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1.

還不到半天時間,牧遙的詳細資料就已經被已經被一一扒了出來,雖然公開的媒體上都以“一名女記者”來代替,但是網上早已信息爆炸,她這下算是真的完了。

還沒到下班時間牧遙就匆匆向主編告了假,想先回家躲一躲,沒想到還是沒逃過娛記們的法眼,她的消息一被打探到,大批記者就已經候在雜志社外等她出現,牧遙這下可算是明白當初八卦陸善言時他憤怒又無奈的心情了——

以前的她真是個不顧別人感受的混蛋啊!

當十幾個娛記将她重重包圍時,牧遙幾乎都要哭了。她皺着眉撥開一個個捅到嘴裏的麥克風,腦子裏像有一千只飛蛾在亂撞,險些暈倒。

“你和陸善言在以前多久了?”

“是你拆散了陸善言和王黎黎嗎?”

“你是怎麽把陸善言追到手的?”

......

牧遙抱着頭,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走又走不出去,逃也逃不掉,四周的擁擠和嘈雜讓她眼前一陣發黑。她緊咬嘴唇,心裏默默念着那個罪魁禍首的名字:陸善言你這個混蛋去了哪裏?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刻,能不能從天而降出現在我面前,然後帶我甩開人群,風馳電掣地離開漩渦中心?

“牧遙,快上來!”熟悉而好聽的聲音傳來,牧遙急急擡頭,只見記者身後停了一輛車,車裏的人眉目溫和,是聶慈。

不是他。她收起失落的情緒,微微一笑,一鼓作氣地沖出人群坐進車裏。聶慈迅速發動車子,一路疾馳,終于甩開了那些記者。

她靠在車窗上有些後怕地喘着氣,聶慈拿了瓶水給她,眉間微蹙。

稍稍定了神,牧遙問:“聶哥哥,你怎麽會來?”

“我看到了今天的娛樂新聞。”

一個小時前,他和林景在醫院對面的咖啡館裏小憩。他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林景的心又開始搖擺了,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細微變化。果不其然,喝了兩口咖啡後,林景還是說了那番話:“我們現在各自工作都很忙,而且善言的病一再複發,我不太放心......所以,我們以後還是分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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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奈地笑笑,擡頭去看大廳中央的電視屏幕,卻突然愣住了。

電視裏正在播放一段八卦新聞:“......今日一早,影壇天後王黎黎宣布辭演電影《南與北》,而早前與其有緋聞的電影導演陸善言也緊跟其後爆出了新戀情。根據我臺記者的深入調查,陸善言的新歡是一名女記者,目前任職于《娛樂新天地》周刊。這名女記者之前曾多次為其寫過正面報道,據悉王黎黎此次辭演電影的真正原因其實是戀情告吹......”

緋聞的男主角竟然是善言,而另一個人,竟然是牧遙,而且随後居然還出現了模糊的接吻照......

回過頭時,正好看到林景臉上來不及掩飾的嘲諷和憤怒。

想到報道可能帶來的後果,他立刻拿起外套跟林景告別:“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有什麽事可以以後再談。”

娛記的鼻子果然是天底下最靈的,所以他才會急着去看牧遙,及時把她解救出來。

聶慈微微嘆了口氣,騰出一只手去握她,語氣有些涼意:“你好陸善言,是真的嗎?”

牧遙一呆,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呵呵,你也知道娛記就喜歡看圖說故事......”

“家那邊也有記者,你暫時不要回去了。”他冷靜地打着方向盤,将她帶到自己的公寓。

公寓很大很安靜,離市中心也很遠,的确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牧遙站在客廳內,偷偷打量着房間,由黑白灰三色組成的裝修風格,和聶哥哥給她的感覺不太一樣,顯得太過于冷清。聶慈從她身後進來,想起電視曝光的那張接吻照,心下一凜,順手搜走了她的手機:“這段時間你就先住在這裏,等風頭過了再回去。”

陸善言是個不錯的人,但他的世界始終不适合牧遙。

她心性單純,并不适合那個暗流湧動的地方,但現在,牧遙因為他被推上了娛樂圈的風口浪尖,被迫卷進了那個複雜的地方。

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這樣也好。”牧遙點點頭,又想到了什麽,突然說,“對了,聶哥哥也跟林景姐姐說一下吧,免得她誤會什麽或者生氣之類,就不太好了......”

