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宋晏寧眉頭狠狠一颦,有些不解忙問道:“巧雲姑娘何意?”
巧雲有些謹慎的看了看旁邊,确認絕對安穩才細聲道:“煩請縣主湊近些。”
巧雲見人拉近了些距離,也不賣關子,細聲道:“昭儀娘娘滑胎怕是順勢之為——”
宋晏寧驟然擡頭,道:“是人為?還是——”
宋晏寧自然覺着皇後做不出殘害皇室子嗣之事。但今日她在宋苡月寝殿聞到的茴香的氣味,定是有它的用處。
茴香是一味藥,但若是有孕的女子常熏用此香,便會造成滑胎之禍,久放內寝,亦會造成不孕。
巧雲石破天驚直言道:“自是人為,只是這人是宋昭儀自己。”
宋晏寧眉心一跳,心裏的顫意陡然被放大擴散,巧雲接着道:“在昨日,聖上去了嘉慶宮。”
嘉慶宮的西邊種着好幾株連理柏,樹影綽綽,這天就跟樹蔭一樣醞釀着陰影,鋪天蓋地。
見宋晏寧皺眉愣神,巧雲也沒再多說,皇後娘娘交代的也都說了,剩下的,全看他們侯府的造化了。
宋晏寧自然理會巧雲言中之意。
聖上,怕是要走上一世的老路了。
宋苡月若是誕下一個皇子,那他的母家就是定遠侯府。若是宋苡月是一個不孕且沒有依仗的宮妃,傅聞自然放心他們二房來作為臨時的棋子。
剩下的宋晏寧自然也很容易便能猜到,許是傅聞明裏暗裏表達了二房可飛黃騰達之意,只是定遠侯兵權在側,他難以心安。而宋苡月本就是會揣測聖意的人,為了榮華,懷胎六月也能舍棄,怕是最後還能嫁禍給別的宮妃,一舉多得都不虧本買賣。
如宋晏寧所想,邱氏一聽當即驚起,慌忙看了四側,靜悄悄的沒什麽意動,才驚慌道:“月兒!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
宋苡月輕咳兩聲,忍着疼坐了起來,冷聲道:“母親,您難道不想我們二房有出頭之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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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宋苡月的面上還是極為蒼白,但這張如煙雨般的柔和的面上多了些冷然,甚至是狠厲!讓邱氏一時愣神,好一會兒不知說什麽駁回女兒這句話。
老爺現下還在監察司臺,安危難測;且月兒現在能做依仗的皇嗣也沒了,侯府那幫吃人的,還想分家絕了二房的後路!
即便知曉處境艱難,邱氏還是不敢直接妄下決斷,這是若是成了,他們是榮華富貴,可,可這,到底是大逆不道啊,日後如何去地下看宋家的列祖列宗?!
宋苡月看着邱氏面上的優柔寡斷,伸手拽着邱氏拽着帕子有些輕顫的手,狠絕:“母親想着旁人,旁人可想着我們?若是今日不上了聖上的船,莫說父親了,便是你我都得喪命!”
邱氏聞言不置一詞,他們現下已經知曉了聖上的打算了,而月兒也已經替他們做了選擇,若是現下打退堂鼓,怕是聖上不會留着他們。
“聖上答應,會保父親官途,會保我們榮華。”宋苡月看着邱氏有些松動的臉,接着道。
邱氏聞言,七分猶豫現下也變成了一分猶豫,九分的堅決,他們侯府不是想着分家嗎,那就分,他們不仁,自然不能怪他們不義!
見狀,宋苡月的笑意緩緩爬上臉頰,又恢複那柔和般的樣子,細聲道:“母親能這樣想便是最好的,我今日痛失孩子,父親今日下獄,何嘗不是他們侯府造成的?”
“若是我只是在普通人家,有了聖上的寵愛,大可以有個小皇子作為依仗,而不是得聖上忌憚,讓我一輩子無兒無女。”宋苡月輕閉着眼,幽聲說道。
“那娴妃,前些日子還誕下了小皇子。”邱氏有些不大确定道。
“那是虞太保本就沒有手握兵權,沒有威脅,且他虞閑幺女還是護國公府掌着中饋的,聖上對護國公府的都格外寬恕些。”
聞言邱氏也暗暗點頭,若是他宋竭不把這兵權,她的月兒過得定然舒心。
日落西山,等陸瑜誦完祈福,宋晏寧忍着不适,上去攙着母親起身。陸瑜沒敢讓人攙,就這湘雲的手起來,有些站不穩的眩暈了一瞬,回神了才像宋晏寧看過來。
她都有些受不住,何況現下都沒用午膳和晚膳的聲聲,面色果真蒼白的不能看。
陸瑜拉着人的手,看向扶着宋晏寧的岸雨岸曉道:“快些扶好你們主子。”說罷看了看四周,終于有些不滿的皺眉。
這二房的都不知溜到哪去了,且這嘉慶宮每一個有臉色的!這熏人的香到了申時便可以換下的,深深到現在也沒了人影。
待陸瑜在到了內寝,見二房幾人正坐在宋苡月床邊的繡墩上用着點心呢,火氣總算是忍不住冒了出來。
見陸瑜和宋晏寧走上前,邱氏的臉上果然浮現了幾絲心虛之色,在後面觀察着宋苡月和邱氏的宋晏寧自然将之納入眼底。
宋晏寧氣急冷笑,暗罵道,果然,今日這遭,全是他們二房的手筆。
宋苡月心裏怕是還得意得緊,自己了結了胎兒,用孩子的性命和侯府上百口的命助他們自己奔前程,偏生這侯夫人還要傻傻的跪上兩個時辰,為她死去的孩子抄經念佛!
