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過年時候的國公府除了熱鬧還是熱鬧,送禮拜年的人像是要将國公府的門檻踩踏斷了才肯罷休。禮尚往來,國公府少不得一一回禮。此外,沈勉為與沈辰濠要去與同僚們應酬,大夫人除了照應內宅之事,還得在百忙之中抽出空當去赴各種邀約。沈妍、沈嫣、沈嬈、蘇卉瑤除了必要時跟着大夫人去之外,其餘時間也是不得閑,各家姑娘都彼此下帖子,她們既要赴宴,亦要回宴。只有老太太年紀大了,除了家族的祭祀之外,其他能推脫的就幹脆推了不去,只在每日他們回來請安時聽些外頭的熱鬧以作消遣。

柳家當然是大夫人與沈府的姑娘們必去的地方之一。因着上次乞巧暗助沈嫣的緣故,蘇卉瑤始終對柳瑜存有一絲抱歉之心。于是這回來,送了她一只親手繡的荷包:“我手笨,比不得妹妹手巧,還望妹妹不要嫌棄才好。”

柳瑜接過蘇卉瑤遞來的荷包,細細端詳了一番,笑得明媚:“姐姐謙虛了,這樣精巧的荷包,我只在二姐姐那裏見過。”

自己的針線活兒有幾斤幾兩,蘇卉瑤心裏很清楚。柳瑜這樣說,是怕自己尴尬,有意說好話寬自己的心。蘇卉瑤會心一笑,老實說道:“妹妹說笑了,二姐姐的女紅我這輩子都是趕不上了。”

柳瑜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沈嫣,悻悻地說道:“只可惜她雖然每年都做,卻是從不肯與我們一個,也不知那麽多是要留着做什麽。

在場的人之中知道沈嫣每年所做荷包去向的除了沈嫣自己之外,只有蘇卉瑤與沈嬈。沈辰濠曾囑咐過沈嬈不可說出,蘇卉瑤在最開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曾告訴過沈嬈要當做沒聽過。若非如此,她怕是早就替沈嫣辯解起來,不會只是看向了蘇卉瑤。蘇卉瑤注意到了沈嬈眼中的隐憂之色,沖着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沈嫣聽了柳瑜那話,當即說道:“我做荷包也罷,做衣裳也好,是送人還是收着都随我高興,難不成我是該做東西與人的?”

柳瑜那話只是脫口而出,本無心與沈嫣為難什麽,聽了沈嫣的話忙是挽住了她的胳膊,讨好道:“好姐姐,我是順嘴說了那麽一句,你可別惱我。”

不知道為何,沈嫣對這件事格外地在意,柳瑜的主動示好并沒有消減她的不快。她掙開了柳瑜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你是順嘴說還是有意說與我什麽相幹?左右這是你家,你說什麽我還能管着你不成?”

“你這人……”對于沈嫣的突然發難,柳瑜有些不知所措:“怎麽這麽小氣,開不得玩笑麽?”

沈嫣說道:“我從來都是這樣,你若看不慣,從此再不要來招惹我!”

兩個人你一句來我一句往地争執着,旁人根本插不上嘴。直到這會子,沈嫣生氣地去到了一旁坐着再不與柳瑜說話,柳瑜也是氣呼呼地坐到了另一邊,再不理睬沈嫣,屋子裏才是安靜了下來。

沈嬈看了看沈嫣,又看了看柳瑜,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只能看向沈妍與蘇卉瑤。沈妍知道此時自己該去勸和,只是現下兩人都在氣頭上,又都是要強的性子,一時半會兒怕是勸不下來,便也沒有開口,同沈嬈一樣看向了蘇卉瑤。她與沈嫣一開始不對付,後來不知為何越來越好。既然平日她們鬥嘴慣了的,或許能解決。

沒想到自己因為歉疚而送一個荷包,竟然惹出一場風波來,蘇卉瑤不禁後悔不疊,可眼下這種情況,普通的勸解貌似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蘇卉瑤兀自想了想,計上心頭。

“是我的不是,好端端地送什麽荷包,要是送一個俊俏的郎君來,沒得比便也沒得争了。”說到這裏,蘇卉瑤又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話鋒一轉,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話:“哎呀,不成不成,要真是送了一個俊俏的郎君來,二姐姐與柳家妹妹都看上了,那豈不是要打起來?”

“那一人送一個不就好了?”沈嬈是個機靈的,忙是接着蘇卉瑤的話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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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沈嫣與柳瑜都是忍俊不禁地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沈嬈見狀,拍手笑道:“好了好了,二姐姐與柳家姐姐都笑了,還是卉姐姐有法子。”

“你也知是你惹的禍端,還敢這樣口無遮攔地亂說渾話。看我回去禀了老太太跟大夫人,她們可不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你這張嘴!”沈嫣也是一時之氣,被蘇卉瑤與沈嬈那樣一鬧,再是生不起氣來了。她起身轉向蘇卉瑤,一邊朝她走過去一邊薄嗔到。

蘇卉瑤并不擔心沈嫣會去告自己的狀,自嘲道:“古語有雲,三歲看到老,我都這樣大了,再管教也好不到哪去了,二姐姐何苦讓老太太她們白費心?”

