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上
? 祈風一接到祈雨的電話之後,又收到陸源的短信。
短信內容是:溫婉儀已經道歉,小雨有望接受。
簡短的幾個字,卻讓祈風一欣喜若狂。
"木嬌,我媽約你明天中午見面!"
田木嬌蹙了蹙眉:"為什麽?"這到底有什麽值得高興?
"你看!"祈風一舉着手機送到她面前,像是得到一塊免罪金牌。
田木嬌看了那條短信,心底不知是什麽滋味。
她太明白溫婉儀的道歉根本改變不了什麽,當年那場慘無人道的違約,那片直指心窩的暗箭,無論主謀是誰,其他人也都是從犯,根本不可能讓祈雨豁然開朗。
若說因為溫婉儀揭露真相就讓祈雨願意接受她,甚至再與那些人扯上關系,未免也太牽強了。
可是,祈風一興奮成這個樣子,他眼底出現許久不曾有過的熱切,她又怎麽忍心潑他冷水?
田木嬌揚起嘴角:"看來是個好兆頭。"
"何止是好兆頭,我媽就要接受你了!"祈風一高興得抱起田木嬌打轉,"木嬌,我們很快就要成功了!"
田木嬌被他的快樂感染,也跟着開懷起來。
是啊,無論如何,這真的是個好兆頭。
祈雨既然願意接受陸源,這個李國強和林來建昔日的好兄弟,對她這不明就裏的李國強的繼女,應該也更寬容一些了吧。
不過,盡管祈雨有可能想開了些,可她畢竟沒有直接告訴祈風一,你們在一起吧,我不幹涉了。而是約了田木嬌談話。
第一次單獨談話時,她傲然的冷漠在腦中揮之不去。
她是個厲害的角色,況且自己一周前還在她面前大放厥詞,暗指她對祈風一的母愛并不正确,當時一股腦熱,如今想來的确大逆不道。
不過,祈雨應該算不上睚眦必報的人吧?不然,她不會忍讓至今,也只用盡全力避開那些讓她覺得危險的人而已。
除了那一次被梅風華和溫婉怡逼急了,不合時宜得出現在梅風華的葬禮上,其餘的時候,她在公衆場合還算表現得體。
她始終只是個躲在自己的天地間撒撒火的弱女子,至于她對祈風一做的一切,全因祈風一是她的全部了吧。
夜已經深了,六月的天開始熱了起來,即使身在18樓,還是能聽到窗外低低的蟲吟。
夏,萬物繁盛。
田木嬌輾轉難眠,反反複複思索祈雨的用意,猜測她到底在想什麽。
這簡直比高考更讓人膽戰心驚。
她甚至覺得明天就是她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她的表現差強人意,她與祈風一就沒有可能走向正常的未來。
他看到短信的時候歡天喜地,暴露了他其實比誰都更期待祈雨的首肯。
那逼近是他前半生裏唯一的仰賴和愛。
如果祈雨始終無法接納他所選的人,即便他們堅持在一起,那也不是完美的幸福吧。
琢磨完了祈雨,又琢磨祈風一,恍恍惚惚似夢似醒,田木嬌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睡着,天卻已經亮了。
祈雨與她約在中午。
昨晚有那麽一刻她還覺得那時間太早了,她來不及好好準備理清思路。
一夜未眠之後,卻只恨不得約見更早一些,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這感覺太像考試了。
祈風一經過一夜休整,莫名的欣快終于平息了些,他終于注意到田木嬌心神不寧。
"怎麽了?沒睡好?"
田木嬌點點頭,老實回答:"緊張,失眠。"
"你緊張什麽。"祈風一溫柔得攬她入懷,"傻瓜,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田木嬌想起曾有人說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大相徑庭。的确,再細膩溫柔的男人,在面對家長裏短的時候,腸子都直得像塊木頭,無一幸免。
在他心裏,難道只是媳婦見婆婆麽?
能不能當成這媳婦,可就在這最後一搏了。
她搖了搖頭不再說話,腦袋有些昏沉,她需要喝一杯咖啡。
"不至于吓成這樣吧!"祈風一好笑得看着她,"我媽又不是老虎。"
田木嬌瞥了他一眼,上一次她在這個房間裏的所作所為,可不比老虎溫柔多少。
她默默得喝着咖啡,頭似乎更沉了一些,直希望□□趕緊起作用,原本在氣勢上就比祈雨低了一大截,再滿面倦容,可不像是能談判成功的樣子。
"好了,待會兒我送你去,你們談話的時候,我就站在門口,放心吧。"祈風一到底有些心疼她的模樣。
"不用,既然只約了我,當然是不想讓你聽到談話內容。"田木嬌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沒睡好,倒天亮反而困了,沒事。"
"才八點多,你再去睡一下吧,時候到了我叫你。"
田木嬌猶豫片刻,腦袋實在沉得難受:"十點半之前一定要叫醒我,還要化妝呢。"
"我知道。"
田木嬌進了房間,祈風一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其實,他也并不是完全不擔心。
他那個陰晴不定的媽媽,連他都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
十點半,祈風一準時敲門,敲了三次卻沒有動靜。
他推門進去,見田木嬌睡得死沉死沉。走近輕輕推了推,依然沒有反應。
"木嬌,時間到了,起床了。"祈風一溫柔得靠近她的耳邊,卻感受到異常的熱氣烘熱了他的臉。
他順勢吻了吻她的額頭,燙!
