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關的別文
? 四月份的南城終于開始緩緩回暖。
西山公墓又新添了幾座碑，墳墓周圍的新土尚未來得及長出任何花木。
靠東的墓碑旁蜷縮着一個女孩子。墓碑上年輕的男孩子笑容扭捏，像是很不好意思一般被一個女孩子挽着胳膊。
“愛弟溫遠之墓。”明明還是很年輕的少年卻已經睡在墓碑之下。溫離靠着弟弟的墓碑，意識一點點渙散，溫熱的血液從嘴角流出，生命一點點抽離。
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腦子裏會浮現出自己生前最幸福的記憶。
恍惚中，溫離的眼前又出現那副畫面：秦措扶着腹部隆起的自己走在黃昏的醫院大道上，溫遠頂着包着紗布的腦袋不情願地跟在身後……那一刻，溫離在心裏偷偷開心，孩子，家人，愛人都在身邊。那是她這輩子最滿足的時刻。
窮極一生，溫離護至親之人平安無虞，只想有一個自己的家。到最後終究是一無所有。
□□攪得腹部劇痛，意識似乎已經被剝離。最烈的痛終于過去，溫離看到溫遠笑着向自己走來，像他第一次被她撿到時那樣單純。
阿遠，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孤兒。姐姐終于可以永遠保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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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措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心神不寧，這麽多年的歷練，早已讓他學會隐藏所有的情緒。很少會像今天這樣坐立難安。
“張阿姨，清和醒了嗎？”秦措正準備下樓，又折回主卧隔壁的嬰兒房前。負責照顧小清和的張阿姨正在輕手輕腳地關門。“先生早，小姐早上哭鬧了一陣，這會剛哄好，睡着了。要不您進去看看？”
秦措原想抱抱女兒再去公司，想着睡着了。也就作罷。無法安撫下心頭越來越大的不安。他伸手拉扯着妻子為他打好的領帶，仿佛這樣會呼吸通暢些。“不用，好好照顧小姐。”
秦措下樓的時候蘇美清正把牛奶端到桌上，“下來了，吃早飯吧，我親手做的。嘗嘗合不合口味？”蘇美清在嫁給秦措之前是從來不進廚房的。南城第一大戶蘇家獨女，要多矜貴就有多矜貴。可是有一天也會為了想要得到丈夫一個溫柔的眼神而把自己變得卑微讨好。
秦措的目光在蘇美清身上停留了一秒，終是将疾走的腳步停下。骨節分明的大手端起牛奶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不錯，以後不用你幹這些，交給家裏的阿姨就好。我上班去了，晚上我定了餐廳。下班回來接你。”
蘇美清看着杯口殘留的奶漬順着杯壁流下來，因為不愛，所以連敷衍都顯得禮貌而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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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da,上午的會議交給陳總主持。我會晚到一個小時。”秦措此刻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那個被自己可以冷了一個月的人。在醫院的病房裏，不顧她的哀求抱走孩子後，便刻意不去看她。可是此刻漫布心間的不安感令他想要立刻看到她。
黑色的邁巴赫飛速行駛在馬路上，遠離城市中心的道路上車輛并不密集。一個急剎車，穿着高級定制西裝的年輕男人從車上下來，腳步匆忙，仿佛在與什麽争分奪秒。
“吱呀~”老舊的木門并沒有上鎖，單手輕輕一推便開了。幹淨的葡萄樹上冒出了鮮嫩的芽兒，門虛掩着，安靜地仿佛沒人來過。
秦措焦急的情緒突然變成某種恐懼。“溫離？”輕聲喊着這個盤旋在自己心裏好多年的名字，聲音裏有着不易覺察的顫抖。
沒有人回應，秦措推門進屋。房子裏依舊是很多年前的擺設，自己事業有成後，父親提出想要重新裝修房子。但他不想把自己和某人的回憶破壞掉，直接給家裏人買了新房子。卻固執地将溫離軟禁在這裏。
沒有人，連一絲熟悉的氣味都聞不到。
秦措感到一股怒火沖上眉頭，這個女人竟然敢私自離開這裏!
找遍了屋子的邊邊角角。所有的東西都和一個月前一模一樣，卻唯獨少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暴躁地踢翻了靠在牆角的搖椅，秦措喘着粗氣，仿佛經歷過一場劇烈的憤怒。忽然瞥見空空的方桌上躺着一個白色信封。秦措拿起信封掏出裏面的紙張。
“秦措：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來，也許永遠不會在來了吧。
這一次你不能強迫我了。溫遠走了，孩子也被你帶走。我再也沒有理由強撐下去了。
我從來不知道有家是什麽感覺。媽媽恨爸爸，所以也讨厭我和弟弟。但是我不明白我們做錯了什麽。
我不會說話，所以從來得不到回答。
這一生，我最想有個家，從小被爸爸毆打的時候，我就在想以後長大了，我要嫁給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一定不會打我，一定會很愛我們的小孩，他會像天下最普通的爸爸一樣。
我和阿遠是有父母的孤兒，沒有人愛，沒有人在乎。20歲之前，我最想保護的人是阿遠，20歲之後我最舍不得的是我的女兒。她乖嗎？我知道你恨我，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疼愛女兒好不好？如果我可以上天堂，我願意下地獄來保佑你們一生平安。我們都是沒有家的孩子，求你別讓我們的孩子也一樣可憐。
如果你願意，請把我葬到阿遠旁邊吧。我終于可以永遠保護他。
秦措，其實，十年前，第一次見到時，我叫的那句“秦措哥哥”是真心的。我以為那會是一個新生，卻原來不過是死亡倒計時。
你問我為什麽給女兒取名清和，我耗盡生命只希望寶貝一生清澈平和，不會像我一樣污濁不堪。
永遠不要告訴她真相。
秦措，恨和怨我都一并帶走了。餘生，願你也會安寧。”
單薄的紙張從顫抖的指間跌落，淚流滿面的男人腳步狂亂地沖出家門。
離人不挽，願來生會有個美好的遇見。
不，最後還是別在遇到了，那樣我們都會好過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