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岸曉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彩綢,擡頭一見,那程家大姑娘帶着早上那丫鬟走了過來,心下警惕,低低提醒了句旁邊還在跟鴻胪寺家嫡女和魯長史家獨女說話的姑娘,

“小娘子,程姑娘過來了。”

聞聲轉頭,就見程妩面上如往日般和煦淺笑的款款走了過來,“晏寧妹妹,可要一同去挂彩絲?”

今日程妩一身茶色牡丹花紋長裙,飛仙髻上搭着一支金起花景福簪,一對兒紫英墜子,稱得人更加妍姿豔質。

“程姑娘好。”

程妩笑了笑,走近些拉了宋晏寧的手道:“早間時候聽綠意的說了,今早她在廚房那吃食的時候倒是說了些話讓妹妹的丫鬟誤會了,妹妹莫要見怪。”

旁邊的岸曉面上不顯,心下憤憤跺腳。

“早上之事?程姑娘言重了,只是我家丫鬟未曾提起啊,究竟是何事啊?”宋晏寧裝作驚訝道。

這........程妩面色難得劃過一絲停頓,人家丫鬟不當一回事兒,甚至主子都不知情,她倒像是上趕着來道歉的了。

“呵.......”方才被程妩可以忽略的劉窈毫不客氣的笑了一聲。

旋即看到前面面色有些難堪的程家大姑娘看着自己,好像才自知失禮,歉意道:

“呀,是我失禮了,只是見兩位姑娘怕是有些誤會,說明白就好了。”

宋晏寧不知兩人有些什麽龃龉,一時也有些不知如何回話。

其實便是上次悅香樓宋晏寧與欽阮匆匆走的回,劉窈先看中了一玉簪,這程妩跟着禮部侍郎家的姑娘夏燕薇一來便直說發簪适合這程大姑娘。

要說好聲好氣以禮相待便是了,劉窈未嘗不會相讓,只是這夏燕薇仗着父親是禮部侍郎,正巧是劉窈父親鴻胪寺上峰,跋扈得很。

偏偏程家大姑娘還在一旁好生看戲,劉窈是家中獨女,也是寵大的,心裏自然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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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窈看熱鬧不嫌事大,“只是我和魯姐姐作為個見證的,倒說句公道話了,這丫鬟說錯話還是要好好管教才好,旁的以後都說句失禮就過了,莫壞了主子的名聲,還讓人覺得程家姐姐是無理之人呢。”

說着看了看旁邊的魯杏,笑有深意的說道。

魯杏與劉窈是閨中好友,自然知道之前悅香樓玉簪子的事兒,她父親雖只是個長史,但是是右丞身邊的得力屬官,魯家也算得臉些。

但因着劉窈的事也對程妩多少有些不滿,故此時只是在一旁沒啃聲。

程妩面色隐隐挂不住,緩緩笑着歉意道:“到底是我管教不嚴,讓妹妹們見笑了。”

見小娘子瞪了自己一眼,綠意自知,忙跪下掌嘴道:“是奴婢自作主張,都怪奴婢最笨,原是想關心宋姑娘的身子,竟搞出這麽大的誤會,壞了兩位姑娘的交情。”說完還用力的打着。

宋晏寧見罷也不好再說什麽,倒是給她一個得理不饒人飛揚跋扈的罪名了,“罷了,左右你這些話也沒傳入我耳朵,下次長些記性,若是身為丫鬟都敢編排世家姑娘,怕是要亂套了。”

“還不謝過宋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程妩說完,像是才想起事情一般,說道:

“這事就當過去了,妹妹莫要記在心上。原本想着要邀請妹妹同游的,只是突然想起,方才嘉陽公主喚我過去怕是有什麽要事,耽擱不得,那我就先失陪了。”

見程妩帶着這臉腫的丫鬟走遠了,旁邊的劉窈眼中劃過快意,這程家姑娘對于家世好的姑娘倒是客客氣氣的,對她這樣家世沒那麽顯赫的倒是裝腔拿調。

“姑,姑娘.......”綠意方才下手重,現在嘴角已經腫了起來,說話也有些吞吐。

“誰準你到人面前丢人現眼的!”這邊桃林也四下沒人,程妩詞嚴厲色道。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求姑娘寬恕奴婢——”綠意一聽,也顧不得疼,忙用力磕着頭,還望這姑娘能消氣。

明知,姑娘早間一聽她那般明裏暗裏的戳着宋姑娘,姑娘還欣笑了起來,現下偷雞不成蝕把米,只得忙攬下,重重掌嘴,不然處罰可輕不了了。

見自己的貼身丫鬟這般蠢笨,還臉腫如豬,更加嫌惡,“還愣着幹什麽,等着本姑娘被看笑話嗎,還不滾回去收拾收拾,讓綠珠過來伺候!”

