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1.

回到編輯部之後,牧遙用了滿滿的兩天時間來補回生病期間遺留下的工作,每次傷心失意時,她就會把精力全部用到工作上,最後總是會得到很好的療效。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很快,趙世成便給了她另一份驚喜。

“從下個月起,你就正式成為編輯部的記者了。”

“......真的嗎?”牧遙一臉的難以置信,要不是因為面前坐的是主編大人,她大概早就撲上去求證了。

“是,所以,你以後更加要加倍努力了。”

牧遙熱淚盈眶地望着趙世成,“謝謝主編大人!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工作,努力和您搞好關系的!”

趙世成清了清嗓子,“......搞好關系就不用了,搞好工作就行。”

“是!”

“這周你負責的那個新聞,多出去跑跑,可以在家整理稿子,不用回編輯部了。”

“明白。”這是牧遙轉正後的第一份工作,之前主編交代時她就知道會比較棘手,還好,主編雖然表面上比較嚴肅,但還是非常體諒下屬的。

就在牧遙以為他們的談話要結束時,趙世成卻合起了手上的新聞資料,表情實在變得有些......有趣,他問:“陸善言什麽時候從倫敦回來?說起來,他還欠我一頓飯呢。”

牧遙扯出一個生硬的笑容,“主編,我和陸......先生不熟,所以他的事我不太了解。”

“是嗎?”趙世成摸了摸下巴,一副玩味的模樣,“之前善言頻繁的向我推薦你,我還以為你們......”

“不是的,我們只是認識而已。”牧遙打斷他的話,解釋道:“主編,最近娛樂新聞一直都有報導陸先生的女朋友。”

趙世成一笑,“我不關注八卦新聞,不過,我記得你之前就是娛記吧?八卦新聞的可信度有多少,我還以為你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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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不信,應該不重要。”牧遙僵硬地僞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主編,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有些東西,如果你不主動去争取,等失去後就來不及了。”

臨走前,趙世成如是說。

牧遙又陷入了苦惱。主動去争取?可是如果陸善言已經不再喜歡她的話,難道她還要主動去纏着他,低聲求他回心轉意嗎?

即使不喜歡了,她也不想被他讨厭啊。

正在發呆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牧遙一看來電顯示,是聶慈。

其實自從那天聽到聶慈的表白後,她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躲着他,雖然之前她假裝沒聽見,可是聶慈對她越來越好,一時間讓她有些無法适應。

她已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無法再喜歡上別人。

猶豫着接起電話,“......聶哥哥。”

“牧遙,下班了嗎?我在外面等你。”

“嗯,我馬上下來。”

牧遙收拾好東西跑下去,聶慈就在外面微笑着等她,他今天穿着一件溫暖的羊角扣外套,氣質幹淨得像個學生。見到牧遙出現,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燦爛的向她揮手。

牧遙加快速度跑向他,跑到他面前時有些喘,聶慈輕拍她的背,無奈地笑道:“慢慢來就好,反正我跑不掉的。”

“萬一你被人拐走,那我可罪過大了。”牧遙順着他的話打趣了一句。

聶慈有些好笑,卻一本正經地說:“不會的,因為我的人販子只有你一個。”

“......”

“走吧,人販子小姐。”

牧遙愣愣地跟在他身邊,倒更像是被拐走的那個。聶慈很自然地牽着她的手,帶她上車,再體貼地幫她系好安全帶。

牧遙沉默了半天,終于找到話題,“對了,我今天正式成為新聞記者了,為了感謝聶醫生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聶慈揉揉她的頭發,寵溺地笑道:“為了感謝你一直讓我照顧,我來請你。”

“聶哥哥,不用幫我省錢,我有領工資的。”

對于聶慈這麽多年來的照顧,一頓飯雖然不能算什麽,可牧遙是真心想感謝他。好在聶慈一向善解人意,笑了笑說:“好。”

過了不久,車子在碼頭邊一家有名的海鮮館前停下。

牧遙向外望了一眼,不禁在心裏呲牙,到這裏來吃飯的話,不知道她一個月的工資頂不頂得住......

