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案

紹興境外不遠處有一座小島,方圓十裏,碧水悠悠。

小島之上,綠樹紅梅,蒼松翠柏,布置得匠心獨具。此時正值草長莺飛的三月,卻也不見花開過多而浮誇,過少而幽深,恰恰适宜,蜂飛蝶舞,端的是嬌麗無俦。小島中心有一座雙層樓閣,飛檐淩空,畫棟雕梁,下層大殿朝東,橫匾上書“寫臆閣”三個遒勁大字。

這便是武林中最奇特最神秘的門派。他們不出席武林盛會,閣中人亦少,但卻有着極響的名聲。寫臆閣弟子皆單傳,百餘年來,每一位寫臆閣閣主僅有一位衣缽傳人,作為下一任閣主,每一位閣主都是文武雙全的驚世之才,她們的使命便是解決江湖中的離奇案件,還武林清明寧靜。

須知江湖中人最好名聲面子,自己門派的事等閑是不會叫外人插手的,但有些案子實在無法自行處理,或者牽扯太廣,一派無法承擔,便會下帖邀寫臆閣閣主出手。

百餘年來,只要寫臆閣閣主出面,從來沒有告不破的案子。

這是武林的神話!

事情總是有兩面的,正如寫臆閣破了無數的案子,所以江湖上的很多事都在寫臆閣中有所記錄,而這些記錄有人想銷毀,有人想擁有,有人為好奇心所驅使……

在寫臆閣因此發生的大小戰役多達七十六場。

這其中有天價雇來的殺手,有一心複仇的浪子,有眼高于頂自以為是者,有妄圖借此一夜成名者……

有的武功極高,有的身懷異術,也有的驚才絕豔,天之驕子……

有傾巢而出,大張旗鼓者,有孤身一人,偷偷潛入者。

但不論是什麽人,從來沒有得手的!

寫臆閣不傷人命,來的人沒有一個喪生,但是一身武功全廢了。

來過的人對寫臆閣有一個一致的評價——寫臆閣是天堂,但是我們是俗人,所以進不去。

一百多年過去,寫臆閣仍舊是莊嚴寧靜的寫臆閣。

這一任寫臆閣閣主,名叫南宮墨痕。

一個身着淺碧襦襖,水綠百褶羅裙的少女,托着一個填漆雕花小盤,青色的繡鞋踏過柔軟的碧草,穿過飄零的花瓣和鋪天蓋地的清雅香味兒往書房而去。她不過雙十年華,膚色白潤,容顏秀雅,眉宇間有三分清靈之氣,頗是機敏伶俐的樣子。

島上小徑曲曲折折,碧衣少女看似随意的走着,然若是行家,便會發現她的每一步都暗藏着奧妙。

書房只簡單擺放了幾件古玩,但擺放得宜,恰到好處,素淨之中自有着華麗雅致。

當地橫放着一張書案,沉香木雕花筆筒上插着數支毛筆,一摞厚厚的卷宗和幾方名人法帖。還有一套藍田玉筆洗,藍田玉筆山,藍田玉墨床,足見其華貴考究。

此時書案前正端坐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襲雪白潞綢長裙自胸前逶迤而下,直垂到白绫輕鞋上,裙上僅用墨色絲線疏疏勾繡了幾株梅花,一根雪色絲縧束出纖腰不盈一握,外披一件雪色雙绉罩衫,一頭垂腰長發似潑墨流瀉而下,僅簡單的別了一枚纏花明珠流蘇銀釵,,難得那一張清麗脫俗的臉,竟是不沾一絲煙火氣,有清逸的靈氣從那一雙山澗泉水般的眸中溢出,流光潋滟,流淌全身,顧盼間明亮的能将人的靈魂看透,簡單淡雅中別有一種高華氣質,清貴如仙。

眼前的少女筆走龍蛇,行雲流水,一列列墨跡自她衣袖間瀉出,沒有絲毫停滞,足見其書法之高明,當世罕有。

待落下最後一筆,放下手中紫毫,那碧衣少女便将一只青花瓷盞交到她面前:“這是将酸梅用桂花蜜糖泡開的,又加了甘草、肉桂和陳皮,治咳嗽倒比那些子苦藥強些,快些趁熱喝了。”說着一邊收起案上的書作,一邊埋怨道:“小姐也真是的,病了這些日子,好容易好轉過來,又抄這些子做什麽?沒得勞心。”

白衣少女赫然便是南宮墨痕,聽了這話,一面用勺子撥弄着青花瓷碗中的吃食,一面笑道:“偏是碧流多話,一篇文章罷了,哪裏就勞神了?”頓了頓,臉上顯出幾分委屈來,“這兩日一直躺在床上,都快發黴了。”

聞言,青衣少女碧流“嗤”的一笑。

這時,門外又進來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薄唇櫻口,冰容豔姿,烏發用一枚雕鳳金環簡單的束在頭頂,一身紅如榴花的勁身衣裙,纏繞在雙腕處的黑布上亦嵌了薄金鳳凰,陽光照進來,磊落飒爽,風姿綽約。

墨痕擡首,明如秋水的眸掃過她手中之物,溫然道:“冷梅,什麽事?”

