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誰料今日,監察司臺那邊的處置還沒出來,先前在北乞負責西翼的忠武将軍張益糧上門了。

張益糧原先是從五品的将軍,前幾日被傅聞封為正四品的忠武将軍。在北大營負責北乞将士編入北大營或是辭官告老事宜。

紀平端着茶上來,還不等手上拿着擱在桌上,張益糧就火急火燎的端着喝了起來,喘了口氣才道:“侯爺,您可得給我想個法子啊。”

“北大營張于那厮,硬是将我安排進去的人給剃了出來,說什麽職缺滿了......”

不待宋竭開口,坐在旁邊的宋晏舸凝眉出聲道:“張将軍莫急,可否詳說?”

張益糧頓了頓暗嘆了一口氣如是告知,原來是因為定遠侯府出了這遭事,原先在京的将士本就排外了,擔心在外有戰功的将士回來擠了原先的閑差。

這幾日便是讀書人都明裏暗裏寫詩暗諷,張禦史的奏折也是寫了近十張彈劾定遠侯,尤其彈劾宋速。

這便是激發了軍營分派的一個契子,往日還有定遠侯在上頭兜着,現下沒了靠山,在北大營和東大營裏,軍将紮堆都是北乞歸來的戰士一處,北大營的軍将一處,兩方沖突也不少。

聞言宋竭面上劃過愧對,起身揖禮,沉聲道:“此事是我家事不周,連累諸位将士.....”

張益糧忙擺手:“侯爺說笑!若是沒有侯爺,我們弟兄們怎麽還能戰勝歸來,升品級、衣錦返鄉。”

張益糧有些老淚縱橫,“只是苦了營裏的兄弟們,多是些心懷抱負或者獨親者,只指望着在幾處大營謀個職差......”

......

岸雨悄聲進屋,見宋晏寧正倚在小窗看湖景,聽聞動靜,宋晏寧回頭,問:“怎麽說?”

岸雨回道:“奴婢只聽了個大概,聽說現下北大營和東大營都有些小将率着部下排外,北乞的将士怕難安穩找個職缺。”

宋晏寧皺眉,上一世自然沒出現這一情況,百姓和大營的軍将欽佩父親和北乞而歸的将士,自然不會出現現下的派別之争。

宋晏寧沉思片刻,道:“你讓白起去打聽打聽今日六殿下的行蹤,讓他幫我送封信,莫要去六皇子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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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府內耳目衆多,怕是不消片刻就能傳到安國公和時貴妃的耳朵裏了。

岸雨不解道:“姑娘找六皇子?”

宋晏寧囫囵點點頭,邊招手道:“你家姑娘有要事,快些去,事情緊急,莫要耽擱。”

待岸雨快步去前院後,宋晏寧忙招手喚了人去侍墨,書信一封。

傅陵在北乞監軍回來後,傅聞為了加固時家的勢力,将北大營的轄權給了傅陵,只是近期又讓傅陵協助傅度治理滁州蝗災預防之事,對大營之事确實顧不周全。

傅陵确實沒顧周全,聽宋晏寧所言,還眼底閃過幾絲訝異。

傅陵接過宋晏寧斟的茶,看着前面身形纖薄的姑娘,低垂着眉眼,指腹有些薄粉,端着青白瓷茶盞,格外的賞心悅目。

傅陵掩了掩眼底的深色道:“此事是我禦下不周,才出了這起子事情。”

傅陵入營視察,自然是見到的都是軍将和諧的場景,這些私下的龃龉哪會讓他看見。

宋晏寧擡頭,看着人細聲道:“六殿下言重,只是家父近來實在頭疼,我身為女兒,也只想讓他思慮少一些,才私下鬥膽來找殿下幫忙,也沒敢讓別人知情。”

傅陵面上閃過幾絲柔和,帶這些暖意的笑,低聲喃道:“你能來找我幫忙,我很怡悅。”

宋晏寧方弄出瓷器叮當一身,有些不大聽清,微皺着眉輕聲問道:“殿下說什麽?”

傅陵搖頭,“無甚。”随後保證道:“此事我定會仔細探查,肅正軍營風氣。”

“實在有勞殿下了。”

傅陵真意道:“晏寧姑娘可知,為何早春時候我會從北乞無召而歸?”

宋晏寧聞言面上淡了淡,緩緩搖頭。傅陵到底是皇家人,還是世家時家擁護的人,有些話怕是不能從她口裏說出。

傅陵也不在意,緩聲道:“有句話道‘将不知兵,以其主于敵;主不擇将,以其國與敵。’令尊能率軍破敵,是位良将,監軍只會徒增事端。”

宋晏寧默聲,指間無意識的摩擦這杯沿。過了會兒才道:“殿下話外之意我知道,在此替家父和北乞的衆軍将謝殿下。”言畢舉盞一敬。

傅陵一笑。側頭一看,夏日煙柳畫橋,綠意盎然,清風送爽,對面的姑娘也是一身青碧色羅紗裙,清爽怡人,今日被母族消磨出來的腦意霎時煙消雲散。

宋晏寧疑惑,笑問:“殿下莫不是想到了什麽趣事?”

傅陵再次笑着搖搖頭,桃花眼盡是漾開的波瀾,方要開口,陡然聽聞門外的動靜。

門外的岸雨和諸羽道了一聲‘大人安。’清晰的映入屋內,宋晏寧眼底閃過幾絲異色。

旋即,隔間镂杏花春燕的門被諸羽打開,宋晏寧一眼便撞進了江晝的眼裏,幽深,如同往日一般泛着霜冷之意,是不消的冰雪。

諸羽對着面上暖意漸消的主子道:“殿下,江大人和魯長史來了。”

傅陵如同主家一般點點頭,看着望向自己的江晝,挂上淡淡的笑意道:“江大人,魯大人,竟這般巧,也來這湖洗樓喝茶?”

