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距離雲安郡主在宮中遭遇不測， 顧海和林瑾兩個人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的陰沉， 滿是風雨欲來時的低氣壓， 在這短短幾天內， 就已經查到了不少的封家私底下的東西， 一股腦都捅了出來，把封家在朝中唯一的倚仗都送了進去。
朝堂上那些臣子們都戰戰兢兢的，不敢招惹被觸犯了逆鱗， 陷入狂化狀态的顧家翁婿。
“郡主今天參湯喝了沒有。”
一下朝，林瑾和顧海就直奔顧棠的房間， 每次，他們都希冀着一回來，就能夠看到自己的愛妻（愛女）靠在那兒， 對着他們說，她醒過來了。
“郡主今日已經能吞下一小碗參湯，氣色也瞧着不錯。”
玉蘭睜着一雙因為徹夜不休，衣不解帶地在顧棠身邊伺候着，眼睛裏滿是血絲， 端着只剩下一小半的參湯，扯着喑啞的嗓子說道。
林瑾失望了下， 但是很快就振作起來， 收拾好失落的心情，走進內屋，這已經算是不幸中，所能聽到比較好地消息。
“去沏壺濃茶過來。”
顧海揉了揉太陽穴， 和林瑾一起進來顧棠的房間，這幾天，顧海除了睡覺外，基本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這裏，連書房裏的文件都拿了過來，就在顧棠的房裏辦公。
即使在疼愛這個女兒，但到底是男女有別，顧海極少踏入顧棠的院子，更何況是顧棠的屋子。
現在顧棠出來事兒，顧海怎麽放得下心，空餘的時間都會和林瑾一起在旁邊守着，一步不離。
只是和林瑾這個小夥子比，即使有濃茶提神，顧海一直在忙碌着公務，在顧棠出事前，連抽轉了好幾日，緊繃着精神，實在是撐不下去。
顧海只能去隔壁新收拾出來的屋子裏，稍微休息會兒，補足補足精神，讓林瑾在這裏守着，他這個時候可不能倒下，要是女兒醒來，一定會和他生氣的。
“主子，藥。”
茉莉端着她熬好的藥進來，交到林瑾的手裏，只要林瑾在身邊，給顧棠喂藥的一般也都是林瑾，不假他人之手。
“你們下去休息會兒吧，要是棠棠看到你們這個樣子，定會十分嫌棄。”
林瑾接過藥碗，看茉莉和玉蘭這幾日都沒休息好，紅得堪比兔子的眼睛，這邊還有他在。
茉莉和玉蘭哪敢休息，心裏的內疚和自責鋪天蓋地地淹沒了她們，她們哪裏還有什麽心情休息，兩個人應了聲後，卻也只是退到屋外守着，站在那兒，實在是撐不下去時，就閉目養神，絕不離開門口半步。
看玉蘭和茉莉這個樣子，林瑾也不再所說什麽，自己搬了個繡墩坐在床邊，盯着顧棠即使每日都會灌參湯，但是趁着懷孕好不容易在滋補的湯湯水水滋潤下變圓的小臉，都消瘦不少，眼看着變得憔悴。
要是再不醒，林瑾視線落到即使是蓋着厚被子，顧棠也還是鼓鼓的肚子，這個孩子遲早會威脅到棠棠的生命，不如不要。
參湯都不能一個人的身體機能運作，顧棠又是個雙身子的，這個孩子，只要顧棠在這麽昏迷不醒，營養就被不斷的被孩子吸收，最後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最多兩天，要是兩天後，棠棠還不能夠醒來，這個孩子，就不能留。
和這個孩子比起來，在林瑾的心裏，最重要，還是顧棠的安危，他不能夠失去棠棠。
像和往常一樣，林瑾守在顧棠的身邊，用幹淨的手帕浸水，給顧棠潤潤嘴唇後，然後親自給顧棠喂了藥，看顧棠的頭發有些淩亂，林瑾去梳妝臺那兒想取一根紅線來把顧棠的頭發都收攏起來，編個麻花辮。
顧棠的梳妝臺，是她請了能工巧匠，專門定制，比照着正常的梳妝還要大，上面擺了好幾個裝滿了琳琅滿目首飾的百寶箱，随便拿出一支簪子，就足夠個普通老百姓一家人小半年的口糧，還有富裕。
林瑾打開這幾個匣子，都沒找到個能綁頭發的發繩，倒是看到自己給顧棠是設計的簪子被妥帖地收拾放在一處，占據了一個首飾盒的一個大抽屜還不夠。
身為郡主，顧棠的首飾最少也是一個季度一換，甚至不止，但是自從和林瑾在一起後，戴得最多的首飾，就是林瑾設計的。