聶慈幫她打開車門,看起來和顏悅色,牧遙從車裏下來,一臉的強裝冷靜。

自作孽不可活。

聶慈選了海景甚好的位置,然後點了一堆聽起來就巨貴的東西,不過沒有點蝦,因為,“我記得你一吃蝦就會鬧肚子。”

“你怎麽又知道......”

“嗯,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一向溫柔的笑容裏,居然也會有些邪惡的成分,“例如上課不聽講被罰站,對了,還有和男同學打架被罰掃男廁所。”

牧遙一口水噎在喉嚨裏,“......這種事情連阿姨都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的!”

聶慈微微笑,“我每周都會打電話給方老師。”

方老師是她高中三年的班主任......牧遙窘迫,她原來在學校是個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幹了不少蠢事,這下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聶先生,我強烈要求你不許再提我的糗事。”她鼓着腮幫子抗議,“因為人都是會有改變的!”

她現在走的是氣質路線!

聶慈抱着手,笑得不懷好意。

等菜上來了,牧遙又開始肝疼,吃這麽貴的東西,胃雖然爽了,可是其他地方全疼了。她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聶慈,讪笑,“聶醫生,我這兩天要寫個關于醫患關系的稿子,明天去醫院采訪,你幫我走後門吧......”

“一個條件。”聶慈柔和地看她。“你把這些東西全吃完就行。”

吃東西?小菜一碟,牧遙燦爛地點點頭,身後是海水碧藍,夕陽澄淨。

也許是海風太暖,聶慈本想拍拍她的頭,伸手的同時卻忍不住探過身體,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個淺淺的吻,柔聲道:“小丫頭,恭喜你實現夢想。”

牧遙的臉莫名熱起來。

聶慈離開她,俊秀的五官被夕陽染成油畫,他帶着笑意,眼裏的光那麽明亮。

“聶哥哥......”

見牧遙眨着眼睛不知所措,他最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我明白的牧遙,你什麽都不用說。”他淺淺笑着,“過去讓你等了多久,現在我會很公平的自受懲罰。”

牧遙慌亂地望着他,“聶哥哥,我真的......”

聶慈揉揉她的頭發,打斷她,“別擔心,你喜歡的人,喜歡做的事,大膽地去追逐就好,如果累了,就到我這裏來。”

“不要忘記,我一直,一直,都是你的橋。”

你就像我的橋,支撐我尋找方向,順着我努力成長。

——這是牧遙曾在高中作文裏寫過的,“我最喜歡的人”。

2.

當然,晚餐最後還是聶慈付的錢。

第二天,牧遙就這樣恍惚了一個早上,回了一趟編輯部拿東西,魂不守舍的樣子把小雪都吓了一跳。

她明白,這一次自己不可能假裝不知道了。只是過去對聶慈的感情,她早已經整理得清清楚楚,腦海裏一直出現的人是誰,她也清清楚楚。無論下定決心要忘記多少次,但是熱愛的深度,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她,愛着陸善言。

所以無法再回應聶慈的感情,有些愧疚。

從編輯部出來,牧遙一路想着事情,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的人,又一次,那個熟悉的叫聲響了起來,“Holy!誰誰誰這麽大膽,竟敢撞我艾斯大爺!”

“......對不起。”牧遙自己也被撞了一個大包,慘兮兮地捂着頭道歉。

艾斯一看是她,有些驚訝,“你不是放假了嗎?”

“什麽放假,我是出去采訪好不好,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艾斯轉了轉眼珠,一時想不到說辭,還好這時牧遙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聶慈,昨天他們約好要去醫院采訪。

牧遙走到窗邊,笑着向他揮手,“我馬上就來。”

旁邊的艾斯看了一眼窗外的聶慈,大驚失色地問她:“你男朋友?”

牧遙等了他一眼,反問道:“快說,你怎麽知道我‘放假’的?”

“那個......我現在要趕着去錄節目,不方便和你多說,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電話,你晚上記得一定要打給我!”艾斯像機關槍一樣啪啪啪說完,塞給她一張名片,一溜煙跑掉了。

牧遙一頭霧水地望着艾斯的背影,只見他一邊跑,一邊拿着手機撥電話,好像跑到拐角時,只剩下艾斯的一聲慘叫,“臭小子,大事不好了啦!”

