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冬夜的花園中,一片靜谧,除了兩人沉重的呼吸聲,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了。

謝浔看着崔嬈,心中緊張得直打鼓。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看着她那嬌柔的雙唇,情不自禁便親了上去。

慢慢地,崔嬈擡起頭,望着他,怔了片刻,突然,她像從夢中驚醒一般,面色一變,用力将他推開,大叫道:“謝浔,你居然這樣!你,你還敢說你不是登徒子?你還敢說你沒有輕薄我!”說罷她眼淚便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見她這般,他心裏一慌,想跟她解釋:“阿嬈,你聽我解釋!”

“你還有何好解釋?我一開始便不該聽你的!你居然趁此機會輕薄我!你走!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說罷她抹了抹眼淚,便往回跑去。

他哪肯讓她走,趕緊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來,摟進自己懷裏:“阿嬈,你別走,聽我說!”

她一邊哭,一邊掙紮着:“剛剛便是聽你解釋,結果便被你騙了。上了一回當,你以為我還會上第二回嗎?這回我再也不會聽你的了。”

他緊緊将她摟住,對着她解釋道:“阿嬈,你信我,我不是輕薄你,我是真的喜……”

“姑娘,你們這是幹什麽?”一個女子驚訝的聲音響了起來。

聞聲,崔嬈心一驚,擡頭一看,見來人是翠晴,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旁人。

謝浔見到突然來了人,神情一怔,急忙打住話頭。

趁謝浔愣神之際,崔嬈用力一推,便從他懷中掙脫出來,跑到翠晴身邊,叫道:“翠晴,我們快走!”說罷,拔腿便向園子外面跑去。

“阿嬈!阿嬈!”謝浔在身後叫着她的名字。

翠晴回了看了謝浔一眼,然後追上崔嬈,說道:“姑娘,謝三公子在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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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嬈聽到他的聲音,心裏更是一慌,忙對着翠晴說道:“別理他,我們快回屋去!”

說罷便帶着翠晴直接跑回西跨院。

提香聽見聲響,忙迎了出來,便看見崔嬈與翠晴急匆匆地跑進院來。

她趕緊上前問道:“姑娘,你們怎麽跑得這麽急?”

崔嬈一把抓住提香的手,說道:“提香,你去清竹院給伯母說一聲,就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先休息了,便不回去了。”

提香聽崔嬈說自己不舒服,心裏一驚,忙細細看看了她,只覺得她神色有些慌亂,但面色尚好,不像有病,倒是眼睛和鼻尖紅紅的,像是才哭過的樣子。

她心裏有些納悶,便問道:“姑娘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奴婢找醫工來替姑娘瞧瞧?”

許是先前跑得太急了,崔嬈輕輕喘了喘氣,然後搖頭道:“也沒什麽大礙,你不用叫醫工了,只需去跟大夫人傳個話便是。”

“那好,奴婢這便去。”提香應了一聲,便往院門外走去。

由于今日袁氏也在清竹園去坐席,後堂的事便由桓氏在打理,她要待筵席結束後,收拾好才會回來。而崔栉與崔植在一起吃席,所以,此時這西跨院裏便只有崔嬈一個主人在。

崔嬈此時心亂如麻,趕緊跑回自己房裏,待翠晴跟着進了門,便叫她将門關緊。

翠晴忙将門闩好,這才走到崔嬈身邊,看着她坐在床邊,滿面通紅,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姑娘,你剛剛與謝三公子之間,在做什麽呀?”翠晴小心翼翼地問道。

崔嬈驚了一下,擡起頭望了一眼翠晴,頓時覺得委屈羞憤難當,一下便撲在床上,将自己的臉埋在錦被中,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回,可真的叫他給輕薄了。

崔嬈這般一哭,倒真把翠晴給吓着了。

她趕緊俯下身,輕輕推了推崔嬈,說道:“姑娘,你別哭呀,你到底怎麽啦?你給翠晴說說呀!小心哭壞了身子。”

崔嬈還是撲在被子上嘤嘤哭着。

翠晴畢竟也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見崔嬈這模樣,她此時也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索性陪着崔嬈一起哭起來。到後來,竟然哭得比崔嬈還大聲。

崔嬈一聽,怕她的哭聲招了人來,趕緊從被子上爬起來,抹了抹眼淚,對着翠晴問道:“翠晴,你哭啥?”

