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滅的詛咒
? 祈風一回到家,祈雨卻不在。
喬遠心依舊一臉笑容:“小風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好多準備幾個菜。”
“不用,我媽呢?”
“她早上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也沒說回不回來吃午飯。”
祈風一點點頭:“如姿在麽?”
喬如姿恰好從房裏走了出來:“我還能去哪。”
祈風一抿了抿唇:”我有話要問你。“
兩人一起坐在喬如姿的房間裏,能看出來,走出房門的前一刻她還是在作畫。
抽象的輪廓顯示那是一場婚禮,讓人膽寒的卻是新郎新娘邊上的女人,她跪在地上呼天搶地,身下一片刺眼的鮮紅,像是血流成河。
祈風一皺了皺眉:“你畫什麽?”
喬如姿笑了笑:“我想投稿連載,恐怖題材。”
祈風一似乎不太相信,這麽抽象淩亂的畫面,根本不是漫畫故事該有的畫風。
他撇開眼不再看那副讓他不寒而栗的圖畫,拉了椅子坐下,沉默得審視這個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的繼妹。
“是你把我的秘密告訴木嬌的。”他說的是陳述句。
喬如姿像是早已料到他回來盤問一般,點了點頭。
“為什麽?你答應替我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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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禮物啊。”喬如姿幽幽道。
她又抓起畫筆,給圖畫上唯一的一抹鮮紅又加深了幾筆。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祈風一用力攥着拳頭才忍住沒有将她的畫筆搶走。
喬如姿仔細得欣賞着自己的畫作,嘴角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弧度。
片刻之後才回過頭來:“難道,她接受不了麽?”
祈風一怔了怔:“那倒沒有。”
“那你來興師問罪什麽?”
這倒讓祈風一頓時語塞。
是啊,她雖然食言,可非但沒有對他和田木嬌的感情造成影響,反倒讓他們的心更靠近了一些。
喬如姿見他不語,又笑了笑:“你還不明白嗎?我希望你們在一起啊。”
祈風一不敢置信得看着她:“這又是……為什麽?”
“就當我良心發現不行麽?我眼睜睜看你苦了這麽些年,說到底,當年你們的情分,我也當了一把攪屎棍。”
她笑得坦然無害,好像真的就是那麽回事。
可在她黯淡的眸子裏,卻似乎藏着更深的計量。
“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不信?”喬如姿挑了挑眉,顯得饒有興致。
“是,我不信。”
“噢……”喬如姿有些失望得點了點頭,“一個病人就不能做點好事?”
“如果你想開了,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當然沒有想開。”喬如姿的情緒似乎受到波動,一把扯下畫家上的圖紙狠狠□□,“她把我媽和我害成這樣,毀了我的家,我應該想開嗎?”
上一刻她還安靜得像只慵懶的貓咪,這一刻的眼神卻忽然變得犀利、兇狠、煞氣凜然卻又輾轉不安。
她歇斯底裏的病态瞬間顯露無疑。
祈風一看了看時間:“該吃藥了。”
“吃藥吃藥,你們永遠只關心我有沒有吃藥!”喬如姿突然起身用力推到畫架,“你們幹脆把我綁起來啊,或者把我也送進精神病院,讓我和我媽一樣,天天打針吃藥沒有尊嚴受盡屈辱!為什麽不呢?“
回國以後,持續六年的治療功虧一篑,她的病情迅速卷土重來,愈發嚴重。
如今除了抑郁,也并發了躁狂的症狀,時不時會出現破壞性的行為。
她的暴躁來得猛烈,毫無道理,讓人猝不及防。
喬遠心聽到動靜敲門進來:“小姿,怎麽又發脾氣?快,把藥吃了。”
他端着藥杯和水的模樣像極個糖心老爹。
“你別過來!”喬如姿一下子将他手中的兩個杯子打落,水灑了一地。
搪瓷杯砰然落地,碎片到處都是。
喬遠心一下子緊張起來,擋開喬如姿的身子:“小風,快收拾!”
祈風一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立刻收拾殘局。
可喬如姿還是撿到了一片,她将那塊鋒利的碎片攥在手心裏,滿臉悲涼又陰冷的笑。
“哈哈哈……“她笑着将碎片靠近自己的脖子,“你們知道的,也攔不住我的……”
“小姿!!”喬遠心毫不猶豫得用力掰開她的手臂,将碎片奪了過來,也不顧自己的掌心血湧如柱。
“你這是做什麽呀!”他痛心疾首得将她擁在懷裏,用盡全身的力氣。
喬如姿無力掙脫,幹脆安靜下來,她的頭擱在喬遠心的肩膀上,嘴裏念念有詞。
“我要讓他們在一起,要讓他們在一起,要讓他們在一起……呵呵……哈哈哈……祈雨該死,祈雨不得好死,祈雨該下地獄,祈雨不配得到安寧……“
她的語聲越來越大,語氣越來越狂妄。
祈風一這才知道她突然轉了性子,要為他的感情推波助瀾的真正目的。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原諒,更是發現了複仇的捷徑。
喬遠心在她一聲聲惡毒的詛咒之後終于忍不住動了手,一個掌掴将她拍倒在床上。
喬如姿捂着臉,嘴角滲出血絲。她瑟瑟發抖,驚恐得四處打量,臉上卻仍舊獰笑張揚。
她繼續念念有詞,這一回卻細若蚊蠅,任何人都聽不清楚。
喬遠心給喬如姿的心理醫生打了電話,他很快趕來為她注射了鎮靜劑。
了解情況之後他皺着眉頭,大為不解:“你們确定她最近都有按時吃藥嗎?”