聶慈的眼神一暗,随即拍拍她的頭,露出柔和的笑:“別擔心,一切有我在。”

聽他這樣一說,牧遙才放下心。看着她忙碌地收拾起房間,聶慈這才不由笑了起來。

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壞事,她好像總是能很快地忘掉,或者說,很快地尋找到振作的方式,完全沒有一點心機。他猶記得在美國時第一次收到她來的信,信裏用工整的筆跡将自己的成績單抄了下來,元氣滿滿地向他保證絕對不會辜負他的恩情,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他忍俊不禁。

那時候她的父母離世還沒多久,她卻能這樣振作。

牧遙從房間裏探出頭來:“你的客房裏連被子都沒有诶!”

“等下再收拾房間,”聶慈拉住在房裏到處亂竄的牧遙,有些好笑地說,“先去吃飯。”

“是有點餓了。”牧遙摸摸肚皮,轉眼看到牆上的日歷,突發奇想,“啊!我想到一個地方,為了抵消房租,今天就由我來請客好了!”

“什麽地方?”

她笑眯眯:“暫時保密。”

等到了那個秘密地的時候,聶慈才明白牧遙的鬼心思。

牧遙身後是X市第二中學,她的母校,今天是高三學生的畢業晚會,按照二中的傳統,學校會為即将畢業的學生準備豐盛的慶祝會。

牧遙機靈地拉着聶慈:“我們財大氣粗的二中啊,每年都會為畢業生準備超級棒的免費自助餐哦!”

畢業生之前一直在封閉學習,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最近有什麽娛樂頭條,所以絕對安全,她笑了笑,轉身跑到門衛那裏擺出一張專業賣萌二十年的娃娃臉,對着門衛小哥就是一番“輪攻”,然後微笑着朝聶慈招招手。

看來是慣犯了。

聶慈上前,對門衛小哥微微點頭:“你好,我是05屆的學生聶慈,來參加今晚的畢業晚會,請幫我登記一下。”

牧遙瞪大雙眼看他,聶醫生則是一臉的正大光明。

門衛小哥只覺得他的名字一陣熟悉,想了一會兒後,做恍然大悟狀:“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牧遙噴血,不是吧,她可是出賣了色相才得到的通行證,居然被聶大醫生一句話就搞定了?而且他也不是二中畢業的吧......聶大醫生扯謊都能如此之堂堂正正,果然不能随便小看人。

牧遙沒忘記今天自己“做東”,熱情地帶着聶慈一路走進學校禮堂,行走在一片青春的海洋裏,她厚顏無恥地裝作畢業生開始對晚會上的餐點虎視眈眈,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以為是第一次來這裏的聶慈,卻自然地在和幾位老師敘舊。

畢業晚會開始時會有搶煙花比賽,據說第一個放煙火的人未來一年都會交到好運,牧遙興沖沖地準備加入,一股腦把聶慈的“別亂跑”忘得一幹二淨,等聶慈再次注意到她時,她已經拿着勝利品在對他揮手了。

牧遙開心地跑回來:“聶哥哥,我們先去放煙花吧。”

“你小心點,不要一直跑進人群。”聶慈無奈地嘆氣,完全拿她沒辦法。

“沒關系啦,快走!”

她生怕第一個位置被強占,連忙拉着他往禮堂外走。

足球場上星光熠熠,夏夜裏的青草香和聶慈身上的氣息一樣,牧遙把搶到的煙花一個一個遞給他,眼眸亮亮的:“一年、兩年、三年,我要讓聶哥哥未來三年都交到好運氣!”

