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原來我也是俗人一個, 沒辦法免俗。”池雲亭苦笑道。
果然,就算在心裏再告誡自己不要浮躁,可真到頭也無法避免。
池雲亭閉上眼睛,開始想, 科舉是自己選擇的路, 可是他究竟想要在這條路上取得什麽樣的成績?
是一路科舉,然後在史書上名垂青史嗎?
不是, 他想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 徹底改變原主在原著中的命運。
而就算科舉為官,也沒辦法幫助他避開那個劫。
他真正想要的是, 一路考去京城, 站到金銮殿上,只要能站上去,他就算成功一半,然後才能實施後面的計劃。
所以, 名次對他來說并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裏,池雲亭心徹底靜下來,不再計較名次的得失,只要能考上就好。
就在池雲亭認真練字,外界的考生們則因為那份考生名冊而有所震動。
考生名冊不僅記錄他們的姓名、年齡、籍貫, 更有他們平時的為人、性格還有處事方式。
盡管早就有人做好心理準備,卻不想對方真的把名冊做出來。
要是這份名冊能流傳到後世, 四舍五入他們也算歷史留名的人物了。
扯遠了, 總之,那份考生名冊, 不僅讓池雲亭心裏有了數, 還給其他考生不少參考, 讓考生們對其他考生也有所了解。
其中不乏有的考生被人紛紛議論,池雲亭就是其中之一。
“上元縣的縣案首池雲亭居然才七歲,你們說,他會是我們府試路上的勁敵嗎?”有考生踱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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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對方的年齡小,可是對方卻非常有實力,萬一他小小年紀,真有和他們競争的實力怎麽辦?
縣案首,從來都是實力的象征和代表。
“可能性應該不大吧,畢竟他才七歲,就算從娘胎裏就開始念書,至今也不過才七年而已,而我等寒窗苦讀十數年,總不能真比不過對方。”
“至于對方縣案首的.名號,要知道上元縣本來就不是上縣,科舉競争不激烈,能讓他脫穎而出,也不是不能理解。”有考生不乏輕蔑道。
其他考生張嘴,不知道該不該附和,雖然他們也覺得對方年紀小的離譜,可是如此輕視對方,是不是也不太好。
當然要他們本心裏說,自然是想對方實力不濟,這樣一來他們也能少點競争壓力。
也有上了年紀的考生嘴裏不停的哀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的年輕考生也忒年輕了點。”
他們科舉多年,路上不是沒有見過那種年少天才。
可是每次他們的出現,都會讓他們心裏大受打擊。
“沈賢弟,那個縣案首池雲亭奪了你的風頭,真的好嗎?要知道沒有他,今天被衆人為之驚嘆的人就是賢弟你了。”沈淳身側,有人為他抱不平道。
沈淳看向那個互結考核名單上的考生,心裏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池雲亭年紀比我小,考的比我好,是憑借自己的實力,我有什麽好不甘的?”
“而且我已經和池雲亭說好,這次府試我們兩人會互結。”
沈淳這話一出,那個面上為沈淳有些抱不平的考生神情不由讪讪。
怎麽就忘了,沈淳和池雲亭年齡相當,的确是用來比較的好例子,可是兩人更同為上元縣出身,相互之間的交集只會比他們多。
看沈淳的語氣,好像沒把池雲亭當成敵人來對待,這就尴尬了。
其他人看出沈淳的态度,自然不會再說什麽讨人嫌的話。
而沈淳之前定下來的考生互結名單,也随之變動。
眼看府試在即,沈淳心裏實在有點煩,就去找池雲亭說說話。
“按照我的性格,寧願放棄這次府試,也要确保萬無一失,要不然被別的考生連累,以後是再沒辦法科舉的。”沈淳嘆道,當着池雲亭的面,也不掩飾自己的煩惱。
事實上到現在還沒有互結的考生已經是少數,但也不乏像他們這樣謹慎的考生,寧願錯過這次府試,也不要出岔子。
“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們自己提前檢查一遍,把作弊扼殺在搖籃裏,你可以把消息放出去,如此也可以減少和作弊考生互結的幾率。”池雲亭道。
沈淳眼睛不由一亮,道:“這個辦法好。”
他們提前互相檢查一遍,也好過作弊被衙役們發現強。
只是不曾想,沈淳把這話放出去以後,聲譽瞬間一落千丈,衆考生一改之前對他的欣賞,看着沈淳十分氣憤道:“我等文人被衙役們搜身已經是羞辱之極,如何能再被考生三翻四次的打量!”