林瑾看幾眼，正準備關上盒子，就發現在最裏面，像是有什麽東西，伸手一掏，發現是一串佛珠，不知道怎麽的，林瑾沒有把佛珠放回去，而是握在手裏，又找了會兒，才終于找到了合适的發繩。
林瑾拿着梳子，輕柔，小心翼翼地給顧棠梳了兩個歪歪扭扭的麻花辮。
林瑾看了眼這兩根一大一小，都不知道彎成什麽樣，甚至還有幾縷頭發沒紮進去，落在枕頭上。
“咳咳。”
林瑾輕咳嗽，把那幾縷不聽話的發絲給攏到顧棠耳朵耳後，把他發現的佛珠戴到顧棠的右手上去。
最後打來一盆熱水，按照着林太醫的囑咐，給顧棠擦拭着身體，讓顧棠身體不至于因為不活動，變得僵硬。
林瑾一邊熟練地快速給顧棠擦拭着身體，一邊說着話。
“棠棠，你之前不是說想做衣裳，我又畫了好幾件款式，讓針線房做。”
“園子裏的梅花都開了，梅花釀也已經埋了好多，就等着你醒來我們一起喝。”
“昨日，靜書縣主帶着孩子來看你，還送了不少土儀，都是孕婦愛吃的，你快好起來，就能吃到了。”
“棠棠，我和父親最近都沒吃青菜，你快起來管管我們。”
“這該死的佛珠，怎麽一點用都沒有？棠棠，你被騙了，知不知道？”
“棠棠……你快醒來吧，我想你了……”
林瑾這麽無助，這麽害怕，在這短暫的一生中，也就只有父母離開他的時候體驗過，只再來就是這次。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林瑾雙手包裹着顧棠的一只手，握在手心裏，彎下腰，額頭抵着自己的手，像是握住了力量，在那兒輕聲說着，帶着哽咽的味道。
林瑾低着頭，說着話，卻沒發現在他訴說時，顧棠的睫毛顫動了下。
在一片黑暗裏，顧棠從來沒有這麽累過，像是第一次跟着玉蘭和茉莉兩個人練武後，渾身酸軟無力，使不出力氣來，人也是昏昏沉沉的，越來越疲倦，耳邊仿佛有人在她說，睡一會兒，等你醒來就不會這麽累了。
是啊，顧棠困意漸起，只想讓自己就這麽在黑暗中，沉溺下去，放松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下。
都活了這麽久了，也該休息一下，讓自己放松點，放縱些……
顧棠閉着眼，在黑暗中，不斷下沉，預備就這樣沉睡下去，一直，一直……正在這時，一束光從上方照射下來，梵音陣陣，金蓮朵朵，照亮了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嗯？
顧棠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怎麽會有大和尚念經的聲音，等等，她怎麽在這裏，不能睡，不能睡，馬上醒來，給我醒來？！
卧房裏，顧棠腿一蹬，整個人一掙，睜開眼睛，清醒了過來，眨巴了好幾下眼睛，眼睛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裏。
到底是躺得太久了，顧棠這一清醒過來，是頭昏腦脹，想動一下左手，就發現了趴在床邊，握着她的手，睡得正香的林瑾。
也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多久，看着玉玉眼底下的青黑，顧棠是心疼極了，她手都動了好幾下，玉玉都沒醒，一定是太累了，顧棠還哪裏舍得叫醒人，想讓人好好睡一下。
顧棠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頭發被編了對麻花辮，還扯着了她的頭發，看手藝，八、九不離十是玉玉編的，能進她的房裏當丫鬟，就沒有手笨的。
顧棠嗔怪地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林瑾，輕輕從林瑾微微松開的手裏把自己的左手抽出來，松了下扯着的頭發，輕手輕腳地起身，掀開被褥，套上放在旁邊的厚袍子。
她也想靜靜地躺在那裏，欣賞一會兒美人酣睡圖，但是她的肚子不同意，餓得都差點咕咕叫。
顧棠捂着凸起的肚子，輕撫幾下，準備吃幾塊糕點來墊墊肚子，然後出門去喊人來上菜，給自己和孩子補充點營養。
林瑾手握緊，想握住顧棠的手，手指動了幾下，卻怎麽也沒握到熟悉的手指。
