卷。

就這樣抱了很久,久到彼此的體溫融合,久到他襯衫上的眼淚蒸發,久到她都快要睡着。

直到護士進來查房,他們才尴尬的分開。

護士一進來就被地上的血跡吓壞了:“小姐,你的手........”

原在牧遙在搶刀片的時候手被劃傷,可她竟然一點也沒感覺到疼,直到護士提醒,他才慘白的抱起手,哭喪着臉大叫:“救命!我要流血流死了!護士小姐快救我呀!我這麽年輕還不想死........”

陸善言皺眉,一把将他從地上抱起來,對護士說道:“請幫她包紮一下,麻煩了。”沒走兩步,又補充道:“還有,這裏有沒收拾幹淨的刀片。”

3.

牧遙是被陸善言抱出去的,雖然他一直冷着臉不願意看他,可是他抱着他時,嚴厲的緊張卻又是那麽分明。

陸善言把它放在聶慈的辦公室裏就出去了,她手上很痛,但是心裏挺開心的。從他的舉動來看,他們應該算是和解了吧?

可等她坐在聶慈面前,才放下的心又緊張起來了,因為這是他們重逢以來第一次見他的表情這麽嚴肅,一向溫和的眉目竟也皺起來。

“只是小傷而已啦.............其實不用麻煩你的。”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沒想到聶慈卻瞪了他一眼,嚴厲的說:“你握了多久的刀片,刺得這麽深也沒發現?”

“發現了就不會刺的這麽深了嘛.......”話說到一半,牧遙被她的表情吓到,連忙擡手,“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保證沒有!”

不小心擡到手上的手,她又痛的咧嘴。

聶慈微微嘆了口氣,小心将他的手移過來。

見他拿起細細的針,牧遙心裏一顫:“.......随便包一下就好了,不用動針線吧!”

聶茲還是不笑,舉着針吓唬她:“現在知道害怕了?沒見過你這麽粗心大意的姑娘。”

明明被罵了,她卻開心地笑起來,聶哥哥他真的很難關心自己呢。

聶慈表面上沒好氣,幫他上藥縫針的時候卻輕的不能再輕,一邊迅速挑着線,一邊和她說話轉移注意力:“從今天開始,就搬回家裏住吧,我好給你及時換藥。”

“啊?可是.......”

“我每天會開車送你上班,不用擔心。”

“但是.........”

“阿姨也不會嫌棄你呢。”他利落的收針,完全知道她的心思。“你回住的話,他會很高興的。”

沒有拒絕的理由,牧遙只好點頭:“那好吧......”

說話間聶慈已經幫她包紮好了,牧遙居然一點疼痛也沒感覺到。他心裏一暖,笑起來:“謝謝聶哥哥。”

看見她的笑容,聶慈無奈的消了氣,伸手摸摸她的頭,一臉柔情:“我馬上下班了,一起回家吃飯。”

“好”

這樣的生活,她心裏其實期待了很多年。

門外幾個偷看的小護士默默轉過頭,其中一個無比羨慕:“真希望受傷的是我,那可是我們葉芝醫院集萬千女性寵愛于一身的聶醫生,能被他這麽寵溺一下就會融化掉的完美情人啊.........”

裏一個接着說:“平常聶醫生心系林醫生也就算了,沒想到現在又多出一個女人來占地盤,還害聶醫生心疼的那麽可憐,這女人你真是讨厭。”

陸善言靜靜的站在小護士後面許久,聽到門內的親密談話,他眼眸一暗,回身走向自己的病房。

病房門外的走廊,牧遙留下保溫盒安靜的站在呆在牆角,陸善言挺小腳步,伸手去拿時,身後傳來一個嬌俏的聲音:“善言,好些了麽?”

陸善言回頭,只見王黎黎滿眼擔心的看着他,笑容完美無缺:“善言,我聽舅舅說你狀态不好,所以擅自來探視了,你別嫌棄我魯莽。”

一聲聲善言叫得好不親切,陸善言臉上的不悅一掠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禮節性的笑容:“不會,多謝王小姐關心。”

王黎黎一笑:“叫我黎黎就好.......咦?這是什麽呀?”他注意到地上的保溫盒,,皺起眉頭拿起來,一臉嫌棄,“這是什麽東西呀,這麽寒酸........雞湯?都已經壞掉了。”

陸善言眉目不動,伸手拿過雞湯,打開就将他迎進病房裏:“過來坐吧。”

王黎黎高興地攀着他的手臂,炫耀般的拎起手裏的盒子:“善言,我特地讓法國甜點師給你做了馬卡龍,那些壞掉的東西就不要吃了。”

陸善言淡淡的抽出手臂:“謝謝。”

王黎黎的熱情被他的冷淡給澆滅了,她不死心的迎上來:“善言,我昨晚又仔細地讀了一遍劇本,真是個好故事,尤其是女主覺死去的那個片段描述,你寫的太好了!”