丫鬟這般落魄,讓人撞見了她的臉往哪兒擱!

嘉陽公主将衆姑娘聚在海棠花樹林中的一處大露亭中,白石雕的臺闌加上盛放的垂絲海棠樹景,叫衆人攬景都攬不過來。

欽阮到得早,同謝家姐妹倆一見宋晏寧過來,就迎了過去。

白姝在臺闌一角同京兆府家二姑娘祝熹微一處說這話,見欽阮等人過來,本想上去招呼一聲,陡然想起昨日那事,馬上止住了腳步,有些不大好意思過去。

祝熹微不解:“方才還沒說呢,你覺着‘春風不解禁楊花’此居如何呢?”

順着人的視線望過去,一見正是那尚書府家的姐妹同那宋五姑娘,像是才想起來一般:“還未曾問你呢,昨兒可是見你同那宋五姑娘好一陣攀談,可好相與?”

原是要問可是真如傳聞那般嬌氣不好相處,話到嘴邊還是轉了個彎。

白姝如實道:“五姑娘身子果真不大爽利,有些傳聞無可厚非,但也是個和善有趣的。”

“哎,怎的五姑娘還來這邊,方才祺雲郡主都與那何家公子同游賞景去了。”

昨兒祺雲郡主正巧得了梨花魁首,而何太師之孫何起墨正巧得了魁首呢,要說這祺雲郡主,可是永安郡王愛女,直來直去的性子在京都是出了名的,而何起墨則是前些時候有意同武安侯姑娘說了親的。

白姝接過對面祝熹微手上寫的詩句,面色了然篤定:“這桃花魁首可是江世子,便是那程家大姑娘都無意多說兩句話,跟何況是素有嬌氣之名的五姑娘?”

祝熹微輕聲疑惑道:“是嗎?”她看倒是未必,在她看來五姑娘除了身子骨差嬌氣些,身份,相貌才情在京都衆女子也是數一數二的。

雖說是漫山的花樹吐蕊,其實最多的花樹還屬桃花和垂絲海棠。

桃林裏的青石路四通八達,潭泉的水汽氤氲,清晨陽光放盛照射山林,氤氲的水汽染上幻彩的顏色,幾株老桃樹開着茂盛的花枝,茂密的繁花時不時飄落些許花瓣,如同仙界才有之景。

能工巧匠在潭泉旁邊地勢高處建了幾座涼亭,其中邊上的一座涼亭裏,時有幾聲清越的聲音響起,

“六皇子應該會争取這次的汀州之行,汀禹倆兩州現在正是需要安撫民心的時候,借此培養經濟勢力再好不過,怕是想要把兩州都納入囊中。”

欽展細想,繼續道:“況且,這六皇子當初可是在這汀州知府裏養了傷,難保那時候知府就是——”

“哎,這知府不是定遠侯的庶兄嗎,此人端正,長女還是宮中的昭儀,與時貴妃怕是也不對頭。”旁邊的程幾道閑着插上話道。

“此事急不得。”現在比他們更頭疼的人是聖上,聖上專寵外戚,只有讓聖上嘗了外戚幹政的虧,才能絆倒這時家。

蕭與在一旁聽他們說了快小半個時辰,不由有些許煩悶,“你們真是,莫要在今日說些公事,都說了今日是難得一游,難得一游。”說着把折扇一收,往後仰了仰。

見這兩人歇了,蕭與才悠悠端起了盞茶喝了起來,談話聲歇了,正好聽着旁邊亭子沒收斂的聲音落入幾人的耳朵裏——

“要我說,這宋五姑娘長得才是那人間尤物似的,那細柳腰,一只手就掐過來,啧啧......還有那祺雲郡主,是個小辣椒啊,火辣辣的真招人.......”