被府衙衙役搜身是沒辦法的事,那畢竟是府衙,他們要是不檢查就沒辦法參加科舉,可是同為考生的考生又有什麽資格檢查他們。
見他們這樣,沈淳神色也冷下來,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大家都是男人,總不能還因為這點害臊,別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害怕被發現吧。”
正好,那些人一下就把互結的人選篩選下去大半。
扯什麽文人尊嚴,還不是心裏有鬼,要不然都是檢查,兩者能有什麽區別?
“沈賢弟等等,別聽那些人胡言亂語,他們就是不敢對官府說這話,這才把火氣撒到沈賢弟身上的。”有考生追上沈淳道。
搜身向來被文人們視為侮辱,他們不能跟官府對着幹,還辯駁不了一個沈淳嗎。
沈淳看向來人,眼眸微睜,“這不是上陽縣的縣案首嗎,怎麽也有空搭理我們上元縣的人了?”
對方神情微讪,摸了摸鼻子道:“之前我們縣的人對上元縣的态度的确高傲了些,可是對事不對人,說這話的并非在下,還請沈賢弟別把氣撒到我身上。”
沈淳神色不由緩和下來,也跟對方致歉道:“對不住,實在是你們縣的考生說話太難聽,就讓我也以為餘案首你也是那樣的人。”
餘川到底和那些考生是一個縣的人,不好說他們什麽,只道:“聽說沈賢弟會和池案首互結,正好我們也有三個人,大家要不要一起?”
“那我之前說的條件,你們都同意?”沈淳話先說清楚道。
“自然同意,我們自己人檢查出來大不了退場下次再考,要是被衙役檢查出來,可就再沒後路了,孰輕孰重,大家又怎麽可能不清楚。”餘川嘆道。
之前他也謹慎的沒跟人輕易互結,因為這事關着他們今後的前途,容不得輕率。
倒不如說沈淳這個主意反而對了他的胃口,反正他們也沒那個作弊的心,相互檢查一下,反而更安心。
如此沈淳就把餘川三個帶去池雲亭那裏。
餘川報上名字以後,池雲亭腦海中第一時間就浮現和餘川相關的資料。
上縣·上陽縣人士,耕讀之家出身,十八歲過縣試,已婚未育……
至于另外兩個考生,則都是縣前十,難怪那麽謹慎,因為他們本身考中的可能性就很大。
餘川心裏又何嘗沒有浮現池雲亭的資料,三歲啓蒙,五歲寫字,才七歲就已經過了縣試。
不過史上到底有着不少神童,池雲亭這樣的也不是沒有,心裏感慨一番,餘川向池雲亭見禮,“早就聽說池案首的.名聲,今日終于得緣一見。”
“雲亭又何嘗不是。”池雲亭淡笑道,接人待客,禮節恰到好處。
随後衆人互相介紹一番,認識彼此後,也不廢話,直接商談互結的事。
他們正好五個人,可以互保,又都同意考前互相檢查,基本沒什麽大問題。
“諸位可找好廪生秀才了?”餘川問道。
“柳江府的廪生秀才比咱們縣城的廪生秀才要好找許多,只是價格嗎,我們縣城的廪生秀才收五兩銀子,而柳江府的廪生秀才,則是十兩銀子,兩個廪生秀才,就是二十兩銀子。”
五個考生,就是一百兩銀子了。
沈淳不禁捂着胸.口,“不都是說窮秀才窮秀才嗎,他們這一年賺的也不少啊。”
餘川笑:“這話其實也不算錯,其實大部分秀才還是窮的,可是廪生秀才,已經是秀才中的頂尖,他們也是憑實力吃飯的。”
“我以後也要當一個廪生秀才。”沈淳握拳道。
池雲亭看着目光堅定的沈淳,不禁搖頭,“別看廪生秀才每年掙得多,但他們也擔不少風險的。”
“也是。”要是給規矩的考生作保,的确掙錢,可要是做保的考生作弊,也會被連累的失去功名。
被錢微微迷眼的沈淳腦海清明下來,要是還能繼續往上考,他肯定是要繼續往上考的。
廪生秀才的事好解決,柳江府的廪生秀才數量比縣城多的多,只要錢到位,完全不是問題。
尤其是聽說池雲亭幾個會在考前互相檢查,收了他們錢的兩個廪生秀才看着他們不由多了一分純粹的喜愛,然後告訴他們,他們到時候就算不考,他們收的銀子也是不會退的。
這是應該的,池雲亭幾個都沒有意見。
所以他們只有進去考場,這筆錢才不會被浪費掉。
等池雲亭五個和兩位廪生秀才去府衙辦理好科舉相關證件,距離府試已經不剩幾天時間。
這次進考場,不需要考生們操心,只需要帶上人就行,所以考前互相檢查,也沒多麻煩。
府試貢院正式開啓的時間是卯時一刻,也就是淩晨五點十五分左右,那時候天還沒亮,有着寒氣和大量露水,而池雲亭幾個則需要在淩晨五點之前互相檢查完。
