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襲

一齊前往歸雲湖的路上,陳佶低聲對殷涔說道,“山丘之上有人偷襲我,疾風的前蹄并非不小心磕傷,而是被暗器打中,失了平衡,我才摔了下來。”

殷涔皺了皺眉頭,這麽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偷襲,必不是突發事件,而是早有籌謀。

是誰呢?

目的又是什麽?只是令太子在衆人前出醜,失去排名?

殷涔問道,“可有瞧見偷襲人的樣子?”

陳佶答,“沒有,我本以為是馬蹄的問題,檢查時才發現馬腿上有極小的鋼釘刺入,這必是人為。”

殷涔點了頭,這片刻之間他也沒多大頭緒,正想着,已經到了歸雲湖前。

歸雲湖正中心停了一艘游船畫舫,船頭之上豎立了兩根高高的圓柱,圓柱中挂起了一只可以來回飄蕩的秋千。

玩水秋千之人,便須站立于秋千之上,在蕩到最高點時掐準時機脫離秋千,以精湛好看的姿态落入水中。

必須水性好、身體協調好、不畏高。

身姿好看是關鍵,要不然就是全方位出糗。

殷涔沒想到這年月竟然可以看到花樣跳水,他擡頭望着極高的水秋千,滿心存疑地問陳佶,“這,你能行?”

陳佶嘆了口氣,“還不是你說的,硬上。”

殷涔吃吃笑得要憋出內傷,“原來又不行啊,要不直接認慫算了吧,這萬一摔下來砸水上,挺疼的。”

“知道挺疼的你還笑?……”陳佶非常不滿,這哥哥,也不知道心疼下我。

又說道,“父皇今日期待看到我的表現,這時要是退縮,再想改變我在他心裏的印象,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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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殷涔點了點頭,“好好表現,頭朝下入水,收着點兒內力,千萬千萬,別橫着摔下來。”

殷涔心道,大意了大意了,早知道水秋千是這麽個玩意兒,可以提早教教這小子花樣跳水,來個三百六十度轉體加前空翻兩周半,不得驚死衆人。

突然他想起來,可以現教個最簡單的。

他拉過陳佶,“等下你玩個不一樣的。”

陳佶狐疑的眼神飄過來,殷涔道,“其他人肯定都是面沖前站在水秋千上,到最高點再往前跳下去,你來個背朝前,到可以跳的時候,雙手打開,人向後躍,入水的時候雙手高舉過頭頂,先壓一下水花,讓身體從頭到腳筆直入水,保準好看。”

陳佶狐疑的眼神更強了,什麽背後跳,還壓水花……能行嗎?

何公公已然開始讓看客們上另外幾艘畫舫,而要跳水秋千的公子們則由小舟送往湖中心的畫舫。

陳佶将殷涔方才所說的方法在心中默念一遍,決定就這麽辦,橫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總比一頭朝下紮個猛子要好。

此刻雲野倒是氣定神閑,成竹在胸。

水秋千嘛,東南男兒誰不是從小玩到大,論水性,沿海的孩子是沒有在怕的。

攏共也就十來個男子參與這水秋千,看客們的興致遠遠比選手們要高。

十位公子在畫舫中換上了專門的秋千服,渾身上下無累贅裝飾,陳佶穿了身天青色斜襟上衣,配了略深一點的清水藍褶裙,面料質地柔軟輕薄,随風飄舞,立在船頭煞是好看。

殷涔又想起那句“輸人不輸陣”,心想明明人高馬大的,怎的如此會打扮,又每每怪好看的。

湖心畫舫上的十位公子穿着各色不同的秋千服,為了飄蕩起來的美感,各自頗費了些小心機,如衣袍上綴了長飄帶的,如套了薄紗外袍的,還有位仁兄層層疊疊全是紗,一眼望過去姹紫嫣紅,這世道,真是女兒都不如男郎嬌了。

頭一個上場的是餘再染,之前跑馬騎射第一局就零籌出局,這次水秋千又是抖抖霍霍站上了秋千板。

司禮監公公一人站一邊,何進一聲高喊,一齊将秋千大力朝前推了出去。

餘再染的翠藍飄帶高高飄起,衣裙翻飛,他緊緊咬着牙關,秋千來回蕩着,司禮監公公們又加把勁推得更高。

到了最高點,餘再染心一橫,松手跳了下去,看臺大衆們都屏住了呼吸。

一條翠藍光影直直向下,餘再染居然在中途将身體縮成了一團,“咚”一聲,一個巨大的肉團子砸進了湖面,水花四濺。

衆人目瞪口呆,這入水……聞所未聞。

但是好好笑啊。

餘再染從水中再次浮上來時,只聽得周圍水上看臺上一片哄堂大笑,諸位娘子夫人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難怪東南民間如此愛玩這水秋千,着實有趣!以後宮中應該常備,每月來一場!