說着消失在拐角處。

牧遙苦笑,她要艾斯的電話做什麽?,也許艾斯有陸善言的消息也說不定......想到這裏,她握了握手中的名片。

聶慈為了陪她,今天特意請了假。

他帶着她去了幾家有老同學任職的醫院,因為有聶慈在,采訪預料之外的順利原本應該要很多天才能收集完的資料,居然在一天之內搞定了,接下來的時間,牧遙只需要整理好采訪稿交上去就行了。

走後門的感覺就是好......

不過,盡管任務完成得很順利,牧遙心裏卻沒有多高興。

似乎,這次不管多努力地去投入工作,心裏落空的那塊地方仍然會感覺到隐隐作痛。大概是因為艾斯的出現,又讓她想起了那個七夕夜,想起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在朦胧路燈下望着她的樣子。

那時候,她多麽希望關二爺能立刻顯靈,讓她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是愛也好,是恨也好,是讨厭也好,通通都想知道。

想着想着,牧遙輕嘆了口氣,卻立刻被牧遙捕捉到了。

她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累了嗎?”他停下腳步,關心地握着她的手。

“還好。”牧遙擡臉露出一個笑容,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拍拍自己的腦袋,“就是腦裏東西太多了,現在是一團漿糊的狀态。”

聶慈只是微笑,然後輕輕幫她揉了揉額頭,指尖有些涼涼的,很舒服,“牧遙,暫時把大腦放空,放松一下自己,反正你今天的采訪我都有參與,晚上我把資料整理好發給你。”

“唉?不用麻煩你啦,我自己整理就行了,而且你晚上不是還要回醫院嗎?”

所謂的請假,不過是把值班時間調到夜間罷了。

“嗯,我在辦公室整理。”他一整夜都會待在醫院裏。

“不好不好,我自己來就行了。”牧遙連連擺手,這是她自己的工作,怎麽可能讓聶慈來幫忙。

昨天已經失誤讓他為了帶自己去采訪而調班了,再讓他幫忙整理采訪資料,那她就和禽獸沒兩樣了......

“沒關系,我來整理,你好好休息。”聶慈笑起來,眼角的弧度異常美好。

牧遙還想反駁什麽,卻聽見不遠處的大屏幕裏傳來熟悉的聲音,仍舊是《七日》的預告,于是她停下,呆呆地望着屏幕上的畫面。

即使,電影預告只是結尾短暫地出現了一次那個名字。

——陸善言。

這樣,就已經足夠她停下所有的思考。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群你來我往,那些不知道要去往何方的人們,紛紛側過頭來看着街上的這對男女。

女孩仰着頭,有些悲傷地看着百貨大樓上的大屏幕。

而她身旁那個好看的男人,則溫潤地看着她。

男人笑起來的時候,眼角輕輕彎下,清透靈淨的笑顏,像河畔搖曳的白蓮,像清晨沾滿露珠的薄荷,非常非常溫暖的樣子,一如漫畫裏精雕細琢的男主角。

只見他凝視她良久,明亮的目光裏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微微一閉,然後輕輕伸手攬住她,将頭探進她的耳邊,微笑說着什麽。

女孩随之驚訝地睜大了眼。

他說:“牧遙,聶哥哥給你買去倫敦的機票,好不好?”

牧遙一時愣在原地,聶慈抱着她,那麽輕,那麽柔,猶如怕将她弄傷,可是他的手明明在微微顫抖。

“可是......”