是以府試頭天,晌午時分池雲亭幾個就早早歇下,徹底養足精神。
等第二天,也就是府試那天,池雲亭淩晨三點就起來,然後迅速起身穿衣。
和池雲亭一個房間的虎子被驚動,想要睜開眼來,池雲亭放輕動作,道:“你接着睡吧。”
虎子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繼續睡。
誰知等池雲亭出去,一旁謝蟬衣也手裏提着燈,打開房門。
“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小孩子要多睡覺,要不然會長不高的。”看到謝蟬衣,池雲亭嘆道。
謝蟬衣笑道:“我昨天和你一樣早早睡了,是以現在精神頭還好。”
說着林明打着哈欠,從謝蟬衣另一邊也打開門,見到池雲亭,林明揉了揉眼睛,道:“雲亭你稍等,我去套車送你去貢院。”
今天池雲亭只需要帶個人就行,所以等把池雲亭送過去,林明回來還能接着睡一會兒。
“伍大叔,勞煩你看家了。”林明去套車,伍大叔也走出來,池雲亭小聲跟伍大叔道,今天只有他和林明過去貢院門口,伍大叔和虎子還有謝蟬衣三個都會待在家裏。
現在天還是太早了,無論是孩子還是老人,都不宜早起。
伍大叔點了點頭,叮囑池雲亭道:“你和林明路上小心一些,等晚上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過去接你。”
“好。”池雲亭笑道。
正好林明套車過來,是租附近人家的驢車,池雲亭上車後,驢車很快就帶着池雲亭駛入茫茫夜色。
負責駕車的林明搓了搓胳膊,關切道:“池雲亭你冷不冷?”
“還好,我穿的棉衣,挺暖和的。”池雲亭身上不光穿了一件棉衣,還穿了兩件單衣,不是池雲亭不想穿更多,而是府衙不允許。
越靠近貢院車越多,無數燈籠在茫茫夜色中影影綽綽,一大早就起來的不止池雲亭一個考生。
終于,池雲亭讓林明停車,自己則帶着準考證下車,去和其他四人約定好的位置相見。
池雲亭是第一個到的,他站定後沒一會兒,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過來,等到五人集齊,“走吧,我們去找個避風的地方互相檢查。”
有人拿上一盞燈籠,檢查的時候需要用到。
有考生看到池雲亭的動作,眸色不由一沉,“他們還真準備互相檢查啊。”
“要不,我們也檢查檢查吧?要不然總覺得心裏慌慌的……”
“要知道咱們被連累,可就再也沒辦法參加以後的科舉了。”事關己身利益,沒有考生敢松懈。
大部分考生猶猶豫豫,選擇了同意,也有一部分考生,堅決不同意,“這麽冷的天,把衣服都脫了不小心染上風寒怎麽辦?”
雖然府衙到時候也會檢查,但是多脫一次,就多增加一次風險。
這也是池雲亭幾個為什麽要找避風的原因,餘川幾個在旁邊準備了馬車,裏面還有棉被,衣服脫了可以快速裹起來。
池雲亭是第一個被檢查的,衣服從車裏送出去後,餘川仔細檢查池雲亭的衣服,看上面有沒有字跡,還用燭火烤了烤,聞有沒有墨水味。
至于池雲亭本身,也被燭火照了個遍,看池雲亭身上有沒有字。
就算馬車裏有棉被,池雲亭還是冷的哆嗦一下。
正在查看池雲亭身體的餘川不由笑道:“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辱斯文?聽說朝中很多大人都想廢除這一不近人情的規矩,卻不知,這個規矩恰恰是我們這些寒門學子能和那些勳貴子弟公平競争的唯一方式了,要是朝廷不嚴查作弊,我們這些寒門弟子拿什麽跟那些出身富貴的文人比。”
科舉檢查要是不嚴格,那比拼的還是考生本身的學識嗎?到時候直接就是拼彼此身後的師資力量,這點寒門弟子怎麽可能是那些世家子弟的對手,所以這個提議朝中有人提議,就有人反對。
餘川說着,加快檢查速度,等五個人都互相檢查完,時間已經快到卯時,他們趕往帶着準考證前往貢院門口。
貢院雖然還沒開門,門口處燈火通明,倒是不用考生們拿燈籠。
突然,貢院門口處傳來一陣争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