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長大吧,李梅武

? 田木嬌沒有想到,來看房的居然是一位外國姑娘。

金發碧眼,身材火辣,才二十度不到的天居然穿着單衣和熱褲,露出她白皙筆直的大腿。

"你好,我是珍妮。我想租這套房子。你是這套房子的主人?"她說的是英語,然後伸出手。

田木嬌伸手與她相握:"你好,我不是這裏的主人,也是租客,現在不住在這裏,才轉租出去。"

田木嬌的英語并不太流利,幸好表達不成問題。

珍妮聽說她是租客之後觸電般一下子收回手,狐疑得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我可不是騙子!"田木嬌坦然一笑,"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租賃合同。"

"那你現在住在哪?珍妮問。

田木嬌随手指了指對門:"喏,我暫時和我男朋友一起住在這裏。"

說完這一句,她似乎立刻從珍妮眼中捕捉到一絲敵意。轉念一想又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慮了。

珍妮很快咧開嘴笑得燦爛:"真有意思,我也是來中國找我男朋友的!看來我們可以成為朋友。你這裏我決定租下了。"她又朝着對門張望:"你男朋友呢?作為鄰居,我們也該打個招呼。"

"噢,他出國了。等他回來一定讓你見見。"

田木嬌接觸的外國人不多,以為那就是他們慣有的外向,并沒有多想。

"出國?去哪了?"

"英國。對了,你來自哪裏?"

"太巧了,我也來自英國。"珍妮這樣說着,面上的卻透出一絲不解和懊惱。

田木嬌挑了挑眉:"那等他回來一定要見一見。噢對了,不好意思,這裏面現在只有一張沙發床,不過睡起來倒是挺舒服的。"

珍妮早已把不大的一居室都看了個遍,點點頭:“我知道,沒關系,我不介意。”說完,她大大得打了個哈欠。

恰好這時田木嬌終于收到祈風一的短信:“平安到達,已經小睡了一會兒,你起來了嗎?想你。”

她甜蜜一笑,擡起頭來:“珍妮,你決定租下這裏的話找中介簽約拿鑰匙就好,我看你也累了,趕緊休息一下吧。還有什麽需要幫忙嗎?”

珍妮搖了搖頭,又與她握握手算是告別。

田木嬌打開房門的時候,珍妮在她身後窺視的目光近乎貪婪。

原本說好第二天再去林心奇家陪她共進午餐,卻不得不食言了。因為李梅武終于決定回到美國繼續學業,李國強希望田木嬌回去再聚餐一回。

這應該是最後一回了吧?

田木嬌忽然覺得祈風一像是一層結界,她在他身邊的時候,來自于過往的恩怨、恐懼都被阻擋在外。

如今他只暫離片刻,那些蟄伏的記憶便又一次伸出利爪,想要将她捉拿歸案。

而她又覺得內疚。

因為被她定義為想要将她抓回悲劇裏的人,是她親愛的弟弟和閨蜜。

她從沒想過梅風華過世之後,她還會需要和李國強同桌吃飯,這仍舊讓她難受。

李國強和李梅武兩人完全沒有從痛失親人的陰影中走出來,面色黯淡神色黯然,明顯消瘦了不少,這與田木嬌活色生香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她根本沒有經歷母親過世這件事。

只一個照面,這樣的對比刺痛了雙方的心。

田木嬌為李梅武心疼。

李梅武的臉卻一下子更沉了。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和祈雨穿着一身豔紅在葬禮上招搖過市幾乎等同的罪孽。

況且,她還是她的親生女兒。

親媽墳土未冷,她卻喜氣洋洋。

田木嬌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場每個人都心不在焉的聚餐到底有什麽必要。

整餐飯沒有人說話,甚至也沒有人有胃口。

李國強和李梅武給梅風華保留了位置,座位上是她的遺像。

他們在她的位置前擺了一碗白飯,還時不時為她夾菜。

這讓田木嬌感覺森然。

其實,死了就是死了。

人總是不願意接受現實。

總算熬過這頓午餐,田木嬌就要走,卻被李梅武叫住:“去我的房間陪我聊會兒?”

田木嬌略有拘謹得坐在他的床邊,他的房間,她也同樣陌生得很。

“東西都理好了嗎?”她先開口說話。

“嗯。”

“你找我聊天,不會就這樣沉默下去吧?”

李梅武低頭苦笑一下:“這個時候,也只有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田木嬌将手搭在李梅武的手背上,怯怯道:“小武……”

“我都知道了。”李梅武不動聲色得将手抽走,“爸把他和祈雨之間的事都告訴我了。”

田木嬌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

千方百計想要忽略的事,到頭來還是避無可避。

她假裝不動聲色:“嗯,然後呢?”

