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嘉陽公主從自個兒宮裏帶來的黃門起唱票。
聽着黃門尖細的聲音一票一票的唱着,倒發現,這,這定遠侯姑娘、武安侯哦姑娘和這左都禦史的大姑娘三人票數竟是不相上下。
衆人多數既不想得罪武安侯大姑娘又不想得罪宋五姑娘,自然把票放在左都禦史家的庶女身上了。
唱到一半,兩人的票數竟讓白婳超了過去了。
綠意:“......姑娘”
綠意見姑娘也不念着現在還在外頭了,臉上的淡然都有些隐隐挂不住,暗想不知道回去要被怎麽吃罪。
程妩氣急,去年便只有這白婳跟她撞頭選了牡丹,但最後只有寥寥兩三人投她,她的那些貴女好姐妹們裏好一陣笑話白婳自取其辱。
今年她還是跟自己選了一樣,但簽票竟比自己多,難堪的是她,她能不氣嗎?!哪怕是輸給宋晏寧,也好比這個身份低下的庶女好。
但若不是這宋晏寧,其他人怎的避嫌選這庶女,暗暗看着坐在角落一身茶白襦裙,打扮的楚楚可憐又惺惺作态的姑娘,此時正半低頭,妄圖掩着一臉喜色,程妩眸色漸沉,這個庶女真是把她得罪了吶,其他人她發作不了,這庶女她還治不了嗎?
衆人看這黃門手上的票簽越來越小,只剩一簽的時候,竟是宋晏寧與白婳同票,莫說其餘人了,便是嘉陽公主都有些着急了起來。
黃門硬着頭皮念完最後:“白婳姑娘,一票簽。”
衆人頓時面面相觑,有的耐不住還暗自瞟着三人,這......這,哎。
竟是白婳多了宋晏寧一簽票,多了程妩十簽票。
嘉陽在上頭主局也暗自頭疼,這一庶女怎的騎到了兩嫡女頭上,看着下方面帶淺笑的程妩,嘉陽心下發苦,方才唱票一半就隐隐可見這武安侯大姑娘有些沉沉的臉色了。
再看這五姑娘,小小年紀,倒有些寵辱不驚,現下還在跟欽阮說着小話。
轉眼目光放在席面在角落一點的這白婳,倒是白婳一見嘉陽看過來就有些慌忙的站了起來。衆人見狀紛紛将目光投向這茶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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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嘉陽公主,小女子自知身份德不配位,沒有兩位姑娘這般才情身份,自願讓出魁首的位置送予宋五姑娘。”
“..........”衆人一時噤聲,連亂瞟來回打量的幅度都小了不少。
這庶女壓在兩位侯府嫡女頭上,心下就不好受了,白婳這話更是火上澆油。一些因不想得罪兩邊而投了白婳的人暗暗叫苦,誰曾想大家都這般想,都投了白婳呢。
白婳旁邊的白姝臉皺的像包子,現在後悔答應父親帶着大姐姐出來也于事無補了。
這下,嘉陽公主見這原本寵辱不驚的五姑娘都皺眉了,一手還壓着想起身的欽阮。
“這倒是不必,白姑娘贏了自然是贏了。更何況,區區一個花神位置,本姑娘何須你送予。”宋晏寧暗自壓冷的調子仍是有些軟糯嬌氣。第一次讨厭自己說話這軟糯的語調,不然氣勢肯定更盛。
衆位公子姑娘一聽,對啊,雖說這五姑娘将花神當做‘區區’,但想到人家父親乃是手握兵馬的侯爺,嫡親哥哥也是年紀輕輕戰功赫赫,京都還有陸家兜底,平時堆錦碎玉的嬌養生活,可不是區區嗎,這白姑娘真是不會審時度勢的。
若是說“讓”雖也讓人火大,這白婳直接說了個“予”,真是笑話,她混到需要一位庶女施舍的地步了?
白婳:“五姑娘誤會,我沒這個意思......”
見白婳聽着五姑娘一聲,着急了起來,眼上蒙上了層水霧,朦朦漣漪,真是梨花帶雨,“宋五姑娘和程大姑娘身份高貴,我——”
“你這姑娘好好說話不會嗎,哭哭啼啼作甚?”衆人沒想到,倒是一旁贏了梨花花神的祺雲郡主插腰起來說話,她最讨厭這種無緣無故就哭哭啼啼的姑娘,跟她父王後院的小蹄子一樣,真是惱人。
嘉陽算是看明白了,正要開口斥聲,要得話便受着,既不想要了就重新再投一輪,她自然是傾向後者。
沒等開口,臺後雕着麒麟踏祥雲的樓梯處傳來走動,一玄黑勁衣腰佩長劍,面貌俊朗的男子快步走到嘉陽公主旁邊見禮。
一見這人,連方才樂得看這兩人較勁的程妩都擡頭了,臉色漸緩,面上挂上了往日的标準的微笑。想來是他都見不得一庶女跟他宴游,才來說罷,轉頭看着角落還站着,梨花帶雨但眼含喜色的看着臺上的白婳,心下輕蔑。
衆人常常交友出行,自然知道這是丞相大人的侍從長幕,這時不約而同的拉長了耳朵聽着。“我家大人聽聞大家還沒選出個所以然來,”這是說出白婳不算選出來的意思,程妩一聽面上一喜,莫不是要替她出頭?