翠晴眼淚汪汪地望着崔嬈,說道:“我不知道,反正我見到姑娘哭,我便想哭。”

崔嬈收住哭聲,無奈地看了翠晴一眼,低泣了幾聲,然後說道:“我不哭了,你也別哭了。”

翠晴一邊抽泣,一邊問道:“姑娘,你哭得這麽傷心,是不是謝三公子欺負你了?”

“他何止欺負我!”一提起這事,崔嬈便咬牙切齒,眼淚橫飛,“他還……還……”說到這裏,崔嬈不知如何開口。

翠晴一聽,趕緊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淚鼻涕,瞪大眼睛問道:“姑娘,他還怎麽你了?”

“他,他輕薄我!”說罷崔嬈用手捂住臉,又開始哭出聲來。

翠晴一怔:“三公子是如何輕薄姑娘的?就是翠晴看到那般?”

“你看見什麽了?”崔嬈停住哭聲,擡起頭來。

“他,他抱着你呀!”翠晴回道。

崔嬈怔了怔。她知道前面那截翠晴沒看到,自己又不可能跟她說,一時又悲從心來,低下頭小聲嗚咽着。

翠晴見此,趕緊上前勸道:“姑娘,你別哭了,既然你們都這般了,反正你也喜歡謝三公子的,等大姑娘的親事定了下來,你催他趕快來提親便是。”

“誰說我喜歡他?”崔嬈擡起頭,雙眼紅紅地看着翠晴。

“你從小便喜歡他,府裏人上上下下都知道啊!”翠晴一臉理所當然道,“只是二老爺去世後,你去清河呆了三年,大家生疏了一些嘛。”

崔嬈一聽,急忙叫道:“我以前是喜歡他,不過那時年紀小不懂事!現在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翠晴聽後,撇了撇嘴,說道:“姑娘,你別嘴硬了!你明明就喜歡謝三公子!”

“你哪知眼睛看見我喜歡他了?”崔嬈瞪着翠晴。

“奴婢兩只眼睛都看見了!”翠晴一臉認真地回答道。

“你看見什麽了?”崔嬈一愣。

“看見姑娘和謝三公子摟在一起啊!”翠晴道。

“什麽叫我與他摟在一起!”崔嬈有些氣急敗壞,“明明是他輕薄我,強摟着我的。你沒看見我是不情願的嗎?你居然還說我喜歡他!你什麽眼神呀?”

見崔嬈如此,翠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說道:“姑娘,你真覺得謝三公子對你無禮,輕薄于你,那你為何要跑回房來呀?”

“我不跑,我還等他再輕薄我呀?”崔嬈沒好氣地說道。

翠晴卻是不怕崔嬈,又說道:“如果謝三公子真在崔家輕薄于你,姑娘不是應該跑回清竹院,将此事告訴老爺夫人,讓他們為你作主嗎?可你不僅沒有去清竹院,反而跑了回來,姑娘還不是怕老爺知道後,怪罪于謝三公子,一怒之下,将他送官嗎?”

聽了翠晴的話,崔嬈一怔。

真是這樣嗎?

不,才不是呢!

我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兒家,被他這般輕薄了,當然不敢對人說啦。

想到這裏,崔嬈便仰頭對着翠晴說道:“清竹院有客人在,我是怕此事鬧了出來,我名聲受損。”

“怕名聲受損,姑娘可以私下跟大夫人和夫人說呀!”翠晴繼續說道,“而且你讓提香姐姐去清竹院傳話都是說自己病了,我哭得大聲了,你也怕引人來。清竹院有客人,這西跨院可沒客人了,你有啥可怕的?還不是不想讓人知道此事嗎?”

