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桑橋來之前就跟許其然說好了在醫院門口等他。

等桑橋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 靠近馬路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了許其然的那輛大衆還亮着車燈。

桑橋樂颠颠兒的拉開車門坐上去,美滋滋的從自己的衣兜裏摸出一包方便面, 撒上調料,嘎吱嘎吱吃的飛快。

許其然:“……”

這方便面叫做老北京,極其便宜, 連包裝袋都顯得廉價, 打批發價才五毛一包。

許其然突然間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桑橋的時候, 他就正蹲在工地邊上, 低着頭啃一包這玩意兒。

一別兩年。

桑橋從一個連午飯都吃不起,按天算錢的工地雜物工變成了娛樂圈的藝人。

生活卻似乎并沒有多愛他一分一毫。

夜色愈濃。

許其然就這樣看了桑橋一會兒,突然就覺得這個世界真他娘的cao蛋。

許其然啓動了車子, 将桑橋手裏的方便面拿過來, 随手塞進了車內的抽屜:“你不是去看傅行舟了?他既然都包了你,連頓飯都不知道給你吃?”

桑橋一包面還沒吃兩口就被沒收了個幹淨, 懵逼了兩秒, 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害, 你別提了。傅行舟可倒黴了,他剛做完闌尾炎手術, 我哪好意思讓他請我吃飯!”

許其然冷笑道:“那他就讓你餓着, 大總裁真是好大的架勢。”

桑橋摸出車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 可憐巴巴的用指頭戳了戳那個被鎖上的抽屜:“你都知道我餓着了……能不能把我的面還我, 我就買了那一包。”

許其然:“……”

許其然氣得深吸了一口氣, 狠狠轉了把方向盤:“得了, 大半夜讓自己藝人吃方便面, 我做不出來這事兒。安全帶系好,我請你去吃飯。”

桑橋眼睛亮晶晶的:“天哪,我的老天鵝,瞧瞧,您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經紀人!”

許其然:“滾,再說一個字你就餓着吧。”

桑橋立馬很乖的閉上了嘴。

許其然作為經紀人,比桑橋自己還了解他的身體,選了家一看上去就特別寡淡無味的二十四小時日式拉面店,進去給桑橋來了碗既不加辣也不加醋的豚骨面。

店內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

桑橋充滿鄙視的朝許其然豎了個小拇指:“你怎麽不讓他鹽也別加呢?”

許其然點點頭,伸手就要叫服務生過來:“沒問題,滿足你。”

桑橋:“住手吧魔鬼,我宣布我絕食了。”

許其然不為所動,又給桑橋點了杯大麥茶。

然後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桑橋的神色和狀态,才道:“網上的內容,你都自己看過了?”

其實桑橋還沒看過。

不過就單憑許其然這個說辭,也知道不是什麽好的內容。

桑橋從兜裏把手機摸出來,熟門熟路的點開微博,正要點進去看。

許其然伸出手,遮住了桑橋的手機屏幕,開口道:“別看了,沒什麽好看的。”

桑橋擡起眼睛,笑嘻嘻的看了許其然一眼,将手機抽了回來,點進評論區:“安啦,我承受力天下宇宙無敵第一強,穩如老狗,鎮定自如。”

許其然:“……”

熱門評論早已經被莊輝和方予洲的粉絲控得水洩不通,一眼望過去,沒有一條能入眼的留言。

然而桑橋從頭刷到尾,連神色都沒有變過。

直到兩碗拉面端上來。

桑橋才放下手機,啧了一聲:“這屆的網友不行了,罵人就是三字經反反複複的罵,一點創新意識都沒有。”

許其然将筷子遞給桑橋:“莊輝那邊沒有你的聯系方式,我過來之前已經聯系過我,随時可以配合我們做出澄清。”

桑橋掰開筷子,刮刮上面的毛刺,熟練地發放好人卡:“莊輝真是個好人。”

許其然:“……”

許其然嘆了口氣:“鍵盤俠們都那樣……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沒事呀。”

桑橋呼嚕呼嚕的開始吃自己面前那碗既沒有辣也沒有醋的面,又喝了兩口湯,“他們罵我爸我媽我還挺開心的,就是他們還罵我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唉,我自己都沒見過他們四老,打擾了。”

許其然:“……”

桑橋從沒有提過自己的父母。

就連當時簽約公司的時候,因為還沒成年,所以用的是單獨的戶口本。

十六歲的孩子。

只有一個人的戶口本。

許其然頓了幾秒,試探性的道:“桑橋,你爸媽……”

桑橋又吸溜了一口面:“我媽是個瘋子,我爸是個人渣。由此可見,等我老了說不定就是個瘋子加人渣。”

許其然:“……”

許其然擰了擰眉,正要反駁桑橋的說法。

桑橋卻已經自己先轉了過來,吐了下舌頭,笑眯眯的道:“逗你噠。”

許其然:“……”

要不是看桑橋今天被罵的這麽慘了。

許其然真想用皮帶抽他。

一頓拉面吃完,許其然按照原路送桑橋回家。

路上走到一半,桑橋才想起來自己早都般了地方。

趕緊又摸出手機找到了傅行舟那套別墅的位置,指手畫腳的讓許其然壓線違規調頭。

許其然揍了桑橋一拳,又從高架上下來找了個位置調頭。

導航指過去的時候,許其然愣了愣:“你現在住這兒?”

