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長京大街是京都的主街,呈‘十’字型,大街旁邊酒樓雅閣星羅棋布,雕梁畫棟或附有空中閣樓。

南北分別是京都的南北都城門,世家大族多雄踞在南面,有最繁華的居華街,陸老太傅家和護國公府江家便是坐落在此街。

北面則是北大營和京都的衙署。

東西橫貫定湖,長橋卧波。東面為皇城,有紫氣東來之意。西面多為官員住宅,像定遠侯府、侯府對面的侍郎府,侍郎府再往後的鎮北将軍府等等,都是在這一片。

鎮北将軍府。

欽阮扒了兩口早飯,從挂着的一衆鞭子中選了根九節鞭,跨在腰間就準備出門。沒等走出院子,就被來找她的将軍夫人盧氏逮住。

盧氏見此氣急:“你這待不住的丫頭,又要去哪舞刀弄槍了?!”

欽阮理由正當:“宋五姑娘邀我出去逛逛,我可不是出去胡鬧。”

盧氏撇了撇嘴,将信将疑,“人家五姑娘常年不出府門半步,就算你要找個人騙我,也該找些常出去賞花逛市的姑娘罷。”

旁邊的丫鬟明月忙掏出一個帖子,果真是那宋五姑娘。

盧氏見人帶着一丫鬟大搖大擺的走了,漂漂亮亮的姑娘,走得風風火火跟要去幹仗似的,盧氏忙高聲道:“明月,記得讓你家主子去悅香樓!”

岸曉掀簾,瞅了瞅旁邊的三個護衛,再看看後頭跟着四個丫鬟的小馬車。

有些猶豫道:“姑娘,咱們這陣仗真的不大嗎?”

宋晏寧方才捏了塊兒桃花酥吃,接過岸曉适時遞來的茶,飲了口茶神秘道:“大,但也不大。”

岸曉動了動唇,沒再問,倒是更疑惑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薛習今兒會跟着老師一同出來宴飲,他們還在無計閣相遇。三個護衛加四個大丫鬟再加白杞,嘿,夠了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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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習對于侯府來說都不算陌生,只因這人忒不要臉。

一年前宋晏寧跟着母親低調的去了寒山寺祈福,風吹起了帷幕,被當時還是舉子的薛習見了去。而後薛習竟是不要臉的找上門,說要求娶她,真是笑話!

薛習口口聲稱,只要侯府願意出手幫他,或者讓他拜陸老太傅為師,他來日高中,定會真心的求娶五姑娘為妻,真心真意的對待她。

真是可笑,莫說她現在還手腳俱全,生的也是貌美如花,就算是瘸了也有家世比他好的求娶,見色起意,見權勢起意還被他說的這般冠冕堂皇,真讓人惡心。

也幸虧父兄不在家,不然他早被缺胳膊少腿的丢出府外了。

這薛習被大哥哥宋至差人打了一頓仍出去後,去了天下才子佳人聚集的無計閣大肆宣揚,這宋五姑娘如何美貌,侯府如何仗勢欺人,他如何想拯救宋晏寧脫離苦海,許她一世安穩。

宋晏寧心中暗自嗤笑,‘許她一世安穩’,是想要侯府的權勢、人和錢財,真是三方都不想耽擱。

他要是好好了解一下她往日服用的藥就貴如千金,怕是不敢說這些什麽許她一世安穩的鬼話。

上一世侯府抄家,她在外便也只風餐露宿了兩日,便整個人憔悴虛弱得不行,幸得江晝繼續将洪大夫請來,也不吝啬的讓她抓藥,才讓她繼續吊命幾月......

現在這個時候,薛習已經在無計閣大鬧過了半年了。

前世的今日,她被薛習堵在了閣裏說些敗壞她名節的話,但她只帶了岸曉一個丫鬟,勢單力薄,今兒宋晏寧就是主動來找他的,若是還像前世一般主動湊上來,她定會讓這薛習在床上好好躺個幾日。

岸雨道:“姑娘,姑娘,人到了。”

宋晏寧掀簾,果真是将軍府的馬車,對比于宋晏寧寬敞舒适的模樣,欽阮的就過于簡單了,欽阮經常騎馬,坐馬車只是帶着丫鬟的時候,對馬車自然不上心。

宋晏寧的馬車通體用王公貴族使用的小葉紫檀木打造,在右側車頭挂着“宋”字樣。

地板全部鋪着軟毛墊,軟塌用上好的白狐毛層層鋪起,躺在其上,毫不見路途颠簸,後頭的櫃子裏塞滿小姑娘愛吃的甜點和愛用物件。

矮案上燃上熏香,縷縷升起,頗為享受。

後面馬車裏的執月執畫見欽小娘子過來,忙跑到馬車兩邊,一人掀簾一人伸手要攙着人下來。

明月跟京都大多數人一樣,沒怎見過這個宋五姑娘,當即伸長脖子往外看,只見馬車裏緩緩伸出一只纖手,指如削蔥根,腕如上好的冷白玉雕成,只是有些細弱泛着冷意。

小娘子低頭踩腳凳下馬車的動作,讓纖細盈白的脖頸漏出半截兒,随着動作若隐若現,惹人眼。待姑娘下車擡頭,便緩緩可見主人全貌,素白芙蓉面,水生生的杏眼與弱柳腰,竟是還未見過這種好顏色。

