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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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兒更春時夢,緩解下凄涼感
012
夜越深,人間安靜一片,唯有一人站在樹下看着阿阮夜宿的地方發呆。他無意窺探她內心深處不想被外人知曉的東西,只是他忍不住。千萬年來他活得太過孤寂,蘇醒與沉睡交替,眨眼間又是一番日月交替,善惡輪回。
他此時能理解為何凡人對子女關愛有加,寧肯自己無食果腹也要将最後一點吃的留給孩子。因為孩子是他們孤寂人生中的一絲光亮,一日日長大,咿咿呀呀地說話,哼哼唧唧地歡笑,添補了漫漫人生路上的空白。而他連個凡人都不如,阿阮讓他尋到了趣味,看她成長,快樂與否,是否安全,與他來說足夠打發漫長不老時光。
他曾想有朝一日對這世間再無可戀,便化去肉身,以肉為山川以血為河流,與天地同存同亡,阿阮可算是他人生中的意外之喜。
在他身後幾步遠,升起一陣紅色煙霧,慢慢一個時隐時現的人出現,虔誠拜下:“聖君大人。”
“不尋思着怎麽逃命,尋本尊做什麽?重華正商議怎麽将你抓回去,裘華。”
裘華低低笑起來,狂妄而輕蔑:“就憑那些鳥道人,哼!癡人說夢!在地宮內遭受過的苦痛,裘華必将盡數奉還。”
東極擡頭望向天際,星光閃耀,皓月皎皎,一如當年,也是在這月下,他滿身野心抱負,勢必要做這六界之主。再度回憶起來,像是不得喜愛孩童所作的事。
“若不是聖君心軟,何至于我們處處被壓制,裘華願再度追随聖君,掃平天庭。”裘華身體內欲望在叫嚣暴動,紅眸裏翻滾着興奮波光。他在重華地宮被鎖了多少年,連他自己都忘了,如今重得自由,聞着這世間味道只覺香甜舒心。
東極黑眸清明,唇角泛起弧度,轉身時衣擺随之而動。裘華努力集聚靈力以保形體不散,畢恭畢敬地模樣使他微微嘆了口氣:“總歸是因為我你才被他們抓住,怨我也是應當。這幾日且去不死山休整幾日,爾之抱負本尊不會阻攔。”
裘華兇惡且蒼白的臉上布滿欣喜,這六界中有誰敵得過東極聖君,他默許,自己便是攪得天翻地覆也不怕,必要時候還是能搬出聖君來唬一唬那幫道貌岸然的鳥人們。
待裘華離去,辰奇才從暗中走出來,笑道:“天庭還想尋主人麻煩,卻不想亂了自己陣腳。不死山靈脈最為充沛豐厚,不出三日裘華修為大增,新仇舊怨盡數奉還,妖魔大行時,這天又要亂了。”
東極淡然淺笑,慢慢走到阿阮身邊,她睡容安詳嬌美,細細看了看倒與蘇姬不甚相像。南音護着她,總歸是性命無憂,可他并不想讓她活得簡單安然。在這即将變化的天地間,看她在其中成長豈不是更有意思?
兩人明明走得很是悠閑,速度卻快得驚人,眨眼間便只能看到一個小黑影,唯有那句:“你且用點心,這場戲我不想讓它落幕太快。”吹散在風中。
阿阮起得最早,神清氣爽地好精神讓随後起來的紅鳥好不羨慕,她心知是仙尊給的仙丹起了妙用,心間越發甜蜜,情意浮現連俏臉都變得分外動人起來。
紅鳥好笑地又往她身邊湊了湊:“怎得過了一晚上你變得羞答答了,這我心猶憐的模樣到底是給誰瞧了去?這次可莫要瞞我。”
阿阮扭捏了好一番,紅鳥是她唯一能說貼心話兒的人,人家連戀慕沐川師兄這種極私密的事兒都與自己說了,瞞了着實不夠朋友。她心中掙紮許久,剛張嘴就見風舞師姐瞪着她們,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
礙着風舞在,阿阮直到到了北海龍宮也未将心中事說與紅鳥聽。她們緊趕一路,終于在前一日趕到。北海浩瀚壯闊,浪花高卷,她們站在岸邊如弱小浮塵落入水中頃刻間被淹沒。
有收網回家的打魚人見阿阮盯着自己身上魚簍瞧,熱心道:“海神萬福,這幾日給我們這些窮苦漁民的賞賜很是豐厚,家家戶戶都是大豐收。夜晚風大,小娘子們還是明兒天亮些再來玩耍吧。”說罷大步回家了。
三人待月上正中天,直直投在海面,海面平靜,才往前走了幾步。身後有幾位衣着不凡,法力深厚的仙家人,談笑着直入海中。待他們走遠了,她們才跟着入了海。
龍君乃是天界數一數二的仙臣,他家喜事來得大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走了沒多遠就有蝦兵蟹将攔了她們去路,見她們修為不高不過是哪個門派的一般弟子,語氣也強硬傲慢起來,縱使看到邀帖,也沒有軟了态度,收起兵器不再看她們一眼。
風舞何曾受過這等待遇,人們都知曉她是青華真人的女兒自然她到哪兒都被好生招待,這會兒臉色陰鹜不快,對海底的珊瑚流光,水晶宮都失了興趣,婢女們将她們帶到院中,她就進了屋子沒在出來。
海底并不似陸地,黑夜中依然亮白如晝,海類植物微微擺動,也聞不到半點海腥氣,初來之人自是覺得妙不可言。兩人在由多座假山組成的花園中尋了一僻靜地兒,紅鳥迫不及待地将憋了好幾日的話問出來:“你吊着人可真是難受,有何秘密且快告訴我罷。”
阿阮四處瞧了瞧,見真無旁人時才小聲道:“我與你說的話,半句都不能同外人說,可知道了?”見她點頭,才露出羞澀淡笑:“你還記得永安粥鋪那掌櫃?他娘子只餘一魂無法投胎為人,差點附在我身上,是仙尊救了我,那兩日仙尊有入我夢中來,言語柔和極易親近,沒有辦點架子。我瞧他時,總是臉熱心跳加快,糊裏糊塗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紅鳥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生了那喜歡人的病?”