“你很想念陸善言,對嗎?”他撫摸着她柔軟的長發,牧遙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聲音不悲不喜,美好得讓人平靜,“你放心去找他,如果他肯定的愛着你,你就和他在一起,不用擔心其他,我會幫你整理好資料,打掃你的公寓,照顧好你的一切。”

牧遙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靜靜地聽着。

“如果......如果你得到了拒絕的答案,那麽,就回家來,陪我吃一頓飯,好不好?”原本平靜的聲音突然弱下去,竟然有些懇求的意味。

牧遙咬了咬唇,望着大屏幕上一次又一次播放的電影預告,眼睛漸漸溫潤。

最後,聶慈感到她輕輕點了點頭。

他粲然一笑,閉着眼睛伏在她的肩頭,輕聲道:“努力把他搶回來吧。”

語氣是那麽輕松。

以至于,等牧遙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已經身在機場。

聶慈對她的好,她估計是一輩子也換不了了。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去倫敦找陸善言,可是除了知道他在倫敦外其他的消息一無所知,這要怎麽找?

對了,還有艾斯!牧遙趕緊從包裏翻出艾斯給的名片,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艾斯,那個......我是楊牧遙。”

聽見她的聲音,電話那頭的艾斯亢奮了,“李大毛小姐!你現在在哪兒?”

牧遙郁悶,怎麽連艾斯都知道她的外號了,“我在機場。”

“機場?你要去哪?難道是要和男朋友回老家結婚?哦!我的耶稣!你絕對不能嫁給別人,這樣對陸善言太過分了!”艾斯亂七八糟的自言自語了一通。其間還夾雜着車子響動的聲音,他說着說着居然還悲憤了起來......

“我是要去倫敦啦,所以想請你告訴我陸善言的地址。”牧遙本來覺得自己就夠腦殘的了,可是每次只要遇上無厘頭的艾斯,自信就會莫名恢複一點。

電話那頭的悲憤之聲頓了一頓,“唉?那你怎麽不早說,害得我要跑去機場抓你!反正我就快到了,直接帶你去倫敦!”

3.

倫敦,諾丁山。

有人說,在這個古典城市裏,諾丁山就像一朵火辣的玫瑰,尤其是八月的最後一個周末,盛大的狂歡節在這裏舉行,充滿了異國情調的熱情彌漫在諾丁山,到處都是入骨的浪漫。

陽光燦爛的正午,各色游街的車隊就已經将街道占滿,人們伴着鋼鼓的強烈節奏,踩着熱鬧的舞步相互嬉戲,色彩豔麗,曲調悠揚,

諾丁山的狂歡節可以說就是一個文化與音樂的大熔爐,熱情洋溢,浩浩蕩蕩,只要你見過一次,就一定會真心的愛上這裏。

人海中,有一雙漂亮清澈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那樣充滿了東方優雅的黑白分明,猶如将刺眼的陽光都化作了他柔和的凝視。

陸善言安安靜靜地望着經過的彩車,看見美麗的姑娘和瘋狂的舞蹈,偶爾也會揚起唇角微笑,美好得格格不入。

他拿起相機對着誇張的舞者拍了幾張,在如此熱鬧的氣氛裏,他淡然的笑容竟夾雜着幾許憂郁。

背對着喧鬧的街景,他将相機對準自己,調成攝像模式。

原本清清冷冷的氣息,幾乎都要被眼裏的笑意融化。

——“牧遙,我現在在《諾丁山》的拍攝地,這裏有世界上最棒的音樂、藝術和狂歡節,但是......只有在和你分享時,它們對我,才會富有意義。”

他在陽光裏緩慢地說完幾句話,然後望向熱鬧的人群,仿佛期盼能像電影裏那樣,只要一擡眸,就會遇見畢生所愛。

只是,他的目光穿過人群,又空空地落了回去。

他釋然一笑,轉身離開人群。

陸善言住的地方就在諾丁山的街角,還沒來得及開門,門就自動從裏面拉開了,門裏探出一張美麗的臉,“善言,回來了?”

他對裏面的人絲毫不意外,眼神卻微微冷了下來,“林醫生,什麽時候來的?”

“我不可以來嗎?”林景挑挑眉,将他迎進門,“你回來得剛好,我做了飯,一起吃吧!”

“不用,我已經吃過了。”

如此冷淡疏離的語氣,林景卻仿佛沒有聽見一樣,依舊笑道:“別這樣,陪我再吃點,好不好?”