一共搶到三根她全部都給他,只因為他是聶慈,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之一。

“快點啊,不然那群小孩就要搶先了!”她緊張地催促他,很是計較。

“好。”聶慈好脾氣的笑,缭繞的煙霧在他身後延伸至星際,讓人有種不太真實的錯覺。他拿出打火機,卻在點燃煙花時,用另一只手握住她。

“一起吧。”

煙花綻放,成為了第一個點亮夜空的火焰。

他站在微風裏回頭對她笑,眼裏滿是柔和的光。他的外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讓牧遙想起了某首歌裏唱的“我只見過一場海嘯,那就是你的微笑,我捕捉過一只飛鳥,卻沒摸過你的羽毛。”

他曾經一直是她無法觸到的煙火。

牧遙凝視着聶慈,突然問:“聶哥哥,你不會就是傳說中那個一次拒絕掉十個學姐的校草學長吧?”

她不傻,早就注意到他一進學校就被各種追捧,連老師們都不例外,以他的資歷,一定是什麽榮譽畢業生之類的學霸級人物以她的資質就只有仰望的份兒。

聶慈的眼裏有盞微弱的燈光,比煙花明耀,他認真地回答她:“有十個嗎?我怎麽記得只有九個。”

牧遙翻白眼:‘你還真的數了啊!“

聶慈在煙霧裏輕輕笑起來。

足球場上放煙火的人越來越多,牧遙看着他沉靜的微笑,在這麽熱鬧的夜晚裏,她的內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聶慈隔着煙霧看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如溫水茶葉般伸展開來,過往錯過的時間漸漸在霧裏清晰。他記得母親說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一次也沒有再人前哭過,如今發生了這麽多事,她卻依然是笑得最多的那個。

“冷嗎?”他忽然上前去,将外套脫下來裹住她。

牧遙感到自己被衣服上的體溫一點一點溫暖,不禁拉緊身上的外套,眨着眼開心笑道:“聶哥哥,你以後要是結婚了,你老婆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只是一件外套,她卻笑得像得到了最好的禮物。他望着她靈動的笑顏,心畔被柔軟觸動。被這樣依賴者的感覺,原來如此溫暖。

2.

牧遙和陸善言失去了聯系。

在聶慈這邊住下後,因為之前的手機早已被記者打爆,聶慈幹脆給她換了一個新號,之前的聯系人一個不小心都被輕觸掉了。沒有了電話號碼,她便找不到陸善言,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找她。

晚上一直睡得不太好,常常會夢見陸善言,夢見他在大片大片的雛菊花海裏向自己揮手,夢見他在鏡頭裏那雙漂亮的眼眸。

也許,他現在也被記者弄得焦頭爛額,無暇理其他的事了吧......她打開電腦不斷搜索這三個字,看着那些新聞,心裏久久起伏。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想念吧。

聶慈每天下班都會來看牧遙,并且帶來各種各樣的食物,食物是牧遙的心頭好,所以即使再郁悶也會很快快樂起來。

不過今晚,他意外地多帶了啤酒。

記得上次一起喝酒時,他們開心地聊了很久。

聶慈溫和的眼角

有異樣的微光,他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小小的拉環在他的手裏伶仃作響。

牧遙的心沉了沉,輕輕開口問:“......聶哥哥,你心情不好?”

聶慈看了看她,坦率地點頭:“我和林景正式分手了。”

不管怎麽逃避,到底還是要說出那個問題的答案來。

她抱着啤酒,為他難過:“你沒有留她嗎?努力留她的話,說不定結局就不一樣了呢?”

聶慈平靜地喝酒:“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留也留不住。”他擡眼看她,“有時候,學會妥協是件好事。”

牧遙不明白,以前,她以為如果自己聽到這個消息的話會很高興,高興地覺得自己也許會有機會,可當真的聽見聶慈告訴她,她卻有些替他難過。

他們其實是很相配的一對。

聶慈晃着啤酒罐,突然問她:“牧遙,你還記得上次問我的那個問題嗎?”

“......嗯?”