沈妍跟柳瑜都笑了起來。沈嫣白了蘇卉瑤一眼,看向了沈嬈:“想你從前最是老實聽話的,跟着你卉姐姐在一起玩了這麽久,怎地旁的沒有學會,只學會與她一樣胡說八道了?”

“且看在她們逗樂了咱們,二姐姐就原諒她們了好不好?”沈嬈未及說話,柳瑜上前對着沈嫣福了福:“姐姐也不要與我計較了,咱們講和,還跟以前一樣要好,好不好?”

沈嫣沒有立即說好或是不好,而是問道:“倘或我不肯,你預備如何?”

一聽這話,柳瑜便知沈嫣是不生氣了,忙是笑道:“我會有事兒沒事兒就跑去二姐姐那兒,煩也要煩着你與我說上幾句話。”

“如果二姐姐就是不肯與你說話呢?”沈嬈聽柳瑜的話說得新鮮,好奇地問到。

柳瑜回答道:“旁的不管,逐客總得要主子發話吧。二姐姐煩我煩的厲害了,少不得要強送我出去,那樣一來可不就開了口了?”

沈嬈的表情在表達着“這樣也行?”,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只覺着柳瑜的想法真是難以形容。沈嫣聽了,覺得好氣又好笑:“堂堂柳家姑娘竟也學那些個撒潑耍賴的把戲來。”

沈妍與蘇卉瑤聽了這大半天,确定是沒有事情了,都松了一口氣。房內的氛圍又恢複了初時的歡樂溫馨。玩玩鬧鬧了大半日,幾個人都有些餓了,柳瑜便是吩咐人送了點心與茶水過來。誰曉得,那端了茶點過來的丫鬟在給蘇卉瑤端茶時竟是一時失手,将整杯熱茶潑在了她身上。沈家姐妹與柳瑜都被吓了一大跳,趕忙上前來查看蘇卉瑤的情況。

“奴婢該死,請姑娘責罰。”那丫鬟重重跪在了地上。

“端杯茶都端不好,這樣毛手毛腳的人是誰派過來的?”柳瑜斥罵到,當即就要喊人來将那丫鬟帶下去。

“妹妹不必動氣,我沒事兒。”蘇卉瑤忙是勸阻道:“不過是濕了衣裳,一會兒就幹了。”

“話不是這樣說。要不是冬衣厚實,那熱茶可不就要燙着姐姐了?”柳瑜堅持要懲罰那丫鬟:“姐姐是自家人不與我計較,他日換做了旁人,指不定鬧出什麽亂子了,我柳府的可容不下這樣的人。”

“奴婢知錯了,姑娘怎麽責罰奴婢都可以,請千萬不要趕奴婢出去,奴婢全家都指着奴婢的月錢過活呢。求姑娘行行好……”那丫鬟聽出柳瑜話裏的意思,頓時吓得面如土色,不住地磕頭求情。

沈家姐妹與柳瑜都是大家閨秀出身,對這種事無動于衷無關性子良善與否,下人冒犯了主子就該受到懲罰,她們的生活從來都是這樣,她們早就習以為常了。但是蘇卉瑤不一樣。在她的世界裏沒有屬于這個時代的尊卑觀念,這人要是故意為難自己她當然不會阻止柳瑜,可她是無心之失,而且在柳府的活計關乎到她全家的生計,她不能袖手旁觀。

“既然這丫頭冒犯的是我,那便由我來決定如何罰她,妹妹以為呢?” 蘇卉瑤清楚,那丫鬟是柳家的人,柳瑜要做什麽,自己不可能真的阻止得了,便是換了一種方式說到。

柳瑜聽到蘇卉瑤要親自懲罰,态度轉變之快令她有些意外,但覺着蘇卉瑤說的話在理,即是說道:“那便由姐姐做主。”

蘇卉瑤點了點頭,俯身扶起了那名吓得瑟瑟發抖的丫鬟:“你既潑灑了我的茶,那便罰你再去倒一杯來。”

除了沈嫣,所有人都錯愕不已。在蘇卉瑤提出要自己懲罰那丫頭時,沈嫣就了然,她定然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會子自然沒有什麽好驚訝的。沈妍與沈嬈回過了神來,想到蘇卉瑤平時的為人處世,也就不詫異她會這樣做了。再說了,大過年的,實在無需為了一個下人鬧出事,也是沒有多言。柳瑜想要說些什麽,蘇卉瑤搶先說道:“妹妹可是答應過由我自己做主的。”

聽蘇卉瑤這樣說,柳瑜再不好開口,只得随她了。那丫鬟千恩萬謝地去了,重新端了一杯茶來奉與了蘇卉瑤。蘇卉瑤剛一接過,聽得外頭有人說道:“夫人喊各位姑娘去前頭。”

“可是卉姐姐的衣裳……”沈嬈面露焦急之色。

“你們先過去吧。長輩們問起,就說我不小心将茶潑到了身上,等衣裳幹了立馬過去請罪。”蘇卉瑤說到。

“好,只能這樣了。”沈嬈點了點頭。

“待會兒好好給卉姑娘引路,再出差錯,誰也救不得你了。”柳瑜對那名奉茶的丫鬟命令到。

那丫鬟連連應聲。除了蘇卉瑤,其他人便一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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