江晝不言,後面的魯長史忙道:“見過殿下,回殿下,我與右丞大人正下了衙署來這簡單用些午膳。”

魯長史言畢,對着方才行了萬福禮還站在一邊的晏寧縣主颔首見禮。

江晝開口道:“殿下今日倒是有閑情逸致。”

傅陵眯了眯眼,回道:“近來确實是雜事繁多,久未出府,今日難得得空。”

魯長史笑呵呵道:“殿下可要與我們一道。”

傅陵聞言一頓,暫未回複,看向宋晏寧。

江晝見此眼底越加幽深,便是旁邊的魯長史都覺察出江晝此時心情不大愉悅,非常不愉悅。

到底也是江晝身邊的屬官,近日定遠侯陷入風波,他們監察司臺接手宋家二爺的案子,江世子為人正直,今日這般,怕是對定遠侯府裏的都有些微詞,一時間他也有些為難。

宋晏寧看了眼瞄了眼站在大肚白瓷栽植蘭花旁邊的江晝,蘭花平居與蕭艾不殊,分明是如寒梅冷竹一樣的人,竟也似蘭花一般君子傲然,宋晏寧倒是有些忽略了人面上的幾絲不快之意。

宋晏寧屈膝行了個萬福,笑意盈盈道:“君子之宴當美酒為伴,諸位大人,就恕小女子不能奉陪,惟願諸位大人把酒盡歡顏。”

魯長史聞言笑呵呵,心道這縣主是個識數知禮的。回頭一看,江晝面上越發有些冷了。

魯長史笑容讪讪:?

岸雨岸曉攙着宋晏寧到了馬車邊,扶着人上了馬車,岸雨問道:“姑娘,如何了?”

方才她在外間,兩人說話聲音有些刻意壓低,自然不知是否辦妥了。

宋晏寧聞言眼底閃過笑意,點點頭,還沒說話,便察覺馬車停了下來。

旁邊的岸曉有些疑惑掀簾,邊道:“出了何事?”

車夫有些吞吞吐吐,指了指前面,岸曉看過去——

長調被看得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叨擾縣主了,能否請縣主移步半刻?”

宋晏寧掀簾一看,定湖邊的垂柳人行處,正是現下應當同六殿下魯長史把酒言歡的江晝。

宋晏寧面露疑惑,讓人将馬車停到一旁,走了上去,道:“大人?”

江晝側身,一時無言,幾息後道:“可曾用膳了?”

宋晏寧搖搖頭,“并未呢,正準備回府用膳呢。”

江晝看着人清麗婉約的模樣,又想起了方還沒見到小姑娘時,蕭與講的六殿下與她的一些閑話。

傅陵在汀州治洪時為她所救,而傅陵為了她不顧皇命,不行監軍之職,違旨歸京受軍棍。

多感人,多繪聲繪色,但他都不知情。想到此,江晝眼底如同被攪翻了的墨,墨黑暈染着風雨。

江晝有些沉聲道:“今日倒是有些難得,見你與六殿下獨處一室,相談甚歡。”

宋晏寧暫未察覺到語氣裏的不妥,認真回道:“今日是有事相求,才相邀一見。”

聞言江晝面上的冷意緩了不少,但還是有些霜然,江晝低垂着眼,問道:“我記着六殿下的轄制不多,是有要事請他相助?”

面上客氣,但眼底有些不滿,他位至右丞,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倒是沒見她找他幫忙。

宋晏寧面上猶疑一瞬,擡頭看着人如實道:“侯府二房陷入牢獄風波,這些本就是做錯了事情,受人指摘是應該的。只是都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父兄的名聲也越加受了連累。

都道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北乞衆軍将好不容易平安歸來,只求謀安穩的職缺,今日在北大營和東大營受到排斥,也是受到我定遠侯府所累。”

江晝聞言倒是沒再多說,北大營之事,若想不驚動聖上,确實只有傅陵能解決。

“貴府二爺所犯之事,在我監察司臺我也只會秉公處理,現在已經呈報聖上。”江晝看着人緩聲道。

宋晏寧聞言點點頭,她巴不得江晝秉公處理,但與二房之事,确實不宜與外人道。

今日這般着急尋傅陵,便是怕傅聞會以此為借口,做出不利于侯府的事情。只盼着傅陵能盡快解決将士們的編入軍營的事宜。

一時靜默,清風擦着兩人而過,江晝輕聲道:“在別院時的那問題,聲聲的回答想好了嗎。”

宋晏寧聞言倉然擡頭,見江晝眼底亦如那日一般,如同有将人吸入漩渦的深潭,宋晏寧忙避開了眼。

江晝低垂着眼,自然很容易便見着人逐漸爬上粉色的耳尖。

宋晏寧有些吞吞吐吐:“我......”

江晝見此,眼底總算閃過幾絲笑意,也不想讓人為難,扯開話頭。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遲了,抱歉~回來了,在此非常感謝大家的觀閱和支持!!

近期還是兩日一更~在下保證一定準時!一定準時!18:00

1、将不知兵,以其主與敵;主不擇将,以其國與敵。——出自《世要論·擇将》

2、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出自李白的《關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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