“有沒有想過,也許去試着喜歡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會更輕松一些?”他沉穩地望着她的眼睛,“我想過。”

牧遙怔住。

“......因為不需要多努力,就會獲得回報。”他喝酒的頻率由快至慢,似乎有些醉意。

高中時他和林景就是公認的一對,高中畢業後,原本約好一起考入X大的林景卻迅速去了美國深造。

聶慈等了林景四年,她依然不回來,大學畢業後,成績突出的他接到一家美國醫療機構的邀請,而他接受的原因只有林景。

在美國,他終于見到林景,她卻告訴他她已經愛上了別人。

他說不會再等她,然而,卻再次等到了回國之後。他們進了同一家醫院,這一次,林景終于問他,願不願意再次複合。

過去這些年,聶慈從來都不是不願意的那一個。

這次分手是什麽原因,他多少已經猜得明白,林景從來都很随性,她說想去争取自己愛的那個人,她說她回國也是因為那個人,她說她愛了那個人很多年。

聶慈怎麽會猜不到是誰,在美國的那些年,林景幾乎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她的病人身上,她回國之後,仍舊作為那個病人的主治醫生,在葉芝醫院陪着他。

獨特,又親密的關系。

牧遙有些擔心:“聶哥哥,你喝醉了嗎?”

聶慈回過神來,輕輕搖頭,眼裏的微光有些渙散:“不......我只是有點頭腦發熱。”說完低頭揉了揉眉心,好像真的喝多了。

“發熱?”牧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溫度還好。

聶慈一時微愣。

以前熱戀時,林景也在他喝醉的時候,擔心地摸他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假裝難受去抱她,卻被打趣說,高中那些女同學都不知道,其實聶同學最好收服,只要摸摸他的額頭,他就會愛上你啦。

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聶慈覆上額頭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呼吸陡然慢了下來。

牧遙微微一笑,搖了搖手裏的啤酒罐:“要不要再來玩傳聲筒?”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塊黃金。”他凝望着她,握着她的手心裏傳來暖意,“要不要,現在還給我?”

“......怎麽還?”牧遙呆住,心漏跳了一拍,這樣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在聶慈身上見到。

——不那麽溫暖,不那麽柔和。

像是......摻雜了情欲。

聶慈手上一用力,猛地将牧遙拉到了自己的懷裏,牧遙驚恐地看着他:“聶哥哥......”

“叫聶慈。”他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把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醉得有多厲害,只知道,懷裏的人是那麽的暖。

亦如當年曾擁抱過的那個人。

毫無防備地,他吻了上去。

牧遙大驚,雙手推着他的肩膀胡亂叫道:“......你喝醉了!”

聶慈的唇是滾燙的,舌上帶着澀澀的酒意,他抱着她,卻失去理智般吻得更用力,這就是他曾挽留了多少次的吻,為何依然是那麽陌生......

牧遙幾乎失去了呼吸,所有呼喊都被他的舌卷去,雙手被牢牢禁锢在他的胸前無法動彈。

這樣的時刻,她曾經幻想了無數次,可是現在,為什麽感覺不到一點快樂?聶慈的唇游移到她的耳下,意亂情迷地告訴她答案:“小景......”

原來他把她當做了林景,當做了失意的替代品。

牧遙感到眼睛潮濕,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一下子使勁推開了聶慈,跌跌撞撞地從他懷裏站起來。

她的眼裏一片哀傷:“你喝醉了,我不是林景。”

說完狼狽地逃了出去。

聶慈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心神漸漸回複,當他看清楚那雙眼睛時,心下猛然一痛。

是牧遙,他竟然吻了牧遙!聶慈,你到底做了什麽......

冷冷的大街上,牧遙大步向前奔跑,兩旁的行人不斷不斷地向後退,輾轉了無數張臉,就是沒有她想見的那個人。

那個她傷心時第一時間就浮上心頭的人。

陸善言......

為什麽路那麽長,她跑了那麽久也沒有見到家。跑得太累,她慢慢停下腳步,雙腿猶如灌了鉛一樣沉重。被冷風一吹,胃裏也鑽心的疼,她想起了不在人世的父母,想起了阿姨,想起了陸善言家外的雛菊。

她想回家,也許是因為這個念頭太沉重太強烈,那幢白色小洋房才遠遠地出現在視線裏。她向前小跑了幾步,但看見門前的記者時,她心一驚,想返回,腳下卻有些不穩。

牧遙走得精疲力盡,哪裏還有力氣走去別處,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她委屈地坐在街角,黑夜又冷又寂靜,她連哭泣都不敢放聲。

她沒有想到陸善言會出現。

他向晨曦的微光,像潇潇的春雨,就這麽突然地、神奇地出現了,孤零零地站在她面前,聲音低啞:“牧遙。你去哪裏了?”