陸善言回身看着她,漠然的眼神生生讓她的笑容定格住,他冷冷提醒她:“林景,你回去吧。”

林景咬了咬唇,再也沒辦法笑出來,她幾乎是悲傷地回望他,“善言......你為什麽要這樣,我知道你這幾天都在準備些什麽,你想和她結婚,這是在飛蛾撲火你懂嗎?”

“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他背對着她,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一絲起伏,“但以後,請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紙包不住火的,善言,”她冷冷一笑,心裏卻非常難受,“你明白的。就算沒有我的出現,結果也會是一樣的。”

善言和楊牧遙遲早都是要分開的,但他為什麽就是不放棄!林景的心一點一點下沉,她還以為終于有機會能讓他留在自己身邊,只是沒想到他會那麽倔強。

就算明白故事的結局會是悲劇,還是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真是可笑之極!

她的态度軟下來,想要再次嘗試着改變他的想法,“善言,我會遵守約定什麽都不告訴楊牧遙,所以你能不能最後陪我一次?”

幾乎是乞求,她何嘗又不是已經知道結局,卻還是不想放手的那一個。

等她回過神來,陸善言已經走回了門邊,只冷冷回一句,“抱歉,我還有事。另外,威爾斯醫生将會在明天接手我所有的病例。”

林景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他的意思是......要換主治醫生了麽?

“你會後悔的。”她收緊指尖,倔強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就算只能卑微地愛着,她也不會放棄!

但回應她的,只剩下生硬的關門聲。

門外是一片歡愉的瘋狂,陸善言呼了口氣,重新走入充滿了無限活力的諾丁山,當林景追出來,他的身影已經沒入了人海。她失落地跌坐在門前,心裏又是悔恨,又是不甘。許久許久,當她再次擡起頭來時,一張熟悉的俊顏出現在眼前——

“聶慈?”

街角的另一端,陸善言停下了腳步。

他記得牧遙最喜歡那部和這裏同名的電影,《諾丁山》,一貫的好萊塢式愛情童話,将這個拍攝地渲染成了會降臨愛情奇跡的地方。

讓很多人相信,就在這條熱鬧的街上,獨獨有那麽命中注定的兩個人,會在陽光正好的午後,穿過人海和時光,以愛情電影裏最老套、卻最浪漫的方式,目光相接。

他擡起相機,再一次越過巡游的彩車與人群,在震天的卡利普索歌聲中按下快門。

相紙上很快便出現了影像,他看着手中的照片,忽然怔住——

颀長的睫毛迅速一掀,他急切地向照片裏的地方搜尋着什麽,直到,那個思念了千萬次的笑容再次出現。

牧遙孤孤單單地站在人群裏,像是在尋找什麽。

陸善言愣了短短幾秒,驀地笑起來。

牧遙東張西望地站在人群裏,差點被旁邊的人流擠倒,陸善言停下笑容,皺着眉頭快步穿過人群向她走去。

他急急穿過車隊,幾乎是跑過來——牧遙還沒回過神來,就一頭撞進了他的懷抱。

“......真的是你。”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不真實。

他們分開的時間并不長,但足夠長得讓他沮喪。

在這個熟悉的擁抱裏,牧遙幾乎不敢相信,“陸善言?”

他用鼻尖眷戀地蹭着她的頸窩,眼裏滿滿都是驚喜。

牧遙還是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會遇上他,推開他把他看了又看,确定是他之後,才懦懦地舉起手裏的文件夾,“對了,這個......這個是我送你的禮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決定來找陸善言之前,她想了很久要帶點什麽給他,讓他知道她的心意,但是因為時間太緊促,只好把以前悄悄做的資料帶來了。

陸善言接過去,疑惑地打開——那厚厚的一本,居然是他參與拍攝過的全部影片的詳細介紹和影評,而且全部都是原創,是她一筆一筆親手寫滿的。

“以後《南與北》開拍的話,應該還要再重新宣傳一下的......你的專題什麽的,雖然我這個可能不太好,可是也做了很久,所有資料我都找全了的。”牧遙小心翼翼地解釋了一番,害怕他不喜歡。

其實沒有找全,他釋然一笑,眼裏的光居然像在慶幸。

“怎麽樣,可以用嗎?不可以的話我還可以重新寫的。”除了這個,她也不知道還能為他做些什麽了,只能以自己笨拙的方式,向他表達真心。

見他沉默,牧遙氣餒地低下頭,她早知道會失敗的,她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能帶給他,他憑什麽接受她呢?