這一下，林瑾什麽瞌睡蟲都跑得無影無蹤，睜開眼，焦急地看向床鋪，空無一人，那一瞬間，呼吸都快驟停，人呢？
“咕嚕！”
林瑾僵硬着身子，慢慢轉過身，正正好對上了面露尴尬的顧棠，一怔，這個畫面不真實到讓林瑾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棠棠？”
“玉玉，”顧棠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頭一回，在林瑾面前那麽不好意思，“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本來顧棠是想吃點桌上的糕點，結果桌子上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壺冷茶，反倒是她自己，餓了幾天，肚子裏是什麽都沒有，手軟腳軟的，動了幾下，肚子裏就發出來了哀嚎。
還以為是自己肚子的叫聲，吵醒了林瑾，顧棠整個人是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雖說已經不是新婚夫妻，但是在玉玉面上鬧出了怎麽丢臉的事情，她還怎麽……
顧棠還在那裏胡思亂想着，就被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的林瑾擁入懷裏，林瑾雖說急切，但和他的急切相反的事他手上十分輕柔的動作。
顧棠就像是他的珍寶，讓他這個失而複得的“失主”是滿心歡喜，又怕這只是他的一個夢，他用得力氣大了，這個美夢就碎了。
“棠棠。”
林瑾呢喃着，彎着腰，把自己的臉埋到顧棠瘦弱的肩膀上，“棠棠。”
顧棠靠在林瑾熟悉的懷抱裏，聽着林瑾一聲又一聲動情的呼喚，還有肩胛處滴落的滾燙溫度，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能夠伸手回抱着林瑾，“不怕，我這不是醒來嗎，這不是夢，是真的，玉玉，我醒了……”
“嗯。”
林瑾嗚咽了一聲，顧棠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只能夠繼續抱着不安的林瑾，輕聲細語地哄着。
屋裏的動靜，屋外的玉蘭和茉莉自然也是聽到了，急急忙忙地推開門，就看到了活生生，睜着眼睛站立在那兒的顧棠。
“主子？！”
“主子，您真的醒來嗎？”
“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玉蘭和茉莉躊躇着，擔心是自己太累睡着做的夢，一進去，夢就結束了。
顧棠看到大家這個樣子，正想張嘴說些什麽，然後，她的肚子就搶先在她之前開了口，“咕嚕？！”
這一聲，響亮得整個屋子裏的人是都聽見了。
顧棠：“……”
“瞧我們高興的，奴婢們馬上就去拿些吃食。”
“是極是極，奴婢去喊林太醫和李大夫。”
玉蘭和茉莉紅着眼眶，噗嗤一笑，伸手擦擦眼角的眼淚，轉身出去，分頭一個去廚房一個去喊人。
想必，顧棠醒來的消息，整個府邸的很快就能夠都知道。
“好了，人都走了，快擡起來，讓我看看玉玉這個小哭包，是不是偷偷把眼睛給哭腫了。”
“我這……”林瑾悶聲說道，“這不是高興嘛。”
“是是是，玉玉快扶我去坐會兒，我……我抽筋了。”
顧棠本來還想再逗弄會兒林瑾，但是她的身體不由人，只能夠惋惜地放棄這個打算，一臉苦逼地說道。
顧棠因為整個人卧床太久，身子骨都酥了，這段時間又只能夠喝些參湯，這不，就下地站了會兒，她的右腳就抽了筋。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下章節就能夠完結了，這幾天趁着有空，加緊碼出來，希望大家能夠多多支持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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