陳佶捂住了眼睛,沒法看了簡直。

雲野捂住了嘴,這京城公子,技藝不佳,膽子卻夠大的。

接下來衆人見到了各種奇葩跳水,有橫摔下來的,看着都疼,有斜摔下來的,角度刁鑽得跟練過似的,還有蕩了半天秋千不敢跳,又哆嗦着回到船上的……只有一個元遠山,穩穩跳了個向前筆直落入水中,博了個滿堂彩。

又只剩陳佶和雲野,這次陳佶不等到最後,攔住了雲野,說道,“我知道這是世子最擅長的游戲,折桂妹妹等的也是世子的風采,這前面的獻醜,我就先上了吧。”

雲野嘴角一笑,便也道了謝,讓了陳佶。

陳佶深吸一口氣,背對着站上了秋千,殷涔在斜對角的畫舫上,看到那個身材颀長的天青色翩翩少年在空中開始飛舞,衣裙一前一後的飄蕩着,好看極了。

人群中有小聲議論,太子這站法,是要怎麽跳?

待到了最高點,陳佶脫手,背對着水面跳了下去,雙手打開,頭朝下,很快又雙手越過頭頂合攏,整個人筆直修長,如一支箭一般輕輕入了水,水花微微泛了圈漣漪。

真是非常,非常,非常輕柔。

水上看臺響起了熱烈掌聲,沒想到太子殿下贏得如此不費力,于空中翩若驚鴻,入水時了無痕跡。

然而怪事又發生了,太子殿下沒入水中已經過了片刻,還不見人冒上來,何進蹲下扒着船舷,朝水下看着,也看不到陳佶身影。

陳澤猛然起身大叫,“還不快下水去看看!”

話音未落,殷涔已從畫舫看臺上一躍而起,一頭紮進了水中。

初秋的湖水已頗有涼意,水下并不渾濁,殷涔順着陳佶入水的方位向下看,沒見着人影。瞬間心中就急了起來,好端端的怎麽進了水人就不見了?

又往下游了游,只見湖底深處有一大片水草,殷涔在水草中間看到一片飄着的淡青色裙擺,趕緊朝那方向游了過去。

果然,水草中躺着一個人,陳佶不知為何失去了知覺,水草裹住了他的腳踝和腰身,殷涔抽刀利索斬斷,将人打橫抱起浮出了水面。

陳澤和看臺上衆人見殷涔抱着陳佶一躍回了岸上,口中亂糟糟的叫嚷聲瞬間安靜了下來,殷涔趕緊将人放平,掰開嘴唇開始人工呼吸,又一邊配合按壓心髒。

不一會陳佶猛得翻身,吐出一口水,醒了過來。

看臺上又紛紛鼓起了掌。

殷涔看陳佶臉色不對,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陳佶滿臉蒼白,挂着水珠,額角似乎還有一塊淤青,眼光看了看湖面看臺上的人,對殷涔回道,“我們回府再說。”

殷涔點頭,正欲對皇上陳澤禀明陳佶身體不适,需提前回府歇息,陳澤已然大手一揮,命高仁派了馬車,叫了禦醫過來,一并送陳佶回府。

馬車上陳佶又狠狠咳嗽了一通,吐了些水出來,才徹底緩過了氣。

殷涔将馬車上的被褥給他裹了個緊,又用胳膊環抱着他,陳佶似還在回憶剛才之事,緩緩開口說道,“入水的一剎那我是閉着眼睛的,而後感覺額角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覺,跟着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把我拖進了水草叢中,我想反抗但完全動不了……再跟着就是你把我抱出水面了。”

陳佶認真望着殷涔,“是不是如果你再晚一點找到我,我就會沒命了?”

殷涔此時已不是憤怒可以形容,他努力冷靜下來,如果說跑馬騎射場上只是給了個下馬威,那此時水下的肮髒暗手則完全是奔着取人性命來的。

如果沒有水性好,反應又快的侍衛跟着,光憑今天的皇室護衛,恐怕陳佶真有可能永遠在水底躺下去。

這膽子也太大了!當着皇上的面,當着這麽多文武百官,世家子弟的面,如果陳佶今天有什麽不測,打撈調查的人也只會說太子運氣不好,給水草纏住了身體,上不了岸才會殒命。

殷涔用手指輕輕摸了摸陳佶額角的淤青,“不會的,有我在,這些伎倆都不會得逞。”

“嗯!”陳佶蒼白着臉笑了。

“但是背後的人一定要找出來,這人既然已經下了手,又未得逞,一定還有下一次,我們做好準備,等着便是。”殷涔目光中露出狠意。

太醫也來了府上,診脈過後并無大礙,開了些調養的藥便走了。

晚些時候,太子府來了位意想不到的人,世子雲野府上派人送來了請柬,說是隔日請太子殿下于城中獅子樓一聚,畢竟是在他與折桂郡主的訂婚大典上出現如此意外,作為訂婚主人之一,他必須道歉賠罪,還請太子殿下賞臉光臨。

陳佶和殷涔看着請柬,有些猜不透雲野真正寓意,究竟是真心道歉,還是一擊未中,再來探測對方反應如何?

殷涔做了決定,“去,不去怎麽知道對方是真心相待,還是牛鬼蛇神。”

陳佶也點了點頭,“我才不怕,有些什麽下作手段,盡管使出來便是,我家平山哥哥正好很久沒揍過人了。”

殷涔哈哈大笑,攬過他肩頭,“好好休息,回頭一起揍傻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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