突然間,再次感受到充滿了清淡花香的擁抱,她一怔,只覺得腦袋發熱,心跳像是停了下來。

“你怎麽來這裏的?”

“我問艾斯你在哪裏啊,他帶我過來,說你在這條街上,不過我一個人游蕩了好久都沒有看見你。”聲音裏好洩氣,大概是真的找了很久。

他收緊雙臂,“還好你來了。”

所以......她算是成功了嗎》不過,“林景呢,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牧遙原本以為在林景面前,她肯定會敗下陣來然後灰溜溜地回國的......難道陸善言想腳踏兩條船?“那個,你和她求婚了嗎?”

陸善言擡起頭來,笑容逐漸消失,“我沒有和林景在一起,你信不信我?”

“怎麽可能?”牧遙愣一愣,那麽前段時間是怎麽回事?

“我和林景有一個協議,而現在,這個協議已經結束了,我也換了主治醫生。”他的目光閃了閃,閃過牧遙不能确定的意義。

“什麽協議?”

他笑了笑,笑容局促,“這是一個秘密,以後我會全部告訴你,但是牧遙,現在不要問,你只要相信我沒有喜歡林景就好。”

不能問的協議?那會是什麽,牧遙想到重要的兩條,“那你能不能保證沒有犯罪,也沒有腳踏兩條船?”

“我保證。”

她點點頭,小心地舉起文件夾,“那這個,你還要不要?”

他不說話,只是低下頭去抱她,就這樣在狂歡的街道上,心無旁骛的擁抱着,來往的人群不斷穿過,但再也無法分開他們。

陸善言輕輕“嗯”了一聲,猶如松了一口氣,短短的音節,卻前所未有的煽情,“要。”

還好,她沒有追問下去。

4.

幾名舞者停在他們周圍跳起熱情的桑巴,牧遙不好意思的從陸善言的懷裏擡起頭,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被各種圍觀了......

陸善言用标準的倫敦腔和周圍的人說了幾句話,似乎是在道謝,然後那些美麗的舞者露出一副祝你們幸福的表情,再次加入了狂歡大部隊。

牧遙自認為英文還不錯,沒想到真到國外了居然一句整話都沒聽懂,她郁悶地拉拉他的袖子,問他剛才說了啥?

陸善言攬住她的腰,低頭貼在她的臉旁悄聲道:“我說我們在度蜜月,請他們見諒。”

度蜜月......牧遙瞥了他一眼,心跳的節奏微快。

他揚起英朗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不要去度?”

見牧遙不說話,陸善言得意地在她的唇上偷襲了一個吻,“跟我走。”

這家夥肯定吃糖了,要不然怎麽每次嘴唇都那麽甜,牧遙抿抿唇,心不在焉,“去哪?”

“度蜜月。”

有誰度蜜月去攝影棚的啊!

不過......這個攝影棚的場景怎麽看起來那麽熟悉?

“這是《南與北》的攝影棚?”

陸善言輕點頭,“在倫敦的這幾天,《南與北》已經重新開始拍攝了。”

“我們來這裏幹嘛?”牧遙撇撇嘴,一臉失落。

“你又想歪到哪裏了?”他忍着壞笑,探唇和她咬耳朵,“別急,你想要的都會有。”

這家夥!牧遙面紅耳赤地瞪了他一眼,企圖用眼神做武器。

他好笑地敲她的腦袋,“我等得太久,這一次,不會再讓你逃了。”

牧遙的臉再次升溫,陸善言被她窘迫的樣子逗得大笑,“李大毛,我是在說電影,別老是亂想。”

又被調戲了......

調戲完之後,他滿足地将她拉到腿上,認真地看着她說:“牧遙,我的女主角只能是你,不許再拒絕我了,好嗎?”