他看起來那麽不真實。

牧遙幾乎是沖上去抱住他,眼淚嘩嘩流,她也想問他:“你去哪兒了?”

陸善言摸着她柔軟的黑發,輕聲告訴她:“我找不到你,所以一直在這裏等。”

她聞到了他身上有風的味道,冷冷的,他一定在這裏等了好久。

她抱住他,哽咽着說:“對不起,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是、可是我忘記你的號碼了。”

“你回來就好。”他吻着她的頭頂,把小小的她溫柔地環在臂下,“你家外面還有記者,要不要跟我走?”

陸善言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單衣,渾身看起來亂糟糟的,他脫下外套裹住她,給她擦了擦眼淚:“傻姑娘,別哭了,我帶你走。”

他牽過她的手,緊緊地攬着她的肩,仿佛害怕她會再次消失一樣。

回想起牧遙離開的這一周,他覺得自己幾乎都要瘋了,因為害怕錯過她,他将家都搬到了車裏,每天守在她家門外,簡直比狗仔還要敬業。

若不是她自己回來,大概過不了多久,私家偵探也會找到她的。

無論如何,他不允許她消失在身邊,永不。

3.

“你多久沒刮胡子了?”

在車裏,牧遙撫着被胡茬刺疼的額頭,仰着臉沖他笑。

他不知道她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有多慶幸,原本那些不安和慌亂的情緒,莫名在她的面容裏消失殆盡,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但就坐在他身邊,讓她覺得其他的一切都不值得煩惱了。

陸善言開着車,身上穿的白襯衫皺皺的,像他的眉頭一樣。仔細看着,原本清爽的短發也有些淩亂。

看起來一臉憔悴。

他沉穩地望着前方的路,墨黑的眼眸在夜裏閃着微光:“并不久。”

真的沒多久,只不過從找不到她那天開始而已。

牧遙裹緊他的外套,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抿唇的樣子讓她覺得心裏澀澀的,她一點也不希望看到他憔悴的樣子,明明那麽好看的人......想着想着,心裏那抹澀意仍然沒有消退,反而一點一點擴大了......

陸善言把車轉進山路,凝聲道:“你去哪兒了,怎麽會在半夜裏回來?”

想起聶慈,牧遙心裏泛起苦澀,卻不知從何說起,她抿了抿唇:“沒去哪兒......在聶哥哥那裏。”

“聶慈?”她聽見他的聲音陡然冷下來,隐隐帶着怒意,“他怎麽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那樣失控的情況下,她除了逃回來,還能怎麽樣?

牧遙欲言又止,回過頭見他表情僵冷,一個剎車将車停下,抓着她的手沉聲問:“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有。”那一切只不過是酒精造成的,況且也沒發生什麽實質性的傷害,牧遙并不怪聶慈。

只是,她一直期待的某種東西,徹徹底底地破碎了。

在聶慈的心裏,她或許真的沒有任何分量。

她眼底的悲傷不言而喻,陸善言突然明白過來,原本锃亮的眼眸黯淡下來,他垂下肩膀,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問她:“牧遙,告訴我,你愛他嗎?”

牧遙的睫毛顫動,不知怎麽回答。她一直以為自己愛聶慈,可是現在,她并不确定哪種愛,到底是不是愛。

她看着陸善言,忽然被他黯淡的眼神懾住,那種黯然,猶如滿心的空虛被失意填滿,良久之後,他才回頭看向暗夜,一言不發地啓動車子。

牧遙回想着那個眼神,一時心亂如麻。

一路上誰也沒有再開口,陸善言一直緊抿着唇,臉色比夜還要黯淡。

天快亮的時候,他把車停在了一棟木屋前。

這裏在山林深處,樹林蔥蔥郁郁猶如要延伸到天際,更別說木屋外還有蔚藍的小湖,比起他們搭的攝影棚,這裏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這是哪?”牧遙驚訝地看着眼前漂亮的木屋,與其說是木屋,不如說是一棟由木頭建起來的精致別墅。