紅鳥不為她喜,反倒像受了驚吓,急得來回踱步,聲音雖小卻滿是讓她将這事忘了:“你生了豹子膽不成?蘇姬與途華仙尊的事才過去幾千年,你又來湊什麽熱鬧?他們落得什麽下場,你最清楚,聽我一句,快将你這心思打消罷。”
阿阮還未過足喜歡一個人的瘾,就得把這情感壓制下來,心中何嘗不苦澀難過。有途華仙尊和蘇姬可悲結局擺在那裏,誰會傻的撞上去?蘇姬堕入魔道,侍奉東極聖君左右多年,最後被心愛之人打得神形俱滅,而他自己也常年躲在聽崖再未下來過。
紅鳥見她不答話,生怕她犯了固執毛病,一條道走到黑:“你可別犯了糊塗,萬一你一廂情願,仙尊對你沒心思,到時候誰和你分擔這苦頭。你也不怕別人指着鼻子罵你毀了仙尊聲譽。”
阿阮揮了揮手,笑她大驚小怪,她這心思才冒了個頭,而且她也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也只想站在下面靜靜仰望他。重華弟子亦可如凡人男女成婚,忌有悖人倫之情愫,實際掌權人娶得大多是在仙界中說得出名號的人,最不濟風舞她娘都是天庭專司灑掃的小仙女。只是不知何原因,風舞剛生下來沒有半分仙根,費了好大功夫才練得不死之身。
就在兩人發呆時,頭頂傳來一道好聽清潤的聲音,帶着好笑與感傷:“小丫頭有膽氣,不妨去試試,說不準你們掌教真人突然開了竅呢?我好久沒上重華山,都不知道那幫老頑固死幹淨了沒有。我好好的外甥女又沒犯什麽大錯,被他們驅出重華,更混賬的是使計讓途華毀了她,每每想起我這做舅舅的就痛心不已。”
眼前身長如玉,俊美如斯,深刻五官泛起愁容,他一手執酒壺一手拿杯,許是小口小口飲得煩了,扔了壺蓋大口大口灌起來。這人,阿阮是記得的,可不是那闕明上神。
“說起我那外甥女性子也夠執拗,重華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不是?青丘疆土廣博,哪裏能虧待了她這位小主子?可她一心想的是成不了神,便入魔,硬生生把自己好家底給舍棄了。跟了東極聖君也沒不好,這個人我還是很欣賞的,可嘆那日他就在旁邊,也沒有出手阻攔,眼睜睜看着途華将我家蘇蘇給殺了,我對他是既怨又喜的。人老了,連個說話人都尋不到。跟你們一說,疏解了我心中不快,舒坦多了。”
阿阮在沈家時就對他沒什麽好感,紅鳥覺得他比家鄉未成精的鳥兒們還要吵,只是礙着他身份虛虛笑了笑。她們滿臉尴尬正欲離開,卻不想又被他叫住:“你們拜與重華哪位真人座下?”
她們怕他将聽到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仙尊,極其默契地閉緊嘴巴不開口。卻聽他嘆氣:“我還未老得走不動,小輩們就這般不尊重我。不知東極那老不死中的老不死,是不是更加無人将他放在眼裏,也就我闕明實誠守禮數,還稱道他一聲。無妨,你們不願意告訴我,我改日登門去問一問,重華有沒有收妖怪當弟子。”
紅鳥抿緊嘴,若不是因為敵他不過,真想狠狠教訓他一頓。旁邊阿阮躊躇許久,小聲讨好:“我們拜與南音仙尊座下,方才之言都是戲言,小的們怎敢生了旁的心思,還請上神将方才的話忘掉為好。”
闕明使勁搖了搖酒壺,見搖不出一點酒水随手将它扔了,眉眼間卻是越發溫柔起來:“原來是南音呀!重華也就他這麽一個好人了,惹得你們這些小弟子芳心大動,不稀奇不稀奇。待龍君好日子一過,我同你們一塊回去,得與南音老弟好好痛飲一番。你們的事包在本上神身上。”
阿阮嘴角抖了抖,這上神八成是腦子生了毛病,連話都聽不懂了。兩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不管他怎得高談闊論、豪言壯語,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