陸善言就将保溫盒小心的放在桌子上仍然表現的清淡疏遠:“要喝茶麽?”

王黎黎幹笑兩聲:“你親手泡的麽?那當然要嘗一嘗啦!”

陸善言輕點頭,轉身去套房的隔壁裏泡茶。

王黎黎站起來大量一圈豪華病房,最後對給櫃上的保溫盒念念不忘,不明白為啥那麽陸善言那麽寶貝它。她把寶溫和拿下來,都聞見酸味了。立刻抽之以鼻的丢進走廊上垃圾桶裏。

牧遙正好從聶茲的辦公室裏出來,原本想好陸善言告別一下在離開,沒想到卻在病房門口的垃圾桶裏發現了自己帶來的保溫盒。

她有些奇怪的走上去,只聽見陸善言的病房虛掩着,裏面似乎能聽交談聲那個标志着妩媚聲音衣一出現他就知道是王黎黎。

病房內,王黎黎接過陸善言泡的烏龍,談笑間話鋒一轉:“善言,其實劇本我都已經背熟了,舅舅說開拍的事情要等你來敲定,不知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是什麽時候呢?我也好準備一下。最近被那群記者追得煩心,不給他們一點料他們是不會放棄的。”

陸善言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并不動聲色:“演員還沒定下,開機為時過早??

“也對呢,畢竟群衆演員也需要很多,什麽都要處理真是辛苦陸導演了。”王黎黎開始和他打太極。

陸善言淡淡喝茶:“應該的。”

“不過有舅舅在,我相信一切都會很快辦好的。”她不笨,還懂得利用霍利這個靠山。

陸善言一笑,不說話。

王黎黎靠近他,柔聲說:“不說公事了,善言,你還記不記得,以前舅舅開玩笑說讓我們在一起呢。”

牧遙站在門外,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太記得。”陸善言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自顧飲茶。

“我本來也忘記了,可是舅舅昨天又提起來,大概是玩笑話吧。不過舅舅那個人,想做的事情不達目的不罷休,下次他問起來,你可不要說漏嘴了。”

不等陸善言答話,王黎黎有些羞澀地接下去:“不過舅舅也是好心,我覺得有時候順順老人家的意,試一試也無妨,也正好可以給電影宣傳期一點話題呢。”

陸善言專注地觀察着杯子裏的茶葉,并不看她:“是嗎?”

他根本沒在聽她說什麽。

門外,牧遙緊緊抿着唇,沒想到陸善言不止讓王黎黎做女主角,兩人的關系也已經到了這麽親密的程度了。她退後幾步,有些狼狽地撿起保溫盒,匆匆離開VIP病房區,她才不要做電燈泡。

聶慈在醫院外等牧遙,見她出現卻是一臉幾乎要哭了的表情,以為她受傷的地方又疼了,有些擔心地拉過她的手查看:“很疼嗎,是不是包得太緊了?”

牧遙難過地點點頭:“很疼。”

4.

陸善言這次似乎恢複得很快,牧遙來過的第二天,他就主動想林景提出要出院。

當敲門聲想起來的時候,聶慈沒想到陸善言出院之前回來找他。

“陸先生?有什麽事嗎?”

陸善言微微沉吟,最後還是開口問道:“聶醫生,請問你知道牧遙在哪兒嗎?”

昨晚開始她就不接電話。他知道,她和聶慈“回家”了。他之前從未聽牧遙說過她和聶慈的關系,他吃不準這個“家”的含義。

只見聶慈笑了一下,恍然道:“牧遙昨天受傷,在家裏休息。”

陸善言擡眸,眼底閃過一絲緊張:“聶醫生,你和牧遙......”

從昨天開始,他承認自己對這個問題的關注度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一向自認冷靜,只是在等待答案的此時,他能感到自己的手心已微微潮濕。

牧遙,已經超過了他的某個限度......