陸善言幫她打開車門:“我父親家。”

看着他依舊漠然的表情,牧遙也沒有了說話的欲望。默默跟在他身後進屋,房子很漂亮很幹淨,卻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牧遙站在客廳裏有些不知所措,她望着陸善言卻不敢多問。明明見到他的時候還好好的,上了車他就一直冷着臉,也不知道在氣什麽。

身後傳來突兀的拉門聲,牧遙擡眼,只見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落地窗旁,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請問你是......”

......善言的朋友。牧遙正要開口,突然意識到這個回答似乎比較尴尬,只好咧嘴笑了笑:“叔叔您好。”這時,一個寬厚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陸善言走到她身旁,喊了中年那人一聲:“爸。”

陸鼎天的目光從他們相握的手移開,掩在金絲眼鏡下的雙眸掃向牧遙,淡而利的神情,和陸善言一模一樣。随後,他向牧遙伸出手:“你好,我是善言的父親。”

牧遙趕緊握住陸父的手:“叔叔您好,我是楊牧遙。”

表面上看牧遙的表現很大方,其實心裏卻有些膽怯——陸父看向自己的眼光,顯然帶着審視,而且嚴厲多于慈愛。

她的感覺沒錯,陸鼎天的确不太喜歡她。簡短的相握之後,就把她晾在一邊,和陸善言聊了起來。“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

“還沒決定。”

“你把楊小姐安頓好,下午跟我進山。”

“是。”

陸鼎天交代完,向牧遙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拿起魚竿向湖岸走去。

看着陸父的身影走遠了,牧遙才輕噓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見陸善言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爸爸氣場好強大,看着我的時候,老讓我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錯事一樣。”

陸善言也不答話,只是牽了她的手,一聲不吭地往樓上走去。牧遙一口氣悶在胸口,很想問問他到底怎麽了,看着他的表情還是忍住了。

“右手邊是浴室。”他把她丢在二樓最裏面的一間房裏,聲音裏聽不到一點起伏,仿佛在和她劃清界限。

牧遙有些惱,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拖住他:“陸善言,你到底在生什麽氣?!”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牧遙心裏一慌,氣勢立刻怯下來:“至少......至少你應該告訴我願意嘛。”

“你去洗澡。”沒想到他竟蹙起眉,不願多說一個字。

“你......”

她還想說什麽,下一秒卻被陸善言打斷:“是不是要我幫你?”

他不耐地皺着眉,突地将她壓在牆上,伸手就開始幫她解扣子,冰涼的手指觸到牧遙的肌膚,讓她立即清醒過來:“我不用你幫忙,你快給我出去!”

陸善言被她推開,唇邊閃過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門打開又關上,只留下牧遙郁悶地站在原地。這個人明明是關心自己的,剛才他父親問話時,他立刻站在她身邊,維護的意思那麽明顯。

她呼着氣坐到床上,轉眼看了一圈才發現,這裏應該是陸善言的房間......牆上還挂着他的獎狀,書櫃裏還擺着各種獎杯。

牧遙好奇地走到書櫃旁,一個個的查看那些獎杯。有數理化的,有作文的,居然還有長跑和網球。書櫃裏還放着厚厚的字帖,拿出來一看,清冷剛勁的筆跡,和陸善言給人的感覺一樣。

書桌上放着相框,裏面的男孩子清秀漂亮,卻少了飛揚灑脫的笑意。

她點了點男孩高挺秀氣的鼻梁,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像陸善言這樣的天才,肯定從小就比一般人優秀,也比一般人刻苦吧?

房間裏異常安靜,陸善言一直沒有出現,她不耐地走出去,敲了敲旁邊的門:“......陸善言?”沒有人應,她徑自推門進去,聽見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陸善言,我餓了,請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吃飯?”她對着浴室問了一句,可是除了水聲之外,依然沒有回應,看來陸善言還是不想理她。

牧遙呆呆站了半晌,看着四周陌生的環境,心裏沒由來的一陣酸澀:“你要是不想見到我,我可以馬上離開的......”