陸瑜有些冷聲道:“抄的那些個經文已經讓人供着了,昭儀讓身邊的女侍留意些,倒是一并送去相國寺。”
不待宋苡月回話,宋晏寧出聲道:“大姐姐,我聞着怎的有茴香的味道......”
邱氏聞聲一抖,宋苡月有些蒼白的唇笑了笑:“怎會,五妹妹莫不是聞錯了?”
邱氏放在膝上的手緊緊的捏着帕子,跟着出聲道:“對,對,月兒滑胎,聖上怕有人要殘害皇嗣,可是讓太醫院的幾位太醫檢查了即便嘉慶宮的一應用具,自然沒有問題。”
看着宋晏寧眉目漸舒,不待邱氏再言,便聽宋晏寧有些不确定道:“是嗎?大姐姐恕罪,實在是晏寧整日泡在湯藥裏,格外敏感些——”
說罷宋晏寧走向屏風,直直看向宋苡月,像是确認一般,疑惑道:“我總覺着這味道像是從這這裏傳出來一般,不若我且剪些帶出去,讓外頭的婦科聖手看看。”
宋苡月聞聲微微起身,牽了痛處又是一皺眉,忙道:“不可。”
宋晏寧解釋:“大姐姐,我确認是茴香無異,若是長久的放在內寝,怕是終身不孕,我聽皇後娘娘派來的巧雲女官所說,這七日還沒過,小皇子的魂魄還在大姐姐身邊呢,若是這殿裏還放着沖撞胎兒之物,怕是會化作厲鬼——”
邱氏起身輕斥道:“住口,怎的神神叨叨的。”
陸瑜擡眼,嗤笑道:“我常年跟着母親禮佛,自然也聽過魂來魂返一事,二嫂可莫要不當真。”
見宋苡月有些颦了颦眉,宋晏寧冷笑,果真是心硬啊,便是這般也能無動于衷,果真是能翻手覆雨将上百人命拿來墊路的人。
回去路上,陸瑜簡單用了幾塊點心,看着旁邊幹坐着的宋晏寧,拉過人的手,柔聲問道:“可是累了。”
宋晏寧看着陸瑜柔和的眼神,嗫了嗫唇,最後也只悶悶的點點頭,将頭輕靠在陸瑜的肩上。
今日陸瑜衣衫上熏的是梨花香,淡淡的卻又讓人心情平定,宋晏寧鼻翼動了動輕輕嗅了嗅。
陸瑜笑着伸手點了點宋晏寧的腦袋,“看你這模樣,莫不是心裏有事?”陸瑜心下也不免有些失落,女兒長大了,有了許多她不知道的心事。
宋晏寧沒回,轉話頭問道:“父兄現下出宮了嗎?”
陸瑜有些驚訝,低頭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道:“你怎的知道他們去宮裏了?”
這是傅聞是私召,陸瑜也沒讓侯府其他人知曉,畢竟因着二房的事,侯府在風頭浪尖呢。
宋晏寧沒啃聲,自然是巧雲告訴她的。
索性陸瑜也每沒過多在意,只道:“他們爺倆你還關心什麽,現下怕是早在自個院裏歇着了。”
宋晏寧心下格外糾葛,聞言也沒啃聲,只輕聲道:“母親,我們侯府,是不是......”
陸瑜聞言眉頭一閃,打斷女兒道:“你年歲還小,侯府的事情有侯爺呢,你二伯所做之事誰也保不了,誰也不能保,不是我們沒有情分,而是祖宗百年的基業不能毀在侯爺手裏......”
宋晏寧皺眉,反駁道:“母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十月就要及笄了。”
陸瑜撫了撫人的手道:“那也是小孩子,聲聲自該無憂無慮的,這些事大人該關心的事,家裏有侯爺和行安兩個男子漢頂着呢。”
宋晏寧沒再開口,頓了頓,才幽幽出口:“母親說二房所犯之事本就是違了規矩,誰也保不了,那若是聖上要保呢。”
宋晏寧察覺到捏着她的陸瑜手下一緊,仍看着陸瑜的眼睛,有些固執。陸瑜緩了緩,開口問道:“誰與你說的?”
憑借姑娘今日又是知曉了父兄去面聖,又是篤定傅聞會保二房,怎麽可能是女兒自己察覺出來的。
宋晏寧微微垂眼,道:“是巧雲姑娘說的。”
陸瑜驚道:“皇後娘娘?!”
宋晏寧點點頭,接着說出讓陸瑜震顫的話:“巧雲姑娘還說,昨日聖上就去了嘉慶宮兩個時辰,宋苡月就自己将胎兒堕了。”
見母親因着訝異有些微微的張着嘴,愣神好幾瞬,宋晏寧拉過人的臂膀,冷聲道:“母親,今日聖上就是要保下二房。”舍棄他們侯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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