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已近初夏， 天亮得早了許多， 陽光在綠樹枝頭上跳躍， 盛開的桃花姑娘擠在枝頭， 睜大着眼睛， 好奇地從窗戶望進屋裏，盯着屋內出現她們從未見過的新面孔。

陽光作為桃花姑娘的好朋友，自願第一個去當先鋒隊， 查看情況，于是， 一束陽光，透過床帳，照進了床榻上酣睡人的臉上。

林瑾昨夜舟車勞頓， 回到院子裏，洗漱後，和顧棠聊着聊着，就嗅着那股闊別以後的茶香，安心地進入夢鄉中， 這一睡，就睡到了現在。

被陽光直射眼皮， 林瑾被這調皮的陽光給驚擾， 迷迷糊糊地眨巴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起身更衣。

“郡馬， 您醒了？”

林瑾換好衣裳，洗漱完，從內屋裏出來，玉蘭正領着一群丫鬟，在那裏擺早膳。

“嗯。”

顧棠不在房裏，這個時候，應該是去外面晨練，鍛煉身體去了，林瑾對着玉蘭點點頭，走出房門，正好看到了顧棠拿着木劍和茉莉在那裏對打。

穿着一身勁裝，顧棠銳利，緊盯前方，對着茉莉上刺，下挑，左劈右砍……是把自己學過的招式都一一和茉莉試過一遍。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顧棠冷着臉，展現和別的貴女嬌嬌弱弱截然不同的兇悍，林瑾還是目不轉睛，無法把自己的目光從顧棠的身上挪開。

情人眼裏出西施，說句惡心的，就算是顧棠在他面上摳腳，林瑾都能夠覺得這是顧棠真性情，不做作的表現，更何況只是練劍，在林瑾的眼裏，顧棠就是英姿飒爽，格外的有魅力。

“好，今天就到這裏，”顧棠使勁全力，往茉莉的左肩方向用力砍去，被茉莉擋住後，收回手，把手上的木劍丢給茉莉，顧棠流了這麽多的汗，嗓子幹渴得緊，“水。”

顧棠說完，伸出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水壺，也不講究，頗為豪放，直接拿起水壺，仰起頭，用嘴巴來接從壺嘴裏流出來的溫水，快速補充身體流失的水分。

“噗，咳咳……你……你怎麽起來了？”

顧棠喝着水，漫不經心地轉過身，按照以往的習慣，看看茉莉舞劍，休息一下再去洗澡，接過一轉身，正好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睛，吓得顧棠嘴裏的水都噴了出來，狼狽地咳嗽着，把水壺往身後藏，本就因為鍛煉而通紅的臉愈發的通紅，結巴了下，幹巴巴地問道。

完了，她那副樣子，居然被林瑾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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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棠在心裏抓狂着，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但是她不能，只能夠硬着頭皮，想轉移話題，“今日休沐，明天才上朝，你應該多休息會兒的。”

“不了，我路上在馬車裏也都在睡，不缺覺，”林瑾搖頭，看着顧棠的眼裏，溫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棠棠，這次我們一起鍛煉吧。”

顧棠一愣，然後露出大大的笑容，“好。”

今天不用上朝，官員們可以在家裏休息，睡個懶覺。

但是，和其他平和寧靜，在家休息的官員相比，蘇府就沒有那麽的安生，蘇侍郎倒下，正昏迷不醒，蘇家唯一的男嗣進了府衙，正等待着宣判。

蘇夫人身為蘇家的主母，從蘇父倒下後，就一夜未合眼，邊守在蘇父身邊照顧，邊因為老夫人的施壓，不得不想辦法聯系娘家的人，能不能在牢裏稍微照顧下蘇迅。

蘇母忙碌了一夜未合眼，心力交瘁，眼睛裏滿是血絲，坐在蘇父的床邊，瞧着蘇父，眼睛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母親，這裏就交由女兒來看着，您都一夜沒睡，喝了這碗，去休息會兒吧。”

蘇穎親自端着一碗粥進來，一邊把粥放到桌上，一邊對蘇夫人說道。

“你父親明明身體好好的，怎麽就忽然吐血倒下了？”

蘇母是一點胃口都沒有，搖了搖頭，看着躺在那裏，面如金紙的蘇父，眼眶微紅，卻固執的沒有流出一滴眼淚來。

蘇夫人和蘇父當初也是有一次廟會上，機緣巧合下，蘇父英雄救美，二人一見鐘情，才結為夫妻，也正是如此，饒是蘇夫人因為蘇老夫人的做法，還有丈夫後來的變心而心寒，但到底也是愛着蘇父的。

只是這愛裏有多少，在蘇父納妾，在她看到蘇父違背他們之間的誓言時，她已經非不清到底是愛多些，還是因愛産生的怨恨多些。

昨夜蘇父回來，就突然倒下，在大夫來之前，更是急火攻心，吐了好幾口血，可把整個蘇府的人給吓了個夠嗆，身為主母，蘇母是忙上忙下，操持着事宜，不能顯露出一絲絲的軟弱。

也就只有現在，房裏只有她和女兒，昏睡的蘇父，才敢稍微露出軟弱的姿态。

“母親，吉人自有天相，父親是絕對不會有事的，您快去歇息會兒吧，別讓我和妹妹擔心。”

蘇穎也是心疼自己的母親，溫聲軟語地好說歹說，哄了好久，才把蘇夫人說動，同意她來照看蘇父。

“穎兒，若是有什麽事，就派人喊為娘。”