聶慈微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洞悉到了一些事,也不戳破:“牧遙是我恩師的女兒,她父母過世後,和我住一起。”

陸善言點點頭,心髒某個緊繃的地方并沒有放松下來,回憶起之前牧遙在街上見到聶慈和林景在一起時失神的樣子。他一向很聰明,大概也能猜到牧遙的心思。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自己。

——“可以給我,牧遙的地址嗎?”

城南的空氣果然很好。

傍晚過後,牧遙抽了一本書就坐到庭院裏乘涼,頭一回覺得連呼吸都是幸福的。

聶慈今天工作到很晚,回來時看見長椅上的牧遙,頓時溫和一笑,坐到她身邊:“在看什麽?”

牧遙擡了擡書本的封面給他看,好奇地問:“送林醫生回家到現在嗎?”

聶慈揚眉,拿過她手裏的書随意翻看:“林醫生比我忙,沒空等我。”

語氣好像有些低沉。

牧遙識趣地轉話題:“聶哥哥吃飯了沒?”

聶慈搖頭,眉間有疲色:“還沒來得及。”

“啊!要不我們買馄饨回來在這裏吃好不好,像野菜一樣?”牧遙興奮地提議,企圖掩蓋自己剛吃過肚子又餓了的事實:“我陪你吃!”

聶慈微微一笑,也好。

半小時之後,他開車去買了馄饨和啤酒回來,牧遙餓得沒力氣,吃得比聶慈還要歡樂,雖然她常常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比別人多了一個胃,但一遇到美食,立刻覺得多一個胃的話簡直就是天賜。

聶慈開了啤酒,卻不給她,牧遙抗議:“我的呢?”

“喝酒是大人的事。”

牧遙立刻抗議:聶醫生,我大學畢業,年齡已經開始奔三了。”

她不希望聶慈把她當做小女孩,從來都不希望。

聶慈看了看她,最終沒轍。

幫她打開拉罐時,他想起陸善言,于是問:“對了,陸先生來過嗎?”

牧遙咽下一口馄饨,表情立刻不自然起來:“陸善言?他大概佳人有約,怎麽可能會來。”

他有他的王黎黎作陪,怎麽還會想起她......

“是嗎?可是他今天出院,走之前問過你。”聶慈靠在長椅上,眼裏在笑。

牧遙眨了眨眼,幾乎要忽略掉心底突現的微微起伏,只顧低頭吃東西:“問我做什麽,我又不是他的佳人,而且我們的工作關系已經結束。”

馄饨的香氣袅袅,聶慈眉眼和睦,陸善言是什麽意思,他清楚得很:“我猜他不會放棄。”

牧遙喝了幾口啤酒,側頭看他,聲音有些低落:“不管他怎麽樣,我不會再寫那些報道了,也不想再知道任何關于他那個電影的消息。”

“我不是指工作。”他擡頭望向天空,花園裏小小的燈光把他的視線照得明亮無比。

牧遙呆呆地偷偷看他,幹淨的氣質和完美的側臉,怪不得迷倒了一票小護士,不愧是萬人迷大醫生。

“不如說說林醫生吧,她什麽時候再來家裏吃飯?”她打開一罐啤酒,不想再去思考陸善言的問題。

提到林景,聶慈默然。

想起那個在雲端的人,心裏微黯,很長一段時間,他已經盡量不去碰觸這個問題,然而,自己卻是最想知道答案的那個。

許久之後,聶慈才慢慢回道:“不知道。”

“你們......分手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出口,不可否認是有那麽一點小期待。

長久不聯系,各自生活,算是分手嗎?聶慈垂下眼睛,淡淡答道:“可能吧。”

“那個,林景姐姐做陸善言的主治醫生,是不是已經有好多年了?”

看着他微暗的神情,牧遙自覺岔開話題。

“陸先生是她接的第一個病患。”他搖着啤酒罐,“醫生與病患之間擁有獨特的親密關系很正常,不用吃醋。”

“我才不是吃醋好不好!”牧遙窘然,後知後覺自己怎麽又說回了陸善言!

聶慈默默笑,其實一模一樣的話,林景也向他說過。

喝完了啤酒,牧遙把空空的易拉罐用鑰匙劃開,一分為二,拿了一半給聶慈,眨着眼睛說道:“我們來玩傳聲筒游戲怎麽樣?”

如果有不能說出口的話,那就對着傳聲筒講出來,傳聲筒另一邊的人,會成為你永遠的守密者。

聶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