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晚的雨不似平日的陣雨來得快走得也快,而一直淅淅瀝瀝持續很久。

幾日的陰沉天将過,迎來的又是燥熱的午後。

又過了幾天,距離正式開學已經過了三四天,原先寂靜的校園裏此時布滿了行人。

不僅如此,每天早上還能聽見新生軍訓時喊得口號。

這天下午,溫詩文迷迷糊糊從床上翻身,似乎察覺到宿舍比以往都要靜的原因,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發現宿舍只剩她一個人了。

手心輕拍的臉頰試圖清醒一點,她拿過藏在枕頭下的手機。

已經四點多了。

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長呼一口氣,決定從床上下來。

看宿舍群才知道,關安月出去約會了,鐘青桦去上課,估摸着時間,估計等會就回來了。

宿舍是四人寝,除去她和關安月,還有鐘青桦和尹嬌兩人。

她跟關安月是同一個專業,鐘青桦是跳芭蕾的,而尹嬌則是編導。

許是空調溫度開的過低的原因,坐在下面沒一會便感到身上幹冷。想到鐘青桦一會兒就回來了,她也沒有去調溫度,而是随意拿了件毯子披在身上。

沒一會,緊閉的宿舍門突然傳來砰的聲響,随後伴着吱呀的聲音,房門緩緩打開。

“累死我了。”鐘青桦幾乎拖着腳走進來,關上門後,整個人癱在凳子上,有氣無力道:“真羨慕你們,外面這麽熱不用出去上課。”

溫詩文聳聳肩,無奈道:“我們還羨慕你們,一周有四天早八課,根本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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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些,鐘青桦笑了聲:“那還是你們慘一點。”

對于大學生來說,早八課無疑等于上刑。

鐘青桦又問:“尹嬌她請了幾天假?有說什麽時候來學校嗎?”

“不知道。”溫詩文回想着,猶豫道:“好像是這周過完才來?”

“好吧,安月呢?”她又問:“我有事情想問她。”

溫詩文言簡意赅:“去約會了。”

說完,她看了眼手機,一條短信好巧不巧地突然出現。

合上手機,她起身問道:“我出去取快遞,要幫忙帶嗎?”

“謝了,我的還都沒到。”鐘青桦說着望了眼窗外,眉頭微蹙:“現在很熱,怎麽不等會再去?”

溫詩文随手換上短袖短褲,走到門邊:“等會軍訓解散人更多,我先走了。”

快遞點學校設有兩個,但校內每次排隊都要半小時以上,再加上又剛開學和一大批新生湧進,隊伍差點都排到操場。

剛來這所學校時,溫詩文一直都把地址填在校內,後來聽某一位學姐說才知道,地址可以填在學校附近,那裏也有快遞接收點,而且還不用排隊。

起初是這樣的,後來這個消息傳開之後,慢慢地也開始朝校內的站點發展。

天邊上懸挂着灼熱的太陽,燥熱的暑氣蔓延在四周,陽光順着茂密樹葉的縫隙滲透進來,形成一束束光線撒在漆黑的礁石路。

幾乎每一束光線外都圍着一圈光暈,那一瞬,傳說中的丁達爾效應正浮在眼前。

溫詩文只身走在道路兩旁樹蔭下,熱浪襲卷而來,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吹得發燙。

長時間呆在空調房的原因,她此刻有點受不了這股燥熱。手持扇狀放在頰邊不停的扇着,而扇來的微風仍是發燙的熱風。

她認命地長呼一口氣,不想排隊,就得頂着烈日去取快遞。

這一塊地兒學校很多,在這居住的也大多都是老北京人,說話的腔調也夾着濃濃的京腔,就連路過的學生都是。

正逢隔壁附中放學,大門開啓那刻,密集的人流全然湧動出來。

她站在原地朝不遠處望了一眼,毅然決然地朝身旁小胡同內拐去,選擇另一條路。

正所謂條條大路通北京,北京城內的巷子不同南安,這裏的每條小胡同幾乎都是互通的。

繞過這條胡同,她來到一家較為商業化的街道上。

夏天的四五點正是極為炎熱的時辰,較為狹窄的小路上并沒有多少人,只有零星結伴而行的同齡人在閑逛。

“你這幾天見到了嗎?”突然有個女孩說道。

迎面走來兩位女生,溫詩文望了眼,默默往牆邊靠了靠給對方讓出路。

兩個人交談聲音并沒有刻意壓低,每一句話正好傳進她耳朵裏。

“沒啊。”短發的女生搖頭,垂着嘴角:“今天特意起個大早化全妝去的,就那樣還沒見到那位于教授。”

于教授?

在這盛暑下,這三個字讓溫詩文身子猛地怔楞。

她下意識放慢腳步,忍不住想聽一下她們談論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他……

自從那晚之後,與她沒有再聯系過的于鶴清。

長發女生不敢置信地啊了聲:“你今天去的啊?今天他們實驗室休息,你昨天怎麽沒去?”