李梅武擡起頭來,似乎她的反應讓他很詫異,語塞了半晌才說:“我能拜托你照顧我爸麽?媽走了,我也要走,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想讓他跟我一起去美國待一段時間,他卻說……”說着,他眼眶一紅,“他說媽要是回來看不見他,會不高興。”

田木嬌嘆了口氣:“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迷信了。你知道,我一直都對他沒有什麽感情,而且他對祈雨……”

“所以祈風一比他重要?”

“當然。”

李梅武愣了愣,表情冷得像冰:“你真的要嫁給祈風一,叫那個在媽的葬禮上大鬧的女人‘媽媽’?媽到死都沒有聽見你叫她!”

終于又提起了這件事,田木嬌的心仿佛被狠狠抓了一把。

“小武,媽落葬那天你也在場,祈風一已經為了我,放棄了陳冤舊恨,難道我還咬着不放麽?畢竟受害的是祈雨啊。而且,這是媽的意思。你爸沒有告訴你嗎?是媽說……“

“媽說媽說,你現在知道拿媽的意思來做擋箭牌,當初呢?媽眼巴巴等着你叫她一聲的時候,你怎麽不考慮一下她的意思?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親人?!這麽些年誰賺錢把你養大?“

“小武,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你能不能別蹚那灘渾水!你要是嫁給了祈風一,我們之間的親情,你明白嗎?!難道你要祈雨和我爸在你的婚禮上歡聚一堂嗎?!”

田木嬌愣了愣,他的言之鑿鑿,她何嘗沒有想過。

她就是從那一堆剪不斷的束縛裏掙脫出來的,她掙脫的時候連皮帶肉,遍體鱗傷,他又哪裏知道。

“小武,我的事你不要管了。”她忽然說。

李梅武卻笑了,笑得極其痛苦。

“你知道嗎?小的時候你經常對我說這句話。每次我想告訴你媽媽其實是愛你的,你就會讓我不要管你的事。可是姐……”他一把抓住田木嬌的手,他的手心冰涼,目光幾乎祈求。“姐,我們家要散了!”

田木嬌忽然感到慶幸,梅風華給她的那些冰冷和傷害,到底讓她在厄變面前的承受能力比從小受寵的李梅武強了太多。

李梅武現在這番話,不過出自于對沒有母親的未來的恐懼。

失去了母親這條家庭的紐帶,他親愛的姐姐和父親之間了無牽挂,他被加在了中間左右為難。

他覺得一旦她嫁給了祈風一,他就連姐姐都失去了。

他是在撒嬌。

田木嬌擡起手臂,輕輕抱住他。

她能感受到他寬碩的身軀在她懷裏如同受驚的孩子一般瑟瑟發抖。

“小武,這不是末日。”她輕輕拍着他的背,“姐姐永遠愛你。即便我和你爸之間沒有辦法産生親情,可我們依然是最好的姐弟。”

“小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媽媽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是想要我堅強。作為前半生困苦的女人,她覺得女人更要從絕境中找到希望的能力。其實,你也是啊。”

“小武,媽媽希望我們都有戰勝厄運的能力。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必須有成年男子的擔當和膽量,就算沒有我,你也要學着自己從痛苦中走出來。我想,媽媽也希望由我來讓你明白這一點。”

“去吧,小武,完成你的學業,完成你該有的人生,千萬不要因為一次意外就擡不起頭來、看不到未來。”

“關于李國強,你是他唯一的愛子,他最大的願望當然是你能幸福。”她忽然想起一句話,脫口而出,“如果你為他的苦而自苦,真是本末倒置了。”

說完這一句,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祈風一不僅是她生命中的結界,更是存積在她心底的力量。

只這麽一句話,她仿佛又經歷了一場淨化。

心明氣定。

李梅武聽着她的這些寬慰,情緒漸漸平靜。

他依然倔強得留在她的懷裏,攀着她的手臂。

“其實我并不讨厭他。”他忽然說。

雖然她并沒有說名字,田木嬌卻清楚。

“我知道。小梅子,謝謝你。”

“也謝謝你,大木頭。”

此刻,那個有些神秘的安妮正在田木嬌原先租住的公寓裏睡得昏天黑地。

她需要倒時差。

她似乎知道那張并不寬敞的沙發床的來處似的,一下子躺倒上去,裹着與沙發顏色配套的被子,貪婪得深深呼吸。

仿佛能從中嗅到戀人的味道。

春暖花開,栀子香氣散在空氣裏,讓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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