“母親放心，女兒會看好爹爹的。”

蘇母從昨天的心驚膽戰到現在都沒休息，身體也是達到了極限，不放心地和蘇穎囑咐幾句，才離去。

“夫人，這是安神的湯，大小姐吩咐廚房做的，說您喝了，好休息些。”

蘇母一回來，就有丫鬟端着湯藥過來。

聽到是蘇穎吩咐的，蘇母心裏一暖，看湯藥的溫度正好，就拿着湯匙，一口一口地喝完。

湯藥裏也不知道放了什麽東西，蘇母喝完後，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暖和不少，四肢也不再那麽冰涼，心裏暖暖的，放下藥碗，放丫鬟拿下去。

“慧兒那邊怎麽樣？”

蘇母喝完湯藥，起身讓人服侍着洗漱，摘掉頭上的珠花，減去了身上的東西，蘇母也整個人都放松不少，單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問道。

“回主子，小小姐到現在還未起。”

服侍着蘇母的嬷嬷說道，昨夜蘇穎和蘇慧兩個孩子陪着蘇母守着蘇父，蘇老夫人熬到半夜，實在是受不住，回去休息，而蘇穎和蘇慧是知道淩晨才回去休息的，現在沒起，也是自然。

“楊姨娘和她娘家的人可還聽話？”

楊琳琳被抓走，楊姨娘那個不懂事的，還想拉着她娘家人去老爺面前哭鬧，以博取老爺的同情，這樣的手段，在老爺面前曾經可是百試百靈，不過可惜，這次蘇迅鬧出來的事情太大，蘇父被鬧得心煩，一氣之下就讓人禁了足。

“回主子，說是鬧了半天，看沒人搭理，就乖乖聽話了。”

“讓人盯着些，可別把這兩個禍害給放出來。”

蘇母冷笑一聲，對這個慣愛耍手段和的楊家二人是徹底沒了好感，要不是這些人，蘇家就不會遭受這樣的災難。

蘇母想着蘇穎來換她時，眼睛的紅血絲，心裏就是一悶，對蘇迅和楊琳琳是産生了恨意，現在家中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穎兒訂好的婚事會不會出什麽岔子，還有慧兒，有個這樣的兄長，以後的婚事可怎麽辦？

蘇父一直昏迷着，蘇老夫人本來就身體不好，蘇母無奈，只能給告了病假，照顧着這母子兩個，憂心忡忡地等待着大理寺的審判結果。

大理寺辦事效率一向很快，尤其蘇迅此時事關陛下面前的大紅人雲安郡主，辦事的速度就更快了，身為了沐恩侯在場的幾個丫鬟，有恭恭敬敬地上雲安郡主府，顧棠的貼身侍女那兒問道口供，人證物證具在，蘇迅和楊玲玲的案子很快就結了案。

蘇父那日和耀明帝求情，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意圖謀害皇族的楊玲玲被大打八十大板，而出言不遜的蘇迅則較輕些，被打了五十大板，剝奪身上的秀才身份，終身不得參加科考，不得為官後，就把這兩個人都丢了出去，讓蘇家人把這兩個犯人帶回去。

打板子，這裏面也是有學問的，有的板子只是看起來疼，實際上卻是做做樣子，而有些板子，只要行刑的人略用些巧勁，就能夠讓人疼得生不如死，表面上看，出血不多，實際上內裏都已被打爛，沒一塊好肉，往往幾十大板就能夠帶走一個人的性命。

有了主子們的命令，打板子的侍衛也很有分寸，沒把這兩個人打死，卻也沒留手，知道用什麽法子，能夠讓人最為痛苦，到時候傷好後，留下個小病小痛的，也是常有的。

屁股都被打爛的兩個人被蘇家小厮給擡回來的時候，蘇老夫人看着在牢裏短短幾日就消瘦不少，臉上還有擦傷，躺在那兒生死不知的唯一孫子，頓時哭啞了嗓子。

“我的迅哥兒啊，你怎麽啦，祖母無能，不能夠保護你，我可憐的迅哥兒啊……”

蘇老夫人是真心心疼自己這個唯一的孫子，看得比眼珠子還疼，嘴裏是時常念叨着讓蘇迅好好讀書，以後這諾大蘇家就讓他來繼承，以致于，蘇迅雖然只是一個庶子，卻也是享受慣了富貴，心也大了起來，把蘇府視為了自己的掌中物。

在蘇老夫人面前，蘇迅是個乖孫子，但是背地裏，蘇迅卻是個輕狂，仗着自己的身份，是個混不吝的，只是這次卻一頭撞上了鐵板子，把自己給撞得頭破血流，變成現在這幅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樣。

和蘇老夫人相比，蘇母就冷靜多了，“來人，去請大夫過來，給少爺看看。”

“是。”

“母親，您先起來，這地上涼……啊！”

蘇母吩咐完下人去請大夫，就想過來，扶起半坐在地上的蘇老夫人，哪裏想得到，蘇老夫人因為蘇迅這幅悲慘的樣子，心裏冒火，看誰都不順眼，本就看這個兒媳婦不順眼，此刻更是恨她，覺得蘇母是假好心，一掌就推開了蘇母，“滾，不用你假好心，連個太醫不都願意給迅哥兒請。”

蘇母被推到一邊，肚子一疼，還想說些什麽，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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