紅衣少女冷梅躬身送上一份大紅全貼:“辟芷門送來拜帖,邀小姐前去。”

墨痕芊芊玉指拈過帖子,打開,眸光自那些墨跡上掠過,并沒有什麽驚訝,倒似意料之中的樣子,道:“隐塵使者來報,近日二十五年前失蹤的鬼域魔尊秋月白重出江湖,列華門門主魏文都之徒周廣,玄羽山莊莊主宇文悝的二義子宇文挦,還有南京金家長公子金錦楓都遭了他的毒手,日前更在辟芷門大堂之上畫了鬼域魔尊的獨門暗器鬼頭鋼釘上的哭笑鬼臉,并寫下‘三月二十日,血洗滿門時’的言語。”

碧流在一旁道:“可不是嘛!秋月白殺的人都是眉心要穴中了鬼頭鋼釘,鋼釘沒入穴中,那鬼頭便是似乎哭又似乎笑的樣子。不是這鬼頭鋼釘,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到是秋月白所為呢!”

墨痕微微點頭,似是思忖着,道:“辟芷門門主蘇乃琰,二十五年前白手起家,在江湖中闖下了不小的萬兒,如今辟芷門正如日中天,武林中口碑極好。秋月白這樣大張旗鼓,前去辟芷門助拳的人必然有不少,他秋月白是有恃無恐,還是此事另有隐情?”

碧流撇撇嘴:“秋月白二十五年前便殺人無算,慢說是那種有些微得罪過他的人,便是令他看不順眼的,也會身首異處,誰曉得如今他怎麽個心思,許是比以前更不講理也未可知。”

此話倒是情真,墨痕沉吟半響:“被害者都是五刀分屍,這般殺害手法倒似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但秋月白的生平江湖中無人知曉,從這點突破顯然是不可能了。案發現場毫無規律,再則列華門和玄羽山莊交情不錯,和南京金家卻是普通,如此,從被害方來看也沒什麽可尋之跡……辟芷門……?”

搖了搖頭,繼而對碧流莞爾:“難得,這二十五年前的人你還記着。”

碧流不滿道:“我還會記得他?不過是想小姐你說不定會有用,才查看了卷宗的。”

墨痕淺淺一笑:“好姐姐,難為費心了,那就再麻煩姐姐将辟芷門也去查看查看。”說着欠了欠身,那一雙靈動已極的如水明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墨痕在這兒先行謝過了。”

碧流瞪着墨痕,最終只好無奈起身,還不忘感慨:“真是自作自受呢。”

寫臆閣閣主歷來罕少入江湖,為了了解江湖事,便有了這打探消息的二十四位隐塵使者,采用世襲之制,所探知的事情皆載入卷宗,以方便後人查看,有利于破案。只是這二十四位隐塵使者不僅身懷絕技,而且神秘已極,慢說江湖中人,便是他們自己互相見了,也不會知道是自己人。

看着碧流的身影,墨痕與冷梅相視一笑。

冷梅想了想,道:“小姐是打算去的了?”她的聲音猶似水擊寒冰,冷,但極是好聽。

墨痕淺淺一笑,将帖子放下,道:“已經牽連到四個門派,死了幾十人了,既是來了帖子,我自然得去看看。”她頓了頓,“況且,我也對這位神秘失蹤又突然現身的鬼域魔尊好奇的很呢。旁的倒也罷了,只是那玄羽山莊……”

冷梅和墨痕考慮的顯然不是同一件事,沉吟片刻,道:“小姐去年以十六芳齡接任閣主之位,除了‘嗜血鈴’一案,十三家镖局受重創,令您親自前去,其他案件,您都未親臨,這次去一下辟芷門也好,省得那些子小人亂嚼舌根,只是您身子剛好轉……”

墨痕擺手一笑:“無妨”

冷梅道:“也罷,咱們還有十多天的時間,小姐身子弱,不如咱們提早準備,免得路上趕太急。若小姐想去蘇州走走,也正是機會。”

墨痕溫然一笑:“你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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