長幕見各人臉色各異,多瞟了幾眼同欽小将軍妹妹坐着的姑娘,雖兩個時辰前在甲板上見過,眼底還是不住暗暗劃過驚豔。
斂了神色,繼續說道:“大人同幾位主子想着正好這桃花簽還沒使用,就派在下過來,問問公主還算不算得數,是否過了時效。”說着,将手下上的幾根簽子遞給了一邊的黃門公公。
嘉陽接過來,看了兩個上面是“宋晏寧”,無白婳,又遞回了黃門手中,頓時如及時雨一般看着長幕,直道:“算,算,方才唱票完,還沒正式宣布呢,自然算了。”
程妩見嘉陽公主這神色,一聽是江晝寫的簽,喜上眉梢,這三人中,就她跟江晝關系好,況且去年兩人還一起得了牡丹魁首,暗自翹首以待。
只聞第一票簽為“宋晏寧。”想來應該是欽展選的罷。
再聽第二簽,第三簽,第四簽......
程妩面上的喜色蕩然無存,怎的全是宋晏寧?!她知道她弟弟在上面,她怎麽也不該是沒簽票。
江晝怎的會投宋晏寧?!這兩人分明沒有任何交集。
宋晏寧心下一咯噔,暗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旋即心上劃過一絲放松,江晝選了她,說明印象應是沒有多差吧。
一般江晝等人在花朝節很少投選,這算是江晝第一次投選花神,竟然選了宋晏寧,無怪程妩現在的臉色已經不是用青白交加就能形容的了。
這邊嘉陽一看全是選的五姑娘心下也是暗暗稱奇。不過看着程姑娘臉色難看的樣子,再看方才即便被這庶女哭哭啼啼說着冒犯的話,心下如何倒是不知道,只是嬌俏的面上依舊一臉淡然,只是嗆了這庶女幾句就沒多往心上了,也能理解這五姑娘為何簽票多了。
遂緩和的出來說道:“既如此,那便恭喜宋五姑娘獲得了這桃花花神了,見五姑娘燦若三春之桃,倒是極為相配呢。”
話音落,笑了笑,像是才想起還站在一遍角落的白婳,笑意不改的朗聲道:“既如此,白姑娘,那倒是勞你多費心了,統計完票簽,那倒是不用白姑娘再讓賢了。”
聽着嘉陽公主笑有所指的話,白婳身形有些站不穩的閃了閃。
方才是她糊塗,只是在游船上,見宋家姑娘賺足了一幫人的眼,她身子弱被說難持家難生養,這宋晏寧病弱倒成惹人憐惜,嬌弱了。
故方才才想着那樣說着,見她軟軟弱弱的,不會怎樣計較她。誰知她竟會讓別人難堪也絲毫吃不得虧。
白婳知道丞相大人選了桃花作詩,心下自然是暗喜的,心下也認為,定是他們有緣,不然那怎的去年都選了牡丹,今年都選了桃花。這麽一個霁月清風的人,與他一起魁首是多少京都貴女的美夢,今年正好眷顧到她了。
只是去年花朝節後,她被程妩和幾個貴女這般羞辱,今年好不容易将她倆都壓在身下,便想在言語上也讨些便宜。
“......回公主,我并非——”
“公主,我這庶姐往日甚少與人打交道,行為多無禮,還望公主莫要再計較。”白姝忙打斷白婳要說的話,反正不是什麽好話。轉頭又向前面坐着的姑娘說道:“晏寧姑娘多擔待,長姐無禮了。”
總歸還是一家人,她這庶姐名聲壞了,雖然與她無關,但到底是同一府裏面的,她也好不到哪去。更何況,實在見不得她再丢了左都禦史家的臉面,莫要讓外人都覺得左都禦史家的姑娘都是這般無禮耍橫,哭哭啼啼的樣子。
嘉陽公主見這白三姑娘出來說話,念着是左都禦史家的嫡女,倒也不好在說什麽,只道:“既如此,那等花朝節回去之後倒是要請嬷嬷多多學學規矩,現在倒好,都是咱京都裏知根知底的,來日要是來了個外地的,莫讓人知道咱京都的姑娘教養不好。”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傅青淺身為中宮的嫡女,自小長在後宮,這些不夠看的把戲早見了不少,身份低微妄想飛上枝頭,旁的摔壞了。便是庶女,只要是寬和待人,為人謙遜,何愁生活不如意?
此事暫歇。
既然十二花神選了出來,接下裏便是祭花神儀式了,索性沒耽擱多少時間,沒錯過吉時。
嘉陽公主走上臺前,泠泠朗聲唱祝:“今日恰百花生日,邀衆公子小姐一游。一願百花娘娘福澤延綿,二願百花春雨勃生萬物,三願巧巧手芙蓉貌澤信女,清風福澤撒信男。”
說罷十二花神手捧鮮花,投入火爐,再由嘉陽在腕間系上絲帶,才算完成儀式了。
結束後,嘉陽公主領着衆人前往半山小榭,到了別院,正好申時正。日頭将要西斜,霞光一片,再加上半山小榭全是綻放的花樹,渡上洋洋灑灑的霞光,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