經翠晴這麽一說,崔嬈愣住了。

自己被他輕薄後,覺得又羞又臊,只想趕快逃開,離他遠遠的,倒從來沒有想過要将他怎麽樣。至于告訴伯父,讓他為自己作主之事,更是想都沒想過!

自己這是怎麽了?

看崔嬈坐在床邊愣神,翠晴又說道:“姑娘,下午二公子提到謝三公子到府裏來的時候,我發覺姑娘的神色便開始不對了。後來午憩也睡不着,書也看不進去,如此茶飯不思的模樣,你還說你不喜歡他?”

翠晴這番話,像一記驚雷,在崔嬈腦中一下便炸響。

下午在聽到謝浔到來的消息後,自己确實便心神不寧。難道,自己真的還對他念念不忘?

怎麽可能!那個人明明不喜歡自己的呀,自己為何還要作賤自己一頭栽進去?

可他既然不喜歡自己,那他為何要親自己?為什麽自己要走,他還追上來摟着自己不讓走?

他到底想幹什麽?

他連桓萱這般家世的女子就拒絕了,就是想配個皇室女子。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來招惹自己?

難不成,是他骨子裏那好色的本性再作怪?

平心而論,前世他對她也還算不錯,雖然每回都是她主動去找他,但他似乎也不反感她,常與她一起說話玩耍,不像對其他女子那般冷淡。所以,她才會覺得他對她,與對別人不同,才會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喜歡她。

直到最後,她才明白,在他眼裏,其實她跟其他人是一樣的。他選妻,應該都是看權勢吧?自己父親早死,無依無靠的,怎會得他謝三公子的青眼?唯一能讓他入眼的,怕是自己還算有幾分顏色的臉吧?

想到這裏,崔嬈苦笑一聲,轉過眼對着翠晴說道:“翠晴,你真誤會了?我真不喜歡他的。我這麽做,真的是只為自己名聲考慮。”

翠晴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是不太相信她說的話。

崔嬈又說道:“翠晴,你想想,就算我跟伯父說了又怎樣?謝家的權勢正如日中天,伯父在朝堂上說不定還要仰仗謝司馬。若讓伯父知道了這事,他能怎麽做?若不為我作主,他會覺得對不起我爹爹;若為我做了主,他勢必要得罪謝司馬。而且以謝家的勢力,就算把謝三郎送了官又如何?官家敢把他怎麽辦?到最後還不是恭恭敬敬地送回府!”

說到這裏,崔嬈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何必讓伯父為難呢!”

“姑娘,你,你竟然這般辛苦。”聽崔嬈說得如此可憐,翠晴眼睛又紅了。

“好啦,不說了。”崔嬈站起身來,長嘆一聲,又說道,“翠晴,你記住,今日之事,別跟任何人說!”

“翠晴知道。”翠晴點着頭。

“不早了,我想歇息了。”崔嬈說道。

“那奴婢去給姑娘打水來洗漱。”翠晴抹了抹眼睛,趕緊出了門去。

房中,便只剩崔嬈一人了。

她坐在床邊,呆呆地望着桌臺上的燭火。

此時,她的心,便像這房中的燭火一般,忽明忽暗。

崔嬈,你心裏真的還有那個人嗎?那你以後該如何辦呢?前世受得苦還不夠嗎?

他那不是喜歡你,只是在戲弄你。

忘了他吧,還是像你原來想的那般,找個忠厚老實的夫婿,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吧。

想到這裏,眼淚再一次從她的眼眶中溢出。

如果每見他一回,他在心裏烙下的印記便會更深一層,那麽,以後,你便再不見他了吧!

這樣,那印記便會在你心口幹竭結痂,再深埋于心底最深的角落,然後,便會再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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