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日常

其實，池漣澈沉迷學習，什麽都不知道，更沒意識到如果知道蘇紅豆化妝，她媽媽是可以提着菜刀殺到她房間來的。

事實上，正在廚房裏做飯的她媽媽，已經把菜刀提在手中了。

臺詞也都想好了。

就是，“蘇紅豆，現在是化妝的時候嗎？你化了多久，啊？你有這時間和精力，怎麽不多做幾道題呢？等高考完了，你想怎麽化怎麽化，沒人管你，可現在是什麽時候哇？就算你這次考了級部第一，那以後呢？知不知道有句話叫‘站得越高、摔得越慘’哇，同學們都盯着你呢……”

然而，她剛沖出廚房，就被蘇願君給攔了下來。

她睨着蘇願君，眼神裏滿是危險的信號，好像在說“小子，你也想死嗎”。

蘇願君冒着生命危險湊上去，一臉神神叨叨，并且非常懇切地勸道，“媽，我覺得現在，你還是別去惹我姐了。她最近……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

于是，語文作文最多考三十幾分、表達能力不怎麽強的蘇願君努力向他媽描述起來，還不忘在其中，引用各種因為高考想不開而最終釀成悲劇的新聞。

最後，親媽畢竟是親媽，媽媽冷靜下來，分析了一下，這才回到廚房，把菜刀放下。

晚飯，風平浪靜。

晚飯後，蘇紅豆媽媽還特意給蘇紅豆多切了幾盤水果，親自送進她房間裏。放下之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正在做題的她一眼。

這孩子，都被高考逼得會騎車和打籃球了，要是再不允許她稍稍發洩一下，比如化個妝、拍幾張照什麽的，最後，可別被逼出什麽特異功能！

那太可怕了。

國慶三天假，池漣澈在知識的海洋裏暢快遨游。

國慶三天假，蘇紅豆在游戲的世界裏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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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學校時，老師的假期還沒結束，高三就集體上幾天自習。

自習課的任務，各科老師都提前布置好了，多得要死，松懈一刻都做不完的那種。

本來有點難以接受，但為了高考，為了自己的未來，再苦再累，大家也沒什麽理由抱怨。

只是除了25班一如既往，不苦不累，上課還是上自習什麽的根本無所謂。

蘇紅豆日常在幹什麽都有、亂哄哄一片的教室裏背英語詞典。

而大家似乎早已習慣，他們池哥這樣的間歇性、掙紮式學習了。

只不過，背着背着，蘇紅豆忽然看見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

本來，蘇紅豆還奇怪，這個時候誰會找她，啊不，是找池漣澈。而當她一看發來消息的人，咦，這不就是池漣澈嗎。

這個人在1班上自習還有功夫玩手機的嗎，蘇紅豆就覺得更奇怪了。而且，以往，池漣澈幾乎沒給她發過QQ消息，尤其是在上學期間。

蘇紅豆拿起手機，一看內容，直接吓傻。

【池漣澈：蘇紅豆！！】

【池漣澈：血……】

【池漣澈：怎麽辦？？？】

【池漣澈：蘇紅豆！！！】

蘇紅豆：“？？？”

她愣了一下，感覺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手指啪啪地快速敲擊手機鍵盤。

【蘇紅豆：你先冷靜！什麽血？說清楚！你這樣我沒法幫你！】

半晌。

池漣澈稍稍冷靜了一下。

【池漣澈：你的……姨媽血，嗯。】

【池漣澈：卧槽槽槽槽槽，快來救我，我根本沒有準備好不好，感覺都流到椅子上了……】

【池漣澈：豆豆你來救我！！！】

蘇紅豆：“！！！”

姨媽血！

流到椅子上了！！

豆豆！！！

蘇紅豆立即感覺到了事情的極度嚴重性，迫使自己先冷靜思考了一下，就沖出25班教室。

旁邊一群正打牌的人見狀，其中一人道，“咦，池哥不是戒煙了嗎？”

在他們的認知裏，上課期間離開教室，百分之九十九是去廁所裏吸煙。

另一人想了想，說得一本正經，“不知道，跑那麽急，可能煙瘾犯了，買棒棒糖去了吧。”

“嗯，有道理。”

幾人點點頭，表示同意，竟沒有絲毫想笑。

實際上，蘇紅豆離開教室之後，直接沖進了學校的小商店裏。

她以最快的速度挑好衛生巾，在商店阿姨意味深長的笑容中，硬着頭皮付完款，就繼續飛奔，向着最頂樓的1班沖去。

幸好池漣澈人高腿長，一步可以跨好幾個臺階，蘇紅豆很快就到了1班門口。

而且，幸好今天是特殊的國慶自習，巡班老師抓得不嚴，自始至終沒看見他。

站在1班門口，裏面靜悄悄的，不用想都知道是怎樣一片學習氛圍。畢竟，蘇紅豆可是在這樣的氛圍裏待過兩年的。

然而，此時此刻，她根本來不及多想，直接沖進去，并迅速找到池漣澈。

他們班的座位一學期一換，他就坐在她以前的位置上。

面對從來基本無交流，害怕一說話就會打擾其學習的往日同桌，蘇紅豆硬着頭皮開口，對她道，“你好，同學，能不能暫時讓一下，我找一下蘇紅豆，馬上就好！馬上！真的！”

并舉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這是堅定發誓的手勢。

往日的同桌正埋頭做卷子，聞聲，淡淡地擡眼，掃了她一下。

固然平時很冷淡，顯得十分不近人情，但蘇紅豆都厚着臉皮說到這份兒上了，她也不好不讓。就慢吞吞挪起身子，挪到桌子側面，繼續弓着身子，做卷子。

蘇紅豆趕緊竄進去，利用自己高大的身形護住池漣澈，把手裏的衛生巾塞給他拿着。又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讓他站起來，圍在他腰上，然後把他往教室外面趕，低低地說，“你先去外面等我！”