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牧遙險些沉迷,僅有的那一點理智讓她回想起了一個心結,她悶悶地垂下眼睛,“你還記不記得你拍過一個短片,《love has no ending》?”

陸善言微微皺眉,“又是林景。”

她望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不問那個協議,但我要你完完全全告訴我,你和林景之間到底有什麽過去?”

“我不否認曾經對她有過特殊的感情。”他伸手柔和地撥開她的劉海,讓她在他眼裏的樣子更清晰,“那時候我在生病,而她,是唯一在我身邊的人,與其說那種感情是愛,倒不如說是依賴,但就算是這一點,也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你能理解嗎?”

牧遙點點頭,“好,我理解。”

她要的,不過是一個解釋罷了,既然他解釋了,那麽她就能理解。

陸善言微微笑,牧遙主動湊上去親親他的臉,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東西給他,“對了,我還帶了其他見面禮呢。”

陸善言接過去,居然是一個小孩子戴的長命鎖。

牧遙眯眼笑,上飛機之前她思前想後,既然想抱美人歸,那總不能空手來吧,于是就去機場的免稅店裏挑了一件“見面禮”。

雖然被艾斯鄙視了一百遍......

“你不喜歡啊?”她眨着大眼睛。

陸善言嘴角掠過一抹暖暖的笑意,他将長命鎖遞給牧遙,“嗯。給我戴上。”

咦?他的回答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牧遙乖巧地伸手環住他的脖頸,給他系起來,沒想到他乘機抱住她的腰,将她整個人抱到了床上。

牧遙吓了一跳,“你幹嘛?”

“回禮。”

攝影棚搭的景是男主角的房間,為了搭出劇本中形容一擡頭就能見到星空的場景,天花板被搭成了一個隐形的顯示屏。

就在牧遙以為他想幹嘛的時候,一擡眸才發現,天花板上的“星空”變了樣。

陸善言什麽也沒做,只是輕輕環住她,柔聲道:“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一句話聽來,竟夾雜着微微的鼻音。

牧遙愣了愣,安靜地望向顯示屏,只見裏面出現了一段暗暗的畫面,好像是在什麽圖書館內,不多時,畫面轉向拍攝的人,出現的當然是陸善言清秀的臉。

“牧遙,我在牛津大學,《哈利波特》的拍攝地,很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因為你一定會喜歡這裏。”

......這家夥對每個地方的概念,都是某某電影的拍攝地,牧遙笑了笑,心裏有些微妙的酸甜。

“這裏是《傲慢與偏見》中的‘彭伯裏’,你最喜歡的達西先生的宅邸。非常想念你......”

......

“牧遙,我現在在《諾丁山》的拍攝地,這裏有世界上最棒的音樂、藝術和狂歡節,但是......只有在和你分享時,它們對我,才會富有意義。”

他把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為她拍了短片,每一天,都在想念她。

牧遙側身鑽到他的懷裏,将臉埋在他的衣領內,聲音迷迷糊糊的,“好可惜,我都沒有去過。”

她的呼吸溫溫熱熱,一下一下地噴在他的肌膚上。

陸善言把她拉起來,臉色微燙,“......我會帶你把所有的地方再去一次。”

牧遙微微一笑,“好,不過,對于拍攝電影......”

“你放心。”他的眼眸熠熠生輝,“我明白你不想出名,所以我不會讓它給你帶來任何困擾。你所有的戲份,我會親自來拍攝,電影完成以後,也不會讓你參與任何宣傳,劇組會保密你的一切信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我開始工作了,時間要怎麽安排?”

“所有的拍攝都會配合你的時間,我保證,不會影響你的生活。”他所有的想法,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

牧遙一早就知道,她不可能拒絕得了。

因為,對方是她最愛的人啊。

她點點頭,明确地答應了他。

陸善言眼眸一亮,仿佛如獲大赦般伸手抱緊她,下颌癢癢地磨蹭着她的後頸,天知道他有多想這樣永遠抱着她,心中的暖意,早已泛濫成災,“你答應了就好,牧遙......我要你從今以後一直在我身邊,永遠永遠,不要和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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