桑橋又在低頭看微博評論,過了幾秒才道:“dei啊,是不是有點遠?”

許其然若有所思,對桑橋道:“傅行舟其他的住宅我不知道,但他這套別墅,我以前好像聽朋友說起過。”

桑橋偏過腦袋:“說啥?”

許其然确認了一遍地址:“這套房子原來是傅氏老董事長,就是傅行舟爺爺的房子。”

桑橋不感興趣,敷衍道:“哇哦。”

許其然道:“後來傅行舟上位,老董事長把房子給了他,相當于是傅家的主宅了。”

桑橋掰了掰邏輯:“咦,那老董事長去哪兒了?”

許其然無語了:“我讓你注意的重點是這個嗎?!傅行舟讓你住在他家主宅,說明他對你還算有點誠意,你既然都被他包了,就對自己的未來上點心!知道嗎?!”

桑橋一本正經的點頭:“我曉得我曉得!你放心!”

許其然:“……”

放心個鬼。

但凡桑橋對未來有一點規劃,說不定早就原地飛升了。

哪用得着好不容易參加一檔節目,還在網上被罵成那樣。

許其然的大衆在別墅區門口被識別儀器和保安同時攔了下來。

大概這小區的保安還從未見過如此簡樸的車型,懷疑的審視了許其然和桑橋半晌,才放兩人進去。

吃飯再加上開車回來耽誤了不少時間。

桑橋打算和許其然商量一下以後工作的問題,便準備拉他去別墅裏睡一晚。

結果兩人剛把車停在車庫門口。

還沒進門,就被門口的一道黑影給吓了一跳。

尤其是那道黑影突然間從大門口拔地而出。

一下子“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桑橋面前。

桑橋:“……”

許其然:“……”

桑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個鬼,屬于平時絕對不一個人看鬼片的那種類型,被這突然的一撲吓得往後退了兩步。

往旁邊的人身後一躲,大叫道:“許其然,救我狗命——!”

許其然只得往挪了一步,借着別墅花園內昏黃的路燈,看清了面前跪着的人。

李雨。

李雨在圈子裏還挺出名。

雖然不算超一線金牌制作人,但也有不少藝人會賣他面子。

只是眼下跪在地上,怎麽看怎麽狼狽。

許其然往後退了一步,客氣官方的伸出手去扶人:“李制作人,您這是……這也太折煞我們了,快起來。”

桑橋從許其然背後探出個腦袋:“哇,不是鬼啊?”

李雨哪會起來,對着桑橋就是“哐哐哐”磕了三個頭。

他身上原本精致的一身奢牌此刻顯得破皺不堪,也不知從哪兒過來的,連眼底都泛着紅血絲,聲音沙啞:“桑橋,桑先生,李哥錯了!李哥按傅老板說的給您磕頭!您讓傅老板放我一條生路!”

桑橋:“???”

桑橋滿臉懵逼:“哈?”

許其然也茫然道:“傅老板,李制作人,你是說傅董?”

李雨不知是經受了什麽人間磨難,扯着桑橋的褲子不撒手,哭喪似的道:“桑橋,橋橋,李哥真的沒辦法啊!我也是被網上的輿論逼的,我給您道歉,您放我一馬,放我一馬行嗎?!”

桑橋:“……”

桑橋默默伸手将自己無辜的褲子從李雨手裏辛辛苦苦的救了回來,眼瞧着李雨又要去拽,趕忙道:“別拉我褲子!兩百塊一條呢!!”

李雨:“……”

李雨眼睛充血,都快哭了:“我賠您十條,不,我賠您一百條褲子,gi還是lv還是愛馬仕您随意挑,桑哥,您讓傅老板饒了我這一次行麽?!”

桑橋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李雨:“他怎麽着你了?”

李雨在褲子上擦了一把手,跌跌撞撞的又往前蹭了兩步:“就是因為您在網上被罵這件事,傅老板很生氣,讓我來給您道歉,必須帶着禮物,還要磕三個頭。”

桑橋瞧了一眼面前的石子路地板,又看了眼李雨的腦門,覺得自己充分感受到了他的誠意:“還有禮物?”

在生死存亡邊緣掙紮的李雨似乎從桑橋這裏看到了一線微茫的希望:“有!有!我給您帶了厚禮!”