她話音剛落,浴室門內就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拽了進去。

牧遙被陸善言按在牆上,她大驚失色,而他低頭凝視着她,暮光錯綜複雜。

水流嘩嘩地噴灑下來,從他挺直的鼻梁和優美的下颌流過,然後滴在結實的小腹上,緩緩向下......

牧遙猛地睜開眼睛,臉唰的變成紫紅色:“你、你你......”她打了半天結巴,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陸善言緊緊皺着眉,眼神裏又一次出現那種黯然的光,他深深望着她:“告訴我,你有多愛聶慈?”

他的聲音裏有着濃烈的傷感。再次聽到他用這樣的聲音問自己,你愛不愛他,有多愛?她心裏無端地難受。半晌,她才低低地開口:“對不起......”

他的目光一點一點被澆滅,猶如周身響起的水流聲變成了可怕的浪潮将他湮滅,剩下猶存的微光向她:“......我明白了。”

牧遙急忙搖頭:“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自己還喜不喜歡聶哥哥,不是......”

他眸色一轉,原本黯淡的神情微微一亮,牧遙還在結結巴巴地解釋:“總之,你別生氣。”

她擔心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他唇角慢慢上揚,然後探近身體,在她耳邊輕輕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見她衣服已經淋濕,便順勢把她身上的外套脫掉,聲音暧昧無比:“你去洗澡,我給你拿幹淨衣服。”

說完垂眼一笑,裹起浴巾出去了。

他一離開,水花便 兜頭蓋臉地淋下來。牧遙傻愣了幾秒,仔細回想他的表情,才慢慢醒悟過來——陸善言是在吃聶哥哥的醋?

等她出去的時候,門外果然留了一套幹淨的衣服,但是陸善言自己已經不在了,大概是和他父親一起出去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想到陸父的眼神,她就有點膽怯

這一整天,陸善言都不在家。

雖然四周景致很好,牧遙卻沒心情出去。洗完澡後,她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跳得她的心也莫名慌亂起來。

晚上早早躺在了床上聽見隔壁傳來開門聲,她立刻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深深呼吸了幾次,披起床單就去爬陽臺。吃個醋就要把她悶聲不響地晾一天,實在是太可惡了!平常都是自己被教訓,這次應該讓他受到點懲罰才行。

悄悄地從陽臺爬過去,只見陸善言躺在竹席上,在看一本書,身旁點着小小的燈,昏黃的顏色仿佛将所有的夢都投射到了他的臉上,在朦胧的夏夜裏,他眼裏斑斓的光被分割成兩岸,猶如只存在于詩中一般虛幻。

牧遙一時看呆,披着床單傻乎乎的站在那裏,陸善言輕輕擡眼,皺眉看她:“你在幹什麽?”

雖然偷襲又被逮個正着,牧遙還是不甘心地披緊床單:“當然是來索命!”

她一邊陰測測地笑着,一邊向他“飄”去:“你這個天底下最壞的壞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傷害了一個天底下最可愛的......哎呦!”話還沒說完,卻踩到了拖到地上的床單,一個踉跄倒在了他身邊,痛得要哭,“......天底下最可愛的女孩嗚嗚嗚!”

她明明不笨,但在陸善言面前,卻總是一副缺心眼的樣子。

看着她坐在地上五官皺成一團的樣子,陸善言的冰山臉驀地被打破,他淺淺一笑,彎腰拉她起來:“什麽時候你才能不那麽冒失。”

牧遙脫口而出:“不在你身邊的時候!”

話說完,自己倒先愣了一下。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她說一無所有的孤女,必須拿出全部的勇氣和智慧來和現實抗衡。而在他身邊的時候,因為信任他信賴他,所以才會表現得沒心沒肺、冒冒失失?

是什麽時候開始,竟習慣了他的呵護?

聽到這話,陸善言笑得更開心了:“這樣也好,只要我們在一起,你就永遠需要我。我很欣慰。”

他蹲下來給她揉腳,眼神專注,手指溫柔。牧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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