他趕緊找出降溫貼往她額頭上貼,這一個動作,倒是将她弄醒了。
"到點了?"她迷茫得睜開惺忪睡眼,想要坐起身來卻被祈風一按住,"小傻瓜,你都緊張到發燒了,是不是有點太過了?今天就別去了,下次吧。"
田木嬌閉眼感受了一下,頭脹脹得疼。
"不行,我要去。"她支起身子,"也沒有什麽別的症狀,不要緊。"
"哪有這麽嚴重?改個時間就是了。"
"不能讓她懷疑我的誠意!"田木嬌一把撕下退熱貼,"沒事啦,睡了一覺好多了!"
祈風一鼻子一酸,一下子将她擁進懷裏,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着:"田木嬌,你到底知不知道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媽的成全需要用你的委曲求全去換,我寧可不要!"
田木嬌心裏一熱,回抱住他:"祈風一,你到底知不知道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忍一時能給你完美人生,我根本不需要猶豫。"
明明她的語氣只是輕松的寬慰,并沒有鄭重許諾的意味,而那句話落在祈風一心裏,卻如有千斤重,差一點讓他掉下淚來。
"嘿,怎麽現在緊張的換成你了?"田木嬌有些好笑道。
"都是你不好!"祈風一帶着悶悶的鼻音,"答應我,不管我媽今天說了什麽,不許離開我!"
田木嬌心底一緊,原來,他也并不完全是塊木頭。
終于來到與緣攝影,恰好,十二點。
周日的中午,生意火爆得如同頭頂的豔陽。
見有人進來,祈雨大老遠得迎候一句:"歡迎......"沒說完光臨二字,她就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她站在二樓透明的圍欄邊沖他們招了招手:"上來。"
她選了一間比較少用的攝影棚,請田木嬌進去,祈風一則被安排在二樓大廳的沙發上坐着。
這下,他是真的緊張了,像是送考的家長,總是在考生進入考場之後,所有堪堪壓抑的情緒才瞬間高漲,只好不斷祈禱一切順利。
這是一間不大的攝影棚,看布景像是代替外景用的,牆面是森林圖案,明明是平面的放大相片,看上去卻仿佛有3d效果似的,充滿神秘感。而地上鋪滿了石水草墊,道具逼真,讓人乍一看感覺真的跨過傳送門,一腳踏進了夢幻森林。
兩人靜默得坐在軟軟的綠草墊上,牆角挂着的音響播放着潺潺流水的聲響。
選擇這樣的環境談話,祈雨也算是用心了,哪怕冷場,也不會覺得太尴尬。
終于,就要進入正題。
祈雨清了清喉嚨:"你知道我今天要談什麽?"
這感覺簡直像清宮劇裏皇太後召見犯錯的嫔妃。而田木嬌也只好按照慣例回答:"不知道。"
"嗯,很好,我也不知道。"祈雨并沒有按常理出牌。
田木嬌揚了揚眉,祈雨不再說話,兩兩對峙,仿佛就等誰先按捺不住似的。
終于,田木嬌氣短一籌。
"這個......"她從随身背包裏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那是祈風一在送她來的路上給她的。他一直沒有機會交給祈雨,或許今天倒能派個用場。
"是給您的。"那是田生給祈雨的信。
"什麽?"
"我......爸爸,咳,我是說,田生。他給你的。因為沒有封口,我們看了。抱歉。"
祈雨聽到田生的名字之後,氣場陡轉,不敢置信得伸出手:"田生,給我的?"
"嗯。"
她接過信封的一刻,臉上的表情立刻冷凝:"他給我錢?哈哈!就他那個窮鬼,給我這麽點錢算什麽?我現在缺錢麽?!"
果然,田生是祈雨最大的雷點,十八歲之前的她,關于幸福的全部懷想寄予他一人。
而她所有幸福的可能,比起懷上祈風一,更是終結在田生娶了別人的那一刻。
"那是他全部的積蓄了。"田木嬌默默解釋,"裏面不只有錢,還有一封信。"
"信?"祈雨一面冷笑着表現并不關心,又一面抖抖索索得取出了那張紙。
只那麽短短幾行字,她的目光卻流連了許久。她的眼神輾轉莫測,翻轉着各種情緒,而無論是哪一種,都不适合在今天這個場合流露出來。
所以她痛苦得壓抑着,那幾乎要将她壓垮。
她吸了吸鼻子,田木嬌靜靜得別開眼看着牆面上的森林和陽光發呆,假裝看不見她崩潰的樣子,而她凝噎了那麽一下之後,卻忽然再也繃不住似的,吸鼻子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為了不哭出聲來而勉力張口呼吸,反複擦着眼淚,卻越擦越多。
田木嬌僅僅餘光瞥見她的動作,都難以抑制得心疼起來。
她從包裏拿出紙巾遞過去,卻被她一把打開:"你這是故意要讓我難堪到底是嗎?"
祈雨這是惱羞成怒。
田木嬌卻更心疼了。
"我沒有。"她抿了抿唇,"阿姨,為了今天來見您,我緊張得一晚上沒睡着。"
"你是想了一晚上的詭計來把我擊垮吧?"
"我哪有這麽壞?"田木嬌坐的離她近了一些,"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只覺得造化弄人,如果當初你們都更堅持一些,而不是聽從父母的指派随意走入婚姻,現在的所有痛苦就都不存在了。所以我覺得,這封信出現在今天的談話裏很合适。"她又将紙巾遞了過去,"不過我發誓,我肯定不是想讓您哭的。"
祈雨終于接過了紙巾,沒好氣得擦着眼淚:"你今天倒是用'您'來稱呼我了?不準備指責我了?"
"我上次也沒有這麽準備啊,這不是......事發突然麽......"田木嬌心底雷鼓震天,她這是怎麽了,怎麽就變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怎麽就辭不達意?
反而她失常的發揮倒讓祈雨輕笑了一聲:"那你今天又打算怎麽樣?"
"我的打算從來沒有變過。"田木嬌一下子認真起來,"我希望您接受我和祈風一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