池漣澈臉上沒什麽表情，好像崩潰到極點之後，就麻木了。

他行屍走肉一樣出了班級，可肚子又忽然疼起來，不禁扶住門框，腰都直不起來。

池漣澈走後，蘇紅豆繼續收拾殘局，從桌面上扯了把衛生紙，倒上水杯裏的水浸濕，擦去椅子上的血痕。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但還沒完。

蘇紅豆做完一切，又跑到班長面前，蹲在桌子邊上，跟她說明了特殊情況。

班長淡淡的“嗯”了一聲，同意她帶“蘇紅豆”走，就繼續埋頭學習了。

不過，這人怎麽知道自己是班長的，雖然很奇怪，但她也沒閑心多想。

蘇紅豆長舒一口氣，就離開教室，心想，1班固然很無聊，但還是有1班的好處啊。如果剛才這一系列操作發生在別的班，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1班裏所有人都沉迷學習，不管什麽八卦，哪怕是發生在身邊，也會充耳不聞的。

然而，蘇紅豆走出教室，卻發現池漣澈正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扶着門框，一臉痛苦到扭曲的模樣，最後直接疼得蹲到地上去。

“疼死……”

“……”

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了。

蘇紅豆就想到，她每次來姨媽的時候，都痛得要死。但是在1班這樣的環境裏，還有媽媽對她好好學習、絲毫不要分心的嚴格要求，她從來不敢請假。每次來了大姨媽，都只能捂着肚子，縮在自己位置上，學也學不進去，只能空對着面前桌面上的書本，默默忍受着小腹上死去活來的疼痛，冷汗都浸透了校服裏的衣服，一分一秒地熬。

于是，她心軟了大半，趕緊蹲下來，揉着池漣澈腦袋柔聲安慰，“池漣澈，你忍一下，我知道很痛，你忍一下，一會兒不上自習了……”

聲音都帶着顫。

池漣澈本來內心操蛋得要死，死命吐槽不斷，來姨媽到底是件怎樣的事兒啊，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會有這麽一次體驗。

不，也可能……還有很多次。

小腹像墜着鉛，也像變成了無數根細繩絞在一起，疼得簡直讓人無法忍受，無法呼吸。

腰腿之間酸麻得厲害，快要失去知覺一樣。

冷汗還一股一股地往外冒，感覺整個人都虛得不行，動也不是，這樣不動地縮成一團也不是，總而言之，怎麽樣都難受得要死。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而每分每秒，又仿佛被拉扯得好長、好長……

直到，他聽着蘇紅豆顫着嗓音安慰他。

腦子裏像有什麽東西，忽然閃了一下。

池漣澈就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正無法忍受的一切，都是蘇紅豆曾經所經歷、忍受過不知多少次的。

甚至，這種一月一來的災難，暫且根本沒有什麽，某天就可以結束的盼頭。大概，只有熬過一次是一次的無奈和絕望。

池漣澈忽然覺得有了力量，強撐着站了起來，說着，“我沒事兒。”

嘴唇都發白了，聲音也飄得跟羽毛似的。

“還沒事兒，你現在什麽感覺我能不知道嗎！”蘇紅豆無語了，看他這樣子也不是辦法，幹脆，直接一個公主抱将他抱起來，大步往洗手間走去。

池漣澈：“……”

……行吧。

他手裏一直攥着蘇紅豆塞給他的那包衛生巾，現在根本顧不得什麽羞恥，被放在洗手間門口後，就自己踉踉跄跄地扶着牆，走了進去。

研究了半天，才把一切搞定，又踉踉跄跄地走出來。

只是，褲子上沾了血，腰上要一直圍着蘇紅豆給他的外套了。

蘇紅豆見池漣澈走出來，不由分說，又一把把他抱起來，往走廊另一邊走。

“？？？”

“……你幹嘛？到哪去？”

池漣澈有氣無力地提出質疑。

“去休息啊！”蘇紅豆答，語氣裏仍舊十分焦急，“你現在這個樣子，難道還想回教室？你坐在那還會和現在一樣難受的，根本學不進去，我又不是不知道。”

池漣澈被抱着，渾身都沒勁，頭蔫耷耷地貼在蘇紅豆胸口上。所以，在他聽來，她聲音就是從胸腔中悶悶傳出來的。

不過，那磁性又迷人的嗓音，這麽聽着，倒是格外帶感，池漣澈這麽想着，稍微有點自戀起來。

最後，蘇紅豆走過走廊一拐角，停下來。

這裏的盡頭，就是通往天臺的門，不過今天學校只有高三，而且沒幾個老師，門緊鎖着沒有開，應該不會有人來。離這兒最近的也是高一級部，周圍就沒什麽人活動，很靜谧。

蘇紅豆不管地上涼，反正自己也無所謂，就貼着牆，屈膝而坐，把池漣澈抱在懷裏，讓他坐在自己身上。

Emm……雖然姿勢很羞恥，但現在，誰管得了那麽多。

池漣澈也沒有反抗。

要以往，他肯定要崩潰死了，而今天，因為情況實在太特殊，自己實在太難受，就任蘇紅豆抱了他N次。

而且，現在這樣窩在她懷抱裏，縮成小小一坨，慢慢越來越溫暖的感覺，好像也讓他不再那麽難受。

靜默了半天，他忽然開口，“喂，蘇紅豆。”

“幹嘛？”蘇紅豆本來都以為他睡着了。

“我說……”他頓了頓，道，“要不，哪天，要是咱倆穿回來了，談個戀愛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