與時旭同一同稱兄道弟的纨绔子弟都有些臉色讪讪,不敢接話,這人喝了酒,當真是什麽話都敢往嘴外跑。

真是将世家姑娘比作勾欄裏的舞娘來談論了,衆人礙于時旭同是安國公的孫子,既不敢應着符合,也不敢否認,一時都打着哈哈繼續邀他吃酒。

幾人聞言面色都有些不虞,蕭與嫌惡道:

“這時家的公子,倒真是欺男霸女的惡霸性子,時家這老狐貍怎的養了這渣滓。”

“欺男霸女慣了,那日我還見這渣滓當街縱馬闖翻了不少攤鋪,小爺早晚要給他個教訓。”程幾道惡心的翻眼說道。反複多瞅一眼都是污了眼。

“莫要輕易莽撞行事。”久未出聲的江晝看着娃娃臉要皺成包子的程幾道說道。

“我自然知道。”表兄開口,程幾道火焰熄了一節兒。“就是看不慣這狗東西滿嘴噴糞。”

江晝貴為護國公世子,程幾道的母親江蓠為護國公的三姑娘,江晝的小姑,長樂長公主難産仙逝後,還是世子的江篤生未管方出生的幼子,歸隐山野去了。

尚年幼的江晝便多被未出閣的江蓠教導,直到江蓠出閣後,也是時常遣人關心。江晝同姑姑親厚,自然對這表弟多上心,時常管束些。

想着今早那嬌氣的姑娘還遣人送了份馬蹄糕,難得有些心硬不下去。

“長調。”長調自亭外進來,聽候吩咐,待聽清大人的吩咐後倒是一頓。

只聞江晝波瀾不驚道:“将人驅了,莫要在這聒耳。”音調清冷,但讓亭子裏間的人都愣了愣。

長調快些反映了過來,轉身冷氣森然的往旁邊亭子去了。

“我倒是不知,你何時這般熱心腸了?”欽展倒是常和這時旭同對上,他掌管皇城安危,這時旭同不是欺男霸女,就是當街滋事。

“哦,原以為舟之欣賞端莊的女子,原來竟是祺雲郡主那般小潑辣的性子。”蕭與打趣道。

一般的程幾道看熱鬧的連連點頭,不敢打趣,但是他悄悄的小動作表示認同啊。他表兄可是第一次因為人家說了兩句就熱心腸,還是因為小姑娘。

任誰都知道不是為了那宋五姑娘出頭,這宋五姑娘惹人憐惜是惹人憐惜,就是惹不得江晝的憐惜。

江晝昨日聽欽展的選了宋五姑娘的簽就算不錯的了,今兒不是直接拒了人的賞景相邀嗎。

“你們要是覺得清閑,可以過去攙着時旭同那幾個醉鬼回去。”旁的放嘴在這裏亂說。

幾人噤聲,悶聲喝茶。

執月見前面不遠處涼亭幾位風姿綽約的公子,瞄了眼尤其出衆凜然的人,淩冽得讓人有些不敢上前,但想起姑娘的吩咐,還是搓了搓手,挺着脖子走了過去。

長調伸手攔住人,沉聲道:“何事?”

執月壓下慌張,輕聲道:“這位大哥,我是宋五姑娘身邊的丫鬟執月,我家姑娘有事相求,不知可否知會江世子一聲?”

怎的早上方拒了,今兒便是有事相求,多半還是跟之前那些姑娘一般借口同游賞景。

長調面色冷然,方要脫口‘大人不輕易與人同游’,旋即想到了早上大人好歹還是受了人家的點心,從前倒是沒有,怕是也有些不同的。

長調回道:“執月姑娘稍等片刻。”

執月只見這身形修長峻拔的黑衣侍衛湊那江世子身邊輕聲說了幾句,旋即江世子清冷冷的望了過來,其中冷意讓人不敢直視。

看這無形能冰人的冷意,執月暗嘆,姑娘方才支走岸雨暗悄悄給她的任務,怕是要搞砸了。

見這侍衛回來,執月側身見禮,還沒等啃聲,只見這侍衛臉色止不住的古怪:“我家大人問在何處?”

執月面上一喜:“我家姑娘說巳時末,臺闌向左第三個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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