“上個月她有一次少吃了兩頓,之後一直是按時按量吃的。”
醫生搖頭:“如果是這樣,這點刺激不該引起這麽大的波動。你們需要嚴密觀察,病人有時候會存在逆反的狀态,不願意接受治療,甚至更青睐于自己病中的樣子。這樣的時候,他們會做出配合的樣子,卻又想方設法避開治療。”
喬遠心拿出喬如姿的藥盒,每一格該服下的藥丸都是空的。
他想了想,拿來工具直接将喬如姿房裏唯一帶鎖的抽屜撬開。
打開的一瞬所有人都驚呆了。
整整一個月的藥量,全部散在空蕩蕩的抽屜裏。
除了那些五顏六色的藥丸,整個抽屜只放了一本筆記本。
沒有帶鎖,喬遠心将它拿在手裏不知該不該翻開。
醫生将本子接了過去打開,面色頓時更凝重了。
那不是日記,而是剪貼本,更确切得說,是發洩本。
裏面貼滿了祈雨的照片,以及當年那些言辭激烈充滿龌龊污蔑的報導。
她用鮮紅的記號筆在她的臉上畫下大大的叉。
幾乎每張照片下面都有一句:“賤人,去死!”
祈風一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顫抖得不受控制,悶悶得透不過氣來。
他理解喬如姿的苦楚,可她這樣往死裏詛咒他的母親,讓他絕對無法接受!
“我先走了!”他帶着一臉怒容轉身,迅速離開了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他不禁思索,他不在的時候,祈雨在這個家都過着怎樣的日子?
她嫁給喬遠心多年,一直以來賢惠、得體,恪守婦道,對滿心怨念的喬如姿也包容體諒。
祈風一原本以為喬如姿只是無法接受祈雨,對她冷眼相看而已。卻不曾想,她心底的恨早已将她變成惡魔。
喬遠心給了祈雨一個家,一個讓人羨妒的名分。而她卻依然日日夜夜活在惡毒的詛咒裏。
她到底造了什麽孽,一輩子都要這麽委曲求全得活着?
而他這個兒子,這個毀掉她一生的邪惡的種子,除了給她帶來污名,卻給不了任何保護。
非但如此,他還固執得要娶那個元兇的繼女為妻。
他無視她一次次的乞求,殘忍得以母子之情作為賭注,強迫她與仇人再生瓜葛,甚至歡聚一堂。
她整個餘生都要被他和田木嬌倔強的愛情推進深淵,與仇怨永遠糾纏。
這就是喬如姿的如意算盤,她雖然瘋癫,卻始終是贏家!
祈風一恍然回到六年前剛得知這一切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若再堅持愛情就禽獸不如。
這時候,他收到了田木嬌的微信。
她問他在做什麽。
他痛苦得恨不得一死了之。
事到如今他早已無路可退,無論如何選擇,都注定禽獸不如。
不僅僅是祈雨,而是所有人都活在不滅的詛咒裏,世世代代,插翅難逃!
田木嬌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李梅武體諒她還要上班,後半夜讓她在沙發上眯一會兒,而她卻根本睡意全無。
梅風華迷迷糊糊又斷斷續續得痛呼了一整夜,聲聲入耳,刺在她的心裏。
那個她一生渴望,也一生怨怼的女人,如今沉淪在巨大的痛苦裏,被病魔折磨得喪失理智。
這樣的沖擊像是一個電鑽,無休無止得要鑽穿她的心房四壁。
她簡單得沖了個澡,化妝,準備出門去上班。
祈風一的房門緊閉,這個時間即便他回來了應該也還沒起床。
時間還早,田木嬌下樓買了兩份早餐,蹑手蹑腳得打開祈風一的房門。
她只是想和他一起共進早餐,這早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而這一刻她驚呆了,門口赫然擺着一雙金色的高跟鞋,整個房間彌漫着陌生的香水味。
一時間腦中穿過無數狗血的可能,任何一幕假想都讓她手足無措。
她呆立在門口不知該沖進去一探究竟還是轉身逃走。
祈風一聽到動靜從房裏走出來,看到她的時候表情一震。
他的眼裏瞬間閃過古怪的情緒,并不是出軌該有的倉皇,而是優柔難斷的為難和退避。
“木嬌……”他壓低着喉嚨向她走去。
田木嬌像見鬼似的急退一步:“你別過來……”
祈風一這才意識到她在想什麽似的,目光一緊:“你別誤會!是我媽!”
田木嬌懵了。
是祈雨?
他金屋藏嬌的對象,是祈雨?
也許她該為此松一口氣。
而她心底的恐懼卻更強烈了幾分。
“那個,早餐,你們吃吧!”她将手裏的兩份早餐塞進祈風一手裏,頭也不回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