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殷竹沒騙人,接下來的幾天他還真沒出現,不過闵秋白也就浪費了幾秒鐘去想他,很快又投身到新的忙碌。

眨眼就到了中秋。

闵秋白本打算上一天班的,但老板急着回家過中秋,天一黑便打烊了,闵秋白沒辦法,只好提前下班了。

然而他爸在監/獄,他媽跟人跑了,在這個阖家團圓的日子裏,闵秋白竟然無處可去。闵家那邊倒是有人叫他過去過節,可想也知道過去沒好事,闵秋白便理都沒理,直接無視了那條短信。

奶茶店離他住的地方有點遠,坐地鐵要六塊錢,公交只要兩塊,一個月下來也要不少錢,更何況闵秋白還要去不同的地方上班。

所以為了省錢,闵秋白買了一輛二手單車,平時都是騎車上下學或者去幹活的。只是今天他心情不佳,不想騎車,便花了幾塊錢坐了地鐵。

出了地鐵站還要步行,但闵秋白沒有立馬回家,而是去附近的雜貨鋪買了一罐啤酒,拉開易拉環後就邊走邊喝,試圖用酒精麻醉自己。

闵秋白住的是樓梯房,還是老小區,基礎設施比不上周邊新建的小區,生活氣息卻很濃。此時他走在路上,能聽到不少嬉笑聲,闵秋白卻只覺得煩。

別人都在團圓,只有他連個家都沒有。

每每此時闵秋白都會特別恨他媽,怪她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也怪她心狠,竟然忍心把他丢下,而跟別人跑了。

可恨也沒用,又不能改變現實,只會徒增煩惱,讓他心情更糟糕。

走到小區入口,一罐酒正好喝完。闵秋白把易拉罐捏扁,陰沉着臉要去丢,就聽到有人叫他名字。

闵秋白皺眉,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有擡頭就繼續往垃圾桶那邊走。這次那道聲音大了一些,闵秋白聽清楚是叫他的了。

闵秋白停了下來,扭頭往後看,想知道是誰在叫他,卻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的人。

是殷竹。

闵秋白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沒走也沒說話,就靜靜地看着殷竹,等着看他有什麽事。結果殷竹小跑過來後,給他遞了一個袋子,說是給他帶的特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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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秋白沒接,冷冰冰地問,“你來幹嗎?”

他很确定他沒跟任何人透露過他的地址,按理說殷竹不可能找不到他,不過想到殷竹的背景,闵秋白又釋然了。

世界上沒有給錢辦不到的事。

“給你送東西啊。”殷竹手往前進了下,催闵秋白伸手,“快收下。”

殷竹笑的溫柔,說話時的語氣更柔,可闵秋白卻覺得刺眼又刺耳。他讨厭殷竹這種溫室裏長大的,不知人間疾苦的花朵。

殷竹提的袋子的logo他認識,一盒要好幾百,好一點的甚至快上千。

“受不住。”闵秋白收回視線,越過殷竹要繼續走,結果沒走幾步又被殷竹攔住了。

這次殷竹沒有笑,相反神色緊張,似乎馬上要發生大事。這讓闵秋白覺得奇怪,不過他也懶得去猜,反正殷竹跟他沒關系。

但殷竹不讓他走,闵秋白這下忍不住了,看殷竹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讨厭,語氣也變得很不耐煩,“你到底要幹……”

“我不是來給你送東西的。”殷竹打斷闵秋白說話,視線直勾勾的,一點都不躲閃,“我騙我媽說要去朋友家玩,然後買了最早回來的票,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殷竹去拉闵秋白手,讓他提住袋子,再拿走他另一只手上被捏扁的易拉罐,“今天是中秋節,我想跟你一起過節。”

袋子是殷母的購物袋,被殷竹拿過來裝東西了,裝的也不是特産,而是殷竹纏着他外婆教他做的月餅。

中秋節應吃月餅應賞月,所以從知道要去外婆家起,殷竹就開始他的謀劃,打算到時候偷偷跑回來陪闵秋白過節。

殷竹把易拉罐丢進垃圾桶,走回來見闵秋白還是先前那個動作,不由得彎唇一笑,“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

因為剛喝了酒,闵秋白身上有股酒味,殷竹卻不覺得讨厭,甚至覺得這股酒味讓闵秋白更迷人了,至少他招架不住,偷偷地往闵秋白身邊挪了一小步。

殷竹自認為他做的小心,不想他剛挪過去就被闵秋白發現了。闵秋白眼睛很黑,像是看不見底的黑洞,一瞬不動盯着你看時,仿佛要将你吸進去,有點唬人。

殷竹不敢動了,卻還在笑,試圖用笑緩解尴尬,也好讓闵秋白不跟他計較。

可闵秋白就是闵秋白,并不會因此而改變。

“離我遠點。”闵秋白擡手抵住殷竹肩膀,用力将他往旁邊推,“太近了。”

殷竹被他推遠,臉上的笑幾乎快維持不下去了。這還是殷竹長這麽大來,遇到的第一個這麽不給他面子,還總讓他難堪的。

但殷竹沒想過退縮,緩了一會就又笑了,“那就是答應跟我去吃飯了。”殷竹不給闵秋白拒絕的機會,拿走袋子幫他提好,就拉着闵秋白往前走了,“我們去過節。”

闵秋白沒吭聲,任由殷竹拉着他走,殷竹心情因此大好,比他比賽拿第一還要開心。

闵秋白沉默了一路,他本以為以殷竹的身份,去的酒店也該是那種動辄花銷大幾千的,但讓闵秋白意外的是,殷竹最後帶他去了一個家常小館。

盡管殷竹已經竭力打扮過了,衣服褲子都是精心挑選的,可他身上的那股氣質,還是讓他和這小店格格不入。闵秋白坐下後也不說話,冷着臉看殷竹點菜、買飲料,更加猜不透殷竹在想什麽了,竟然放着好日子不過,反倒跑過來跟他吃苦。

那天殷竹說了喜歡,闵秋白完全沒把這當一回事,倒不是說他見識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男人搞男人,事實恰恰相反,闵秋白不僅知道男人跟男人也能在一起,在殷竹之前,他兼職的時候還被男人表白過。

不止一個。

對于這些追求,闵秋白是信的,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對方未必多喜歡他,只是看中了他的外貌,想跟他來段露水情緣罷了。闵秋白看不上他們,也覺得惡心,往往都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這不意味着他恐同,覺得男人跟男人戀愛很不可思議,受家庭影響,闵秋白就不信任感情,無論異性相戀還是同性相戀,闵秋白都敬而遠之。

殷竹雖然是校園紅人,但他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沒有七情六欲,所以殷竹當然也會心動,會喜歡上別人。只不過闵秋白不信這份喜歡會落在他身上,更不想沾惹一身腥。

于是在等待上菜的間隙裏,闵秋白第一次主動叫了殷竹,而殷竹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一時很是驚喜,眼睛亮晶晶的,像等待主人摸頭的小狗,“怎麽了?”

闵秋白不想看到殷竹這種眼神,所以他很快低下頭,看着已經被殷竹消毒過的碗筷,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你別再來了。”

前幾次闵秋白跟殷竹說話,語氣都不太好,殷竹聽了也沒放棄,現在闵秋白存了心要跟殷竹說明白,态度自然好了不少,準備好好說教一番,免得殷竹還來煩他。

只是闵秋白低估了殷竹的堅持,或者說他一開始就估算錯了殷竹對他的感情,以至于他說了半天,殷竹的态度也沒有改變,甚至還戳破了兩人間的那層紙,“你這麽聰明,肯定早就猜到了我對你的心思并不單純。”

意識到殷竹要做什麽的闵秋白,想也不想道,“我不知道。”

然而殷竹并沒給闵秋白逃避的機會,在這個人聲喧鬧的小店,他穿着一身名牌,直勾勾的看着闵秋白,人生第一次表白,“闵秋白,上次我跟你說的喜歡是真的,我沒有騙人,也不是說着玩。”

“我真的喜歡你。”

隔壁桌坐了幾個附近工地上班的工人,闵秋白聽到他們在說今天工作的事,結果沒說幾句就扯到了工資。于是幾人紛紛倒起苦水,說每月的工資根本不夠用,留了足夠的生活費後,剩下的要麽花銷在別的地方,要麽全拿去還錢了。

面前殷竹還在說,闵秋白晃了下神,從自己的世界抽身,視線焦點落在殷竹身上。他沒聽進殷竹說了什麽,滿腦子都是身後那位工人的抱怨。

是啊,這才應該事他的生活,殷竹這類人才不是他能觸碰的。

所以闵秋白沒再讓殷竹說下去,他擡手打斷殷竹,“菜要上了。”

殷竹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坦白心意,又一股腦說了這麽多,如今又怎麽會随便就放棄。因而哪怕闵秋白都這麽說了,殷竹也沒想停下,還想要再說,但闵秋白卻搶在他前頭開口了,“別說了,我不想聽。”

殷竹啞然,愣愣地看着闵秋白。

闵秋白沒看殷竹,只是聲音又小了幾分,“快吃飯吧。”

闵秋白在心裏想好了,要是殷竹不聽話,還要繼續說,那他就走,反正中秋節這種日子,他本該一個人過的。

好在殷竹沒有再說,兩人得以順利吃完這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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