“我也想去,可昨天一天大課。”短發女生有些不滿地撇撇嘴:“早知道這次新來的教授長的這麽帥,人這麽好,一開始我也報名了。”

“就是,想想你上次報的選題的。”長發女生雙手環抱胸前,笑道:“這樣一想,于教授還真不錯,不然怎麽能把師姐她們給迷成這樣。”

“……”

直至拐角,談話的尾音漸漸遠去。

溫詩文緊咬着唇角細肉站在角落,握成拳的手掌,內裏是指甲在扣着手心。

從确定自己心意開始,她對于鶴清的情感便一直很明确。

對于那些表面的兄妹以及朋友,她一個也不想當。

可她想要的,偏偏是他從來不感興趣不想涉及的一個……

眼眸微斂,她心情煩躁的從胡同內走出去,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給遠在國外的好友發着消息。

消息剛發出去沒一秒,整個人瞬間被一片陰影包圍,緊接着,額頭與鼻尖傳來一陣痛感。

“啊。”她握着鼻子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另只手則是搭在剛剛撞上的物體。

不是被曬的發燙的牆體,反而硬中帶點肉感,微熱。

是……

她心中一驚,因為痛感而緊閉的眼眸緩緩睜開。

比眼睛先看到的,是鼻息間傳來的柑橘氣味。

“溫詩文?你幹嘛呢?”一旁頭頂傳來一位熟悉的男聲。

這道聲音她在耳熟不過。

是于鶴清。

但是,這道聲音是從旁邊傳來的,那她前面這位是?

牙齒緊咬着嘴巴,她緩緩擡眸,而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完全面生的男生,而另一邊,則是她剛剛想了許久的男人,于鶴清。

男人膚色偏白,雜亂的碎發随意搭在額前,一縷陽光正巧落在殘落的發梢上。

他氣質慵懶地斜靠在身後牆磚上,微抿的唇角上揚,目光斜射,漆黑的眸色在她身上和對面男生身上不停地打轉。

周遭瞬間陷入一片寂靜,溫詩文指尖輕顫,呆愣地望着身旁男人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收回眸色,于鶴清溫笑,拖着較沉的嗓音問:“幾天不見,談戀愛了?”

她還沒來得及張口,身前的男生突然有了反應。

“那個,我……”不知是太陽照射還是某種原因,男生垂眸,頰邊泛着不正常的紅色。

“同、同學……”他舉起雙手,指了指仍舊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掌。

溫詩文意會,白皙的頰邊瞬間變得緋紅。

她連忙收回手,彎下甚至鞠躬不停地朝對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沒看路,不好意思。”

将這句話重複了幾遍,她才直起身子,面露歉意地看着對面男生:“真不好意思,我剛剛沒看路,沒打疼你吧?”

“沒。”男生勾着唇角輕笑,帶着玩笑之意:“你只是摸了我。”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臉色,因為他的這一句話再次脹紅。

她張着嘴巴,左看右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不停地道歉。

就在她準備再次鞠躬像男生道歉時,手腕上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随即随着慣力,整個人被迫向後退了一步。

男人高大的身影正好擋在她身前,将她遮的嚴嚴實實。

夏日裏斑駁婆娑的光影掃在一旁,她斂着眼眸,望着兩人相連的手腕,恍惚之前,好像有股電流傳到心裏。

配着夏季的柑橘味,渾身發麻。

于鶴清嗓音本就清冽,在這燥熱的夏季裏,他的嗓音更像是帶着一絲涼氣,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兩個男人的交談就簡略很多,耳邊蟬鳴聲太過嘈雜,她聽得不太清晰,只知道最後于鶴清突然扯了下她衣角。

“詩文。”他嗓音平淡:“跟人家道歉。”

她意會,側步跨了出去,站在一旁:“對不起。”

“沒關系,剛只是我的玩笑話。”男生打着哈哈,又簡單閑聊了幾句便離開了這裏。

男生離去之後,狹窄逼仄的胡同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頰邊餘溫還未褪去,再加上陽光直射,燙的臉頰更是泛紅。

溫詩文站在一旁,垂眼望着男人垂下的手臂。

懸跳的心不禁往上提,她深吸一口氣,上前勾了下男人指彎,低聲道:“我沒談戀愛。”

感受到男人明顯愣了一樣,随後懸起的指腹滞在空中。

于鶴清微點頭,随即為自己先前的行為感到抱歉。

“我知道。”他微沉嗓音很好聽:“剛剛是我說錯了,抱歉。”

男人嗓音就像運動會時不停敲擊的鼓鳴,雖隔的遠,但震的她心跳很快。

但只一瞬,這道聲音埋沒在衆歌的蟬鳴中。

溫詩文眼睫微顫,餘光望了眼自己還停留在半空中的指腹,生硬的收回放在背後。

她扯了扯唇角,擡眸對上男人視線,随口編了個蹩腳的理由:

“嗯,今天的事別跟我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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