今日晨間雨過天晴,天氣較涼,身邊的丫鬟就仔細着不讓宋晏寧着涼,穿着一襲天藍色百褶裙,裙上點碎白,随着走動,時隐浮現,外罩長衫稱得人更加弱柳扶風。

讓人見之想起幾個字:輕盈不自持。

宋晏寧倒是不着急看旁邊馬車裏的人,只往街對面遙遙望了一眼,果真見幾位書生打扮的公子,其中就有侍郎家的公子,去歲的榜眼汪書見,以及進士薛習。

對上薛習有些熾熱且明晃晃的眼神,宋晏寧壓下心中的不耐錯開了眼,今兒就算他倒黴了。

看着對面馬車這一番動作,明月忙按住了準備跳下馬車的自家姑娘,忙翻身一躍先行下去,對着看自己的主子伸出手。明月眼裏的意思:奴婢扶姑娘下馬車。

欽阮:“站去一邊。”

明月諾諾:“是。”

欽阮跳下馬車,快步往柳樹下的宋晏寧這邊走,随即腳步一頓,五個丫鬟,三個護衛......,跟她逛街都要八個人伺候着?

欽阮忍不住道:“你今日怎的這麽大陣仗?!”

宋晏寧‘虛弱’的咳了咳,“許久沒出門了,母親有些不放心。”

八人不動聲色,分明宋晏寧要護衛的時候,陸瑜也是好一通疑惑。

欽阮扶額:“你知不知道今日全京都都在瘋傳你嬌寵到把白玉摔着玩兒,只為了聽一聽碎玉聲,對定遠侯都有微詞了......”

聽到對定遠侯又微詞宋晏寧眸光一閃,宋苡月和青果将她這事渲染出去,倒是讓父親在百姓中的威望少了一點點,這樣也好,威望越少,越安全。

宋晏寧斂了心思,嘴上嘟嘟囔的回道:“知道知道。”

看好友施了胭脂面色也有些蒼白,前幾日的高熱應是沒有大好,也不怪侯夫人這般不放心,讓這麽多人跟着。

欽阮不知道,陸瑜不放心是真的,讓這麽多人跟着小女去招搖撞市也是極為猶豫的。

悅香樓在京都深受世家夫人和貴女的喜愛,只因其從簪佩耳铛、乃至頭面都是款式較為時興的,選料有從西域到南荒,更有甚者,還有難得的昆侖好玉。

善玉工者數十人,有幾位有頭臉的,連宮中娘娘主子都肯賞臉登冊子讓掌櫃送些時興的進宮,京都女子的喜愛程度可見一斑。

南陳雷家的建築世代都有造詣,悅香樓的樓閣就選用了雷家的樣式設計,上下共有四層,每層都很好的分門別類,有首飾佩飾、胭脂和衣料等。第四層是用作給貴客們等候歇息的隔間,以屏風做隔。

隔間內,在欽阮旁邊候着的悅香樓女侍,眼睛總是不受控制的往欽阮對面瞟,暗嘆原來這就是宋五姑娘,真真是好看啊。

欽阮先出聲道:“順便把玉器首飾的冊子也拿來吧。讓五姑娘先挑選一下。”

女侍回神,歉意道:“兩位姑娘見諒,今早兒新進了一批簪釵和環佩,工人将冊子都收去添補了。”

宋晏寧點點頭,這一形況悅香樓常有,因時常換新,所以多數還是直接去三樓轉着看的。

宋晏寧一笑:“無妨,阮阮你先看,稍後再去三樓逛上一逛。”

欽阮不疑有他,點點頭,皺眉看着這些衣裙樣式,她常穿的是騎裝勁裝,方便又舒适,一來不喜穿着華麗衣裙的世家姑娘嬌滴滴的模樣,當然,她的閨中好友宋晏寧自然除外。

二來,她可是将門之女,自然是時常騎馬,衣裙多有不便。

今早欽阮出門,盧氏的原話是:“悅香樓買身好衣裙,要是花朝節還穿成這樣,我打斷你的狗腿!”

欽阮将冊子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晏寧,你看這身如何?”

宋晏寧湊過身子看:瑩白的手下指着一件兒欽阮尋常不常穿的青碧色廣袖襦裙,袖口領邊用前朝遺風的廣繡,與江南一帶的繡法不同,廣繡講求針法細膩,質樸淡雅。倒是極為稱這襲軟羅廣袖襦裙。

“好看,不錯。”

看着欽阮這般愁眉苦臉,宋晏寧毫不客氣的嘲笑:“不是說不喜歡我們這些嬌滴滴的姑娘和嬌滴滴的衣裙嗎?怎的不嫌棄了?”

欽阮撇了撇嘴,回道:“畢竟我都跟京都第一嬌做好友了,自然不嫌棄.....”邊說着邊躲過宋晏寧仍過來的帕子。

宋晏寧:含沙射影。

欽阮:“你今兒帶了這麽多的随從,可真是坐實了,旁人倒是沒什麽,反正人人都不是我江家表哥那般不喜嬌氣女子的......”

宋晏寧一驚!

欽阮的祖母與護國公府的老夫人是表姐妹,是以她叫的江家表哥應當是江晝。

宋晏寧一震,她只記得上一世江晝伸出援手,是位品行端正的正義君子,沒有想起江晝原是當衆說了讨厭嬌氣姑娘的。

萬一這一世的江晝現在還不大喜歡嬌氣的姑娘,會不會因為她的原因不出手相助侯府?

她可一點也不嬌氣,只是今兒事出有因,碎白玉的事情也是造謠,聰明人都能明白,江大人是個聰明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觀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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