大大小小的禮盒就堆在別墅門口,顯然管家沒打算放李雨進去。

李雨擦了把汗,抖抖發發的從一件件拆包裝。

一塊勞力士。

一塊江詩丹頓。

一塊嵌鑽的百達翡麗。

桑橋的目光逐漸平和。

可以可以。

勇于用金錢認錯,善莫大焉。

桑橋抱着雙手,居高臨下的浏覽了一番馬上就要成為自己小金庫成員的小禮物們,點了點頭。

看到桑橋點頭,李雨也慢慢松了口氣。

到底還是個不成熟的小藝人。

雖然不知道是被傅行舟包了還是玩了,總歸沒什麽見識,上不得臺面。

這樣也好。

李雨瞅着桑橋的吧表情,在心裏謀劃了一番,面上苦道:“橋橋,李哥其他別的都不求,就求您幫李哥跟傅董求個情,你意向書上的那三千萬……橋橋你也知道,李哥錢全投在項目裏了,真的拿不出那麽多錢,賠不起啊!”

桑橋:“???”

桑橋原本要說的原諒立馬吞進了肚子裏。

他眼睛滴溜溜的一轉,特別驚訝道:“三千萬?傅行舟讓你賠這麽多,賠給我啊?”

李雨見桑橋這個态度,立即将自己表演的更加悲慘:“橋橋,傅老板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說到底是李哥的不對,李哥賠償你也是應該的,只是三千萬真是太多了些,你看……”

“對哦。”

桑橋懂事的點了點頭,蹲下來和李雨保持水平,很乖巧的道:“我也覺得,三千萬太過分了,這麽多錢,可以買好多東西了。”

李雨趕緊附和桑橋的話:“是啊橋橋,而且李哥的情況你也知道……”

桑橋歪歪腦袋,打斷了李雨的話:“好吧,那就賠我兩千九百萬就好啦。”

李雨:“???”

李雨:“!!!”

李雨臉色都變了:“你說什麽——”

桑橋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從門口的可視電話給管家撥了過去:“袁伯,這裏有個人在門口好像要準備罵我,我好怕哦,你叫屋裏的保安出來一下叭。”

袁伯立馬開了門。

身後還跟着幾個特種部隊出身的保镖。

李雨:“……”

李雨原本在嘴邊的話硬生生塞了回去,迅速拎起自己帶來的禮物,頭也不回的大步朝門口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

桑橋突然喊他:“李制作人。”

李雨心頭又有了一絲希望,猛地回頭。

桑橋甜甜的彎出一個笑:“我等你的兩千九百萬哦。”

李雨:“……”

李雨氣得皮鞋都差點滑出去。

許其然本來并不打算在傅行舟的別墅裏住,但桑橋已經先蹦跶着去跟管家說了給他收拾一間房子,只得跟了進去。

傅宅的傭人兩班輪換,一般晚上只留三個人守夜。

管家帶着傭人去收拾房間。

桑橋便下了樓,在陽臺上找到了正在暗自冷靜的許其然。

這棟別墅每層都有公共陽臺,除了頂樓的陽光房,就屬三層的陽臺最好看。

呈半圓形從屋內延伸出去,可以看到北城流光溢彩的夜景。

桑橋給自己開了瓶快樂肥宅水,又把另一瓶遞給許其然:“喏,喝冰闊落嗎?”

許其然回頭看了桑橋一眼:“不了,我沒有你吃什麽都不胖的體質。”

桑橋嘿嘿一笑,咕嚕嚕的喝了兩口,突然道:“今天有星星啊。”

北城的空氣總不太好,難得見到星星。

許其然順着桑橋的視線看了過去,又收回視線:“桑橋,我感覺傅行舟應該很喜歡你。”

桑橋扭過頭:“哈?”

許其然道:“你這件事今天才發生,他今天就讓李雨這麽狼狽的來給你道歉。如果不是喜歡你,我想不到還有什麽其他原因。”

桑橋:“……”

見桑橋沒有答話。

許其然道:“現在同性婚姻法已經實施,桑橋,如果……”

桑橋突然打算了他:“然哥,你見過日出嗎?”

許其然一愣:“當然見過。”

桑橋笑了笑:“那你見過老鼠在太陽底下跑嗎?”

許其然一時間沒能理解桑橋的意思:“什麽老鼠?”

桑橋自然道:“我是陰溝裏的老鼠,傅行舟他可是正午最明亮的太陽。”

許其然心下一沉。

桑橋晃晃瓶中的冰可樂:“我自己在夜裏呆着就好了,幹嘛要好好的把人家傅行舟拉過來跟我一起。”

“你看,連月光都是冷的。”

桑橋将手中的可樂瓶高高